第47章 味覺

第47章 味覺

連白睡夢中覺得有什麽東西纏住了自己的腰,勒得他難受,掙紮一番無果後,迷迷糊糊睜開雙眼,便見到了一副熟悉的面孔。

從南閉着眼,乖巧地躺在自己身邊,似乎睡得正熟,連白沉默片刻,緩緩低下頭,看到了噩夢的根源——

一只手臂牢牢環住他的腰,将他整個人都禁锢在懷裏,一只腿還纏住了他的,整個人猶如一條八爪魚黏在他身上。

連白:“......”

睡相不錯,沒有下次了。

就在這時,從南迷迷糊糊地擡起被他枕着的那只手,一把将連白的頭撈過來按在自己懷裏,一邊啞聲道:“......別動,再睡會兒。”

眼前霎時一片黑暗,連白在沉默中眨了眨眼,而後徹底爆發,一把将從南推開,坐起身閉上了眼,良久,見從南睡得安穩,連白還是沒忍住,一巴掌拍上去:“醒醒,起來修煉了!”

從南被拍了一巴掌,這才緩緩睜開雙眼,見到連白,第一句話便是:“先生,你怎麽在這兒?”

連白:“……”

這小子昨晚喝醉了,喝醉了,喝醉了……不和醉鬼一般計較。

偏偏從南好像還沒察覺到連白的怒氣,他撐着坐起身,拉了下連白的手,說:“先生,還早,再睡會吧,我抱着你。”

連白一把甩開他,氣道:“你懂不懂什麽叫尊師重道”

從南眨眨眼,眼神裏滿是無辜:“可是先生,昨晚是你先躺在我身上的,半夜還往我懷裏拱,我以為你喜——”

“行了別說了。”連白一把捂住他的嘴,吩咐道,“昨晚你喝醉了所以什麽都不記得,知道嗎?”

從南嘴被捂住,露在外面的眼睛滿是笑意,他本想再逗逗連白的,但看連白紅到快滴血的耳朵,還是決定暫且放過他,便乖巧點頭,示意自己不會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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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白頂着張大紅臉,實在是沒面子再待下去,掀開被子穿上鞋便走了出去,想着趁隔壁的倆人沒醒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結果剛推開門,他便和迎面而來的範無救打了個照面。

連白:“……”

範無救:“……”

此時的連白,衣衫淩亂,滿身酒氣,一看就是剛從床上爬起來,就在範無救滿腦子琢磨為啥連白會從從南房裏出來的時候,自連白身後走出一個人來。

同樣的衣衫淩亂,同樣的滿身酒氣。

從南倒是面色平靜,心情不錯,還和範無救打招呼:“你來做什麽”

“找你修煉……”範無救下意識回答,話還沒說完就反應過來,忙說:“不對,你倆怎麽回事”

連白渾身一僵,還沒想好怎麽回答,一旁的從南便說:“我和先生昨夜喝醉了酒,在桌子上睡了一夜,怎麽了?”

“啊……啊,沒什麽。”意識到自己想歪了的範無救竟還有點不好意思,嘿嘿笑了兩聲,忙岔開話題:“那什麽,你倆估計沒休息好吧,要不再回去睡會兒,從南你今天也別修煉了。”

從南搖頭:“我沒事,今天繼續。”

“你們聊,我就先回去了。”說着,連白打了個哈欠就要離開,範無救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忙叫住他——

“連白,你今年的生辰怎麽過”

連白頭也沒回地擺手:“随你們,我都可以。”

待連白的身影消失,從南才道:“生辰”

“對啊,還有半月就是連白的生辰了,如今他貴為城主,生辰自然是要大辦。”說着,範無救忽然看了他一眼,表情非常欠揍,“你不會才知道吧?”

從南沉默一瞬,忽然說:“謝必安今日去了臨沂,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範無救臉色忽然一變,去臨沂,為什麽要去臨沂,什麽時候動身,為何不告訴我

從南見他這副模樣,嘴角微勾,薄唇輕啓,緩緩道:“這麽驚訝做什麽,你不會才知道吧?”

