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騙子
第56章 騙子
連白向來是個愛面子的人,失明之後也不願麻煩別人,于是他便吩咐謝必安幾人,千萬不要來照顧他,讓他獨自一人在殿中安享晚年。
但這三人不聽,很默契地将連白的話當作耳旁風,每日輪流來給連白端茶遞水送飯喂狗。
連白雖沒有辦法将他們趕出去,但他依舊可以用其他辦法讓這幫人知難而退,于是連白開始不斷地沒事找事,具體表現在——
連白:“我有些口渴。”
孟湘:“那我幫你倒杯水吧——”
“等等。”連白說,“那水有些涼了,你幫我泡杯茶吧。”
等孟湘泡完茶遞過來,連白又說:“哎呦,這也太熱了,你先放回去,待會兒我再喝。”
孟湘:“......”
以及——
連白:“我想沐浴,麻煩幫我備些水吧。”
謝必安此時正在幫連白打理酆都城的一堆爛事,忙得焦頭爛額,便說:“你施個祛塵決吧。”
“那可不行。”連白振振有詞,“沐浴是一種樂趣,我們應該享受它的——”
“城主啊。”謝必安無奈道,“我這封信很快就要看完了,您且稍等片刻?”
連白一邊給自己扇風一邊惆悵地念叨:“哎,果然是感情淡了,也是,我這都是快死的人了,也沒什麽利用價值,你們一個個的也該厭煩了......”
謝必安:“......”
Advertisement
最要命的是——
範無救布好菜,将連白扶到桌邊坐好,碗筷都遞到手上,還時不時給連白夾菜,照顧人照顧得體貼入微,就在範無救洋洋得意,自以為連白不會想到法子折騰他的時候——
連白吃着吃着,不知道怎麽的,忽然發起了愁,問了一句:“從南怎麽還不來見我?”
範無救:“......”
這還不如找個法子折騰他。
于是隔日清晨,孟湘、謝必安、範無救三人圍坐在一起,目不轉睛地看着中間不斷旋轉的樹枝,靈力加持下的樹枝轉得異常的久,終于,在三人的注視下,樹枝緩緩停下——
帶樹葉的那一頭指向了孟湘。
孟湘緩緩擡手捂住了臉,似乎是不想面對現實,謝必安則松了口氣,範無救沒說話,只是把熬好的湯藥遞給孟湘,擡手示意她——
輪到你了。
-
三日前喝下那碗藥後,連白就感覺有一股靈力湧入四肢百骸,連指尖都感受到了熱流,而且......
連白坐在窗邊,擡手緩緩撫上自己的喉結,藥液流淌的那一瞬,熟悉的氣息令他回想起那個吻,那個帶着從南靈火氣息的吻。
算算日子,今天又該喝藥了,所以……從南又被拿走了一片靈火嗎?
連白正想得出神,孟湘端着藥直接推開房門走了進來,苦澀的味道頓時充盈整個房間。
“連白,來喝藥了。”
連白接過碗,聞着那熟悉的味道,不知在想什麽,孟湘看着那金色的藥液,也沒有催他。
良久,連白放下藥碗,淡淡道:“這藥我還要喝幾次?”
孟湘回道:“這次過後,再喝一次就差不多了。”
“為何?”
“徐老板給的藥只夠三次的量。”
“……知道了。”
說完,連白幹脆利落喝光了藥,将碗遞給孟湘:“多謝。”
孟湘伸手去接,心裏還在納悶連白今日為何沒有刻意找事,結果下一秒,兩人的指尖在碗底相撞,觸碰到的那一瞬間,一股力量強硬地鑽入孟湘指尖,進入她的身體,直接控制了她的大腦。
孟湘四肢僵直,視線直直地望着前方,表情冷淡,顯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連白吩咐道:“帶我去見他們。”
孟湘道:“是,城主。”
-
山洞。
謝必安和範無救還在想辦法喚醒從南,這幾日他們的靈力嚴重透支,臉色都不太好,神識也弱了不少,連孟湘走進來都沒發現。
等到孟湘走到二人身後,範無救才發覺,疑惑道:“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連白沒折騰你?”
孟湘道:“沒有。”
謝必安更為敏感,一眼就察覺出了孟湘的不對勁,有些擔憂:“孟湘,你怎麽了,是不是近日靈力耗費太多,身體不适了?”