範無救:“……”

-

連白對自己的生辰向來不上心,從前這一天他們三人就湊在一起喝點小酒意思意思慶祝一下,但他現在當了城主,生辰之日便是整座酆都城的大喜之日,自然是要好好慶祝的。

連白一開始還對生辰日抱有幻想,期待那些鬼能搞出什麽好東西來,結果那天連白被他們圍着鬧了一整天,衆鬼紛紛獻上自己覺得最好的東西,但他們的品味着實不敢恭維,搞得連白強撐着笑意周旋一天,尤其是當他收到某只鬼獻上來的自己妻子的骨灰時,連白臉都綠了,謝必安和範無救笑得不行,一點來解圍的意思都沒有。

飯沒吃好,覺沒睡好,合心意的禮物是一件沒收到,連白最終心灰意冷,對生辰這件事不再抱有任何期望。

不過有一位酆都城的新人對這件事很是期待,還時不時來騷擾連白。

連白剛剛沐浴過,正披着外衫坐在案前畫畫,忽然聽到院內的樹發出一陣嘩啦啦的聲響,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對着推門而入的人說:“又翻牆,我那門是擺設嗎?”

從南笑着來到他身邊坐好,說:“這樣方便。”

他湊過來,好奇地問:“你在畫什麽啊?”

連白頭也不擡,手穩穩地握着筆,為狗尾巴添了幾根毛發。

“沒什麽,閑來無事,随便畫畫。”

畫紙上的小黃狗活靈活現,從南沉思片刻,忽然道:“你等我一下,我很快便回來。”

說完,還沒等連白反應過來,從南便跑遠了。

連白無奈搖頭,這小子,毛毛躁躁的。

見從南的身影消失在夜裏,連白沒再多想,繼續完成自己的畫作,邊畫邊感嘆,自己的畫技真是越來越高超了,瞧瞧這畫的,和南南簡直一模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連白終于放下筆,低頭欣賞,忽然接到傳音——

“城主,您要的東西,我找到了。”

連白聞言起身,穿上外衫便擡步向外走,走到門邊時,忽然聽到一陣狗叫,緊接着,一個黃色的東西朝他飛過來,連白下意識伸手接住,低頭一看,這才發現,懷裏的竟是一只和南南長得極為相似的一條小狗。

“南南……”連白抱着小狗懵了一會兒,忙問,“你這是從哪兒找來的”

從南輕笑:“不重要,你喜歡嗎?”

連白毫不猶豫地點頭:“喜歡啊……不如我們還叫他南南吧。”

“好。”

從南見連白衣着整齊,不由得問:“這麽晚了,你要出去嗎?”

連白說:“嗯,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說着,連白便要把南南交給他,從南卻說:“可以帶我一起嗎?”

連白一愣,想了想,好像帶上他也沒什麽,便同意了。

于是兩鬼一狗便動身去了鬼市。

-

鬼市就在忘川河岸,這裏鬼聲鼎沸,身處鬼市,說話都要用些力氣,不然啥都聽不見。

不過他們仨倒是沒有這個煩惱,因為連白出現的地方,周圍小鬼都會自動讓路,恭恭敬敬地喊上一聲“城主”,從南和跟在連白腳邊的南南也跟着享受了一把城主的待遇。

從南都快記不清兩人上次這樣走在街上是什麽時候了,他安安靜靜地跟在連白身邊,享受着這份安寧,心情頗佳,直到——

“……你要去青樓!”

連白點頭,忽然發現身旁人的情緒不對,莫名道:“怎麽了?”

從南此時板着個臉,黑沉沉的眸子彰顯着主人此時落到低谷的心情,他也不說話,就這麽盯着連白,看得連白莫名其妙。

連白仔細品了一下他這個表情,憑他對從南的了解,這小子一定是動了氣,但至于原因......

連白恍然大悟:“嗷對哦,你還小,這種地方想來是從未去過,不過沒關系,我自己去就可以,你抱着南南先回——”

“我不回!”從南氣得眼冒金星,大聲道,“我要和你一起進去!”