孟湘沒回答,而是緩緩扭頭看過來,直直盯着謝必安,她的眼神太空洞了,這下就連範無救都察覺到了不對勁,想要拉着謝必安站起身——
孟湘迅速出手,掌心觸碰到二人手臂的同時,強大的靈力瞬間湧入二人身體,控制了他們的身體。
與此同時,洞口處緩緩走出一個人,謝必安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看清了連白的臉,立刻就意識到連白要做什麽,可一切為時已晚,下一秒,他便失去了意識。
連白循聲望過去,吩咐道:“你們先出去吧。”
三人道:“是。”
待三人走出山洞,連白這才緩緩伸出手,扶着身邊的牆壁慢慢摸索着前行,沒多久,他便踢到了一個堅硬的類似臺階一般的東西。
連白蹲下身,向前伸手,碰到了從南的手臂。
“找到了……”
連白輕笑,手順着向上摸索,手臂、肩膀、脖頸、下巴、嘴唇……
他雙手撫上從南的臉,整個人都貼在了從南身上,頭也埋在了從南的脖頸。
這裏沒有其他人,從南也昏迷不醒,那些被封鎖在心底已久的情感終于找到了發洩口,連白抱着從南,貪婪地想汲取那人身上的味道,幾百年來的僞裝也終于被打破——
一滴滾燙的淚落在了從南肩窩。
“笨蛋……”
連白再也壓制不住情緒,放肆地哭出了聲:“你是不是傻啊從南……”
你明知道我要殺你,為什麽不跑,為什麽還要湊上來……
從南身體冰冷,昏迷不醒,對于連白來說,聲音和觸覺是他現在對這個世界的全部感知,可現在他聽不到從南的聲音了,摸到的皮膚也是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指尖觸到的冰冷彷佛刺痛了連白,他強行壓抑住喉間的哽咽,用靈力鑄成的鐵鏈将從南綁在了石板上,然後雙手試探着撫上從南的臉,湊上去——
吻住了他。
從南只覺得自己身處一片混沌中,看不清聽不見,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連白此時怎麽樣了,焦急萬分之下,一抹溫熱覆上了自己的唇,焦躁的情緒瞬間被安撫。
連白吻了他。
是連白!一定是連白!是他的連白,太好了,他是不是恢複了,靈火是有效的對不對!
就在這時,一股強大的氣息從兩人相觸的唇流入從南的身體,靈火見到了自己的主人,更是興奮不已,靈力在從南怔愣的時候迅速遍布全身......終是物歸原主。
是靈火......
從南腦子懵了一瞬,這是誰的靈火,哪裏來的靈火,他的靈火不是已經交給連白了嗎?
連白......做了什麽?
從南緩緩睜開雙眼,思念已久的面容就在咫尺之外,他感受着體內洶湧澎湃的靈力,還沒反應過來連白做了什麽,但內心深處湧上來的恐慌令從南手指冰涼,想要坐起身——
嘩啦——
四肢處的鐵鏈将從南牢牢禁锢在石床上,不得脫離,從南瞬間急出一身汗,眼眶都紅了:“連白、連白你放開我,你要做什麽,連白!”
“沒用的,別白費力氣了。”連白看不清,但他知道,從南恢複了,不由得輕笑,低聲嘆道,“太好了,終于......”
“什麽?”從南奮力掙紮,手腕處的衣料都磨破了,可還是掙不開,他看着連白的眼神都帶上了哀求,“連白,你放開我好不好,別這樣......你放開我,連白、連——”
連白望着從南的方向,微微笑了,嘴角卻緩緩流下血跡。從南愣了一瞬,視線向下,只見一把刀插進了連白的心髒,鮮血四濺。
“連白——!”
連白再也堅持不住,跌坐在從南身旁,重傷後的他靈力不穩,鐵鏈松動,在從南的奮力掙紮下終于消散。
從南一把接住連白,看着那白衫上的紅,無措的想要幫連白捂住傷口,可他的手是抖的,血液從指縫流出。
“別、不要......你為什麽、為什麽又要離開......”
他的眼眶裏全都是淚水,視線都是模糊不清的,但他依舊執着地睜大雙眼,想要看清連白,連白卻笑了,他靠在從南懷裏,緩緩擡手,輕輕握住了從南血肉模糊的手腕。
“對不起啊......弄疼你了。”
連白用最後一絲靈力幫從南治好了被鐵鏈蹭出的傷口,見到那塊肌膚恢複如初,連白像是完成了什麽使命般,眼看着就要閉上眼——
從南見狀,忙伸手拍他的臉,哭着喊道:“連白!別睡,千萬別睡,我求你了連白......別睡、別離開我了。”
絕望之下,從南忽然想到了什麽,擡起連白即将垂下的頭,湊上去就要吻他,想要把靈火還回去,連白用盡最後一口氣擡起手,擋住了從南,輕聲呢喃:“沒用的,來不及了......”
“來得及的,你別睡,我現在就還給你——”從南話說到一半,連白像是再也堅持不住,緩緩閉上了眼,手也垂了下去。
與此同時,連白在三人身上種下的咒語也消散了,那三人慌張地跑進來,就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從南抱着滿身鮮血的連白,像是失了魂一般,對那三人的到來無知無覺,只執着地死死抱着連白,彷佛要将他融進自己的身體一般低聲呢喃:“……連白,你就是個騙子。”
“你怎麽每次都要抛下我呢......為什麽要留我一個人呢,你好自私啊。”
“你還說要帶我看海的,是不是都忘了?”
說到這兒,從南默默流着淚,忽然笑出了聲,眼神竟有些可怖。
剛剛他在掙紮時,衣料都被撕裂了不少,頸間隐藏許久的骨戒也露了出來,不遠處的範無救見到了那枚骨戒,竟有那麽一瞬間忘記了悲傷,一種毛骨悚然感直竄上來,脫口而出道:“從南——!”
可已經來不及了,從南将臉貼在了連白的臉上,溫柔地笑着,如同情人間的呢喃:“連白,你騙了我這麽多次,答應我的都沒有做到,那我就罰你,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你說好不好?”
話音落下,從南右手覆上連白的心口,掌心靈力湧現,奮力一扯——
謝必安和孟湘在此刻也反應過來——
“住手!”
“從南——!”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有一章
往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