“不是你,這麽大聲做什麽......”連白屬實是搞不懂這孩子,“想去就去呗,我又沒攔着你。”

從南滿肚子氣不知道往哪兒撒,氣得眼眶都紅了,連白見狀吓了一跳,趕忙上前哄他:“哎呦,怎麽了這是,哭什麽啊,我又沒說不帶你,走走,咱們一起——”

“一起?!”從南這回是真的哄不好了,一把握住連白的手腕,“你要和誰一起?我不行嗎?為什麽還要帶別人?”

“?”這一串話給連白問懵了,他看着從南氣得泛紅的雙眼,又看了眼面前燈火通明的青樓,這才反應過來,“你以為我要帶着你逛青樓?還要和別人一起?”

從南聞言,手上不自覺地用了力,聲音也沉了下來:“不然呢?”

“不然......”連白一把将他甩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沒好氣道,“不然你哪兒涼快滾哪兒去,離我遠點,省得我忍不住罵你。”

被罵了一頓,從南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看見連白揉手腕的動作,忙把人撈過來幫着揉,內疚的不行:“抱歉,我手重了,我還以為你要和別人睡覺,一時着急就......”

連白深吸口氣,覺得這孩子越來越莫名其妙:“就算我真的要和別人睡覺那又如何?我這麽大年紀,要是想娶妻生子,你難道也想管?”

說完就丢下從南和南南,自己走進了青樓。

從南聞言,神色頓時陰沉下來,此時連白已經走遠,他默默轉身,看着連白的背影。

娶妻生子......你想都別想。

-

連白沒搭理身後人,徑直走進青樓,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迎了上來:“城主。”

連白點頭:“我來找你們主子。”

女子側身擡手:“城主這邊請。”

連白擡步跟了上去,走着走着,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側耳細聽,便沒再管。

果然,腳步聲停在他身後,緊接着,熟悉的帶着怨氣的聲音響起:“先生,你怎麽都不等我?”

連白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南南呢?”

“施了個法訣,讓他自己回去了。”從南不滿道,“你怎麽只關心南南?”

連白現在還沒消氣:“你這麽大個人需要我關心?”

“需要的。”從南又貼了上來,勾住連白的手指輕輕搖着,賠笑道,“先生這麽好,不會不管我的,對吧。”

“你要是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我就把你丢出酆都城,以後都別想再回來。”

“先生放心。”從南前一秒答應得好好的,下一秒就憋不住了,“但是先生,您真的想......娶妻嗎?”

連白現在氣消了些,說話也就沒那麽沖了:“目前還沒這個打算。”

從南皺眉:“什麽叫目前沒這個打算,那你以後有這個打算?”

連白“啧”了一聲,不滿地看過來,從南頓時閉了嘴,不過手上依舊不老實,指尖靈活地順着連白的指縫鑽進去,俨然是一個十指相扣的姿勢。

連白下意識覺得這個姿勢奇怪,但他掙紮了下,沒掙開,便随他去。

-

兩人跟着女子來到了地下密室,這裏錯綜複雜,若是沒人帶領,十有八九是要迷路的,兩人坐在桌邊喝茶等着,不出半炷香時間,一位男子便推門走了進來,笑道:“城主,好久不見。”

從南望過去,進門的男子衣着華麗,容貌清俊,整個人帶着一種說不出的神秘氣質。

連白道:“好久不見,徐老板。”

徐年坐在二人對面,聽到這稱呼忙擺擺手:“別,您別這麽叫,我可受不起,喚我名字便可。”

連白輕笑,将倒好的茶推給徐年:“你這茶倒是不錯。”

“那是。”徐年輕笑,“知道城主要來,我可是準備了好久。”

兩人客套了幾句,徐年便進入正題,他看了從南一眼,然後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瓶子,遞給連白:“城主,這是您要的東西。”

“麻煩你了,費不少功夫吧。”連白将瓶子收下,說,“若是以後你有需要,可以來找我......或是謝必安他們,我們會竭盡所能幫你。”

徐年笑道:“有城主這麽一個承諾就夠了,能幫到城主,也是徐某的榮幸。”

從南在一旁默不作聲地聽着,忽然問:“這東西是什麽?”

連白面不改色:“補藥而已。”

從南蹙眉追問:“你怎麽了?身體不适嗎?”

“沒,就是修行不順,需要些外力來幫助。”連白拿着瓶子晃晃,逗他,“不如你也來一瓶?這東西挺有效的,就這麽幾粒,能漲百年修為,到時候,你一手能打十個範無救。”

從南輕哼:“打他我自己就可以,不需要這些東西。”

“行吧。”連白似乎還有些遺憾,徐年見狀只是輕笑,沒說什麽,只是起身道:“太晚了,城主早些回去休息,才能更好發揮補藥的作用。”

連白帶着從南起身,謝過徐年後便打算離開,路過徐年時,連白腳步忽然一頓。

徐年似乎有些疑惑:“怎麽了,城主?”

方才那一瞬的熟悉感令他不由得止步,此時細細感受一番,卻再也捕捉不到,連白遲疑道:“......沒什麽。”

“那就好。”徐年道,“城主日後若是有什麽需要或疑問,盡可來找我,我随時恭候。”

“多謝。”

-

走出青樓,連白還在想着剛剛那一瞬的怪異感,就在他滿腹疑惑時,一只手忽然出現在眼前,晃了晃。

連白回神,問道:“怎麽了?”

“我倒要問你怎麽了。”從南有些擔憂,“你真的沒事嗎?”

“我能有什麽事。”連白輕輕呼出一口氣,“你別瞎想,太晚了,回去休息吧。”

從南心底還是有些疑惑,但連白如此篤定,他也只能作罷,将連白送回去後,翻牆回到自己的院子。

連白回到房間不久,孟湘帶着飯菜推門進來,将飯菜擺到桌上,溫聲說:“連白,我叫下人做了些飯菜,你來吃些吧。”

連白笑道:“多謝孟姐了。”

他坐到桌邊,看了一眼,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笑道:“都是我愛吃的啊。”

孟湘坐到他旁邊,頗有些得意地說:“那是,我看着你長大的,還能不知道你愛吃什麽?這些是我特意叫他們給你做的。”

連白笑道:“孟姐有心了。”說着,他夾了一塊肉放在孟姐碗裏,“你也吃。”

孟湘說:“我晚上吃過了,這些都是你的。”

“那都過去多久了,吃點吧,別餓着肚子睡覺。”

孟湘無奈,只得夾起肉放到嘴裏,汁水在口中爆開的一瞬間,孟湘愣了下,她眼中有些疑惑,強忍着不适吃掉這塊肉後,又夾了一塊放在嘴裏——

連白見她又吃了一塊,笑道:“看吧,我就說你該吃些東西,這肉可香了。”

孟湘咽下這塊肉,而後緩緩擡眸看向連白,連白此時眼含笑意,将鹹澀無比的肉放進嘴裏,面不改色地吃下,而後笑着為她夾菜。

孟湘眨了眨眼,垂眸掩蓋住眼底湧上來的淚意,她壓下心裏那個不可置信的猜測,強忍笑意對連白說:“連白,這肉有點兒膩,有酒嗎?”

“有啊。”連白放下筷子,說,“等着,我去拿,咱倆今夜不醉不歸。”

趁連白離開,孟湘悄悄用靈力改變了所有飯菜的味道,做完這一切,她夾起一根青菜放在嘴裏,嘗到那苦澀到令人作嘔的味道時,悄悄吐掉青菜,坐在原地等着連白。

很快,連白帶着兩壇梨花白回來,分給孟湘一壇,笑着說:“好久沒人陪我喝酒了。”

孟湘輕聲說:“是啊,自從你當上了城主,要背負的東西就更多了,甚少有時間這樣快活。”

說完,孟湘夾了一塊青菜給他:“喝酒前先把菜吃了,免得一會兒胃不舒服。”

連白乖巧地吃掉青菜,順口誇贊:“咱們酆都城的廚娘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此話一出,孟湘手中的筷子徹底拿不住了,“啪”一聲脆響——

連白疑惑地望過來,只見孟湘面色蒼白,眼眶通紅,啞聲道:“連白......你根本嘗不出味道,對嗎?”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來晚了,我先跪一個

不過這章很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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