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013章 第十三章

黯淡的紗燈下,複金珩的手扣住林以纾纖細的手腕。

少女的手腕如同花莖,纖細而滑膩,顯得咬痕十分刺眼。

林以纾抽回自己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用衣袂蓋住,“王兄給我找來的醫修,也治不好這個傷口麽?”

她會被傳染上異病麽?

她的手抓住門框,随時都會奪門而入,她不想被送去衙門。

林以纾的手又松開門框。

如果真的被傳染異病,她會變成看到人就咬的怪物。

林以纾将兩只手腕并住,遞向複金珩,“王兄把我铐走吧。”

複金珩沒有接過她的手,“被咬後有什麽感覺?”

林以纾:“很疼,剛才麻了會兒,現在又疼上了。”

複金珩:“傷口有沒有發青?”

林以t纾搖頭,“只發紅,快要腫了。”

林以纾:“王兄,你不把我給铐走麽?”

複金珩:“先觀察幾日。”

林以纾松了一口氣,收回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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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金珩在離開前,留下一句,“除了醫修,殿下不要在他人面前展露傷口。”

林以纾連連點頭。

醫修是從渡昀山帶來的随行醫修,乃自己人。

她目送複金珩離開,紗燈的綽綽光影下,修長的身影如同畫中的濃墨,逐漸淡去,直到衣袂上的游龍紋也消失在夜色中。

紗燈在風中旋轉,如同在打瞌睡。

林以纾廂房中的燈亮了一晚上,清秋見她受傷,忙前忙後,很是着急。

醫修提着藥箱來為她醫療,開出一紙藥方。

醫修:“藥方能養王女的身體,卻治不了異病的咬痕。”

咬痕上已經被他用靈力滌蕩過,還敷了最貴的藥,依舊沒有任何消退之意。

就連天都王族欽定的醫修,也對此一籌莫展。

林以纾惴惴不安:“異病發起來快嗎?我感覺還行,沒有到立馬屍變的程度。”

醫修:“根據前面幾十個例子,被咬後,咬痕會先發青,而後青色的淤痕會擴散到全身上下,随後就是在兩天的時間內,極快地發潰發膿發爛,消融成白骨。”

林以纾的臉都綠了,“我、我還有救麽?”

醫修:“殿下,您現在有想咬人的欲望麽?”

林以纾用舌頭舔了下自己的牙齒,“沒有。”

醫修:“怪哉,怪哉。”

醫修道,“殿下被咬後,跟其他人不同,傷口沒有發青,也沒有想咬人的沖動。”

林以纾:“這是好兆頭嗎?”

醫修道:“算一半的好兆頭,殿下的發病比其他人慢許多,可以趁此期間,将散布異病的源頭找到,有複金殿下在,殿下不必太擔憂。”

林以纾:“......”有他在,我更擔憂。

醫修離去前,說了許多寬慰林以纾的話。

他估計看林以纾臉色太難看,給她留了一包解悶的糖豆。

林以纾抱着糖豆淚水汪汪。

不過她一條小鹹魚,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

當她吃完半包糖豆後,覺得自己又行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兩個骷髅給她留下太深刻的陰影,到入睡的時辰,她不敢吹滅燭火。

清秋守在她身旁,将她受傷的胳膊放到被褥外。

林以纾想起在榕樹林的事,“清秋,今日我在榕樹林時,那些骷髅只要一碰到我的血,骨頭就會往外冒白氣兒,而且我的血滴到聽音鈴铛上後,能突破迷霧的障礙,讓聽音鈴铛再次起用...”

林以纾回憶着,“天都林氏的血脈就這麽特殊麽?”

清秋聞言驚異,“殿下,我并未聽說天都林氏的血還能有此效用。”

清秋道,“天都林氏确實血脈特殊,但只特殊在能讓修道事半功倍上,從沒有過殿下身上這樣的效用。”

林以纾:“也許有過,不過年代太久遠。”

清秋:“天都林氏三十代,列祖列宗中也沒有過這樣的先例。”

“真的?”林以纾起了興味,“那就是我的血特殊了?”

清秋:“可殿下,您曾經也遭遇邪祟受傷過,那時,那些邪祟對您的血并沒有反應。”

這麽說,是原主的血沒有用,她穿書來後,血突然變了?

這什麽原理?

清秋也很疑惑,“殿下,可要将此事回禀崇林王?”

她的問話沒有回應,觑眼看,林以纾已經睡了過去,手上還捏着半包糖豆。

清秋輕手輕腳地拿走糖豆,将被褥往上拉。

看着王女珍珠般的粉靥,清秋不由摸向自己的後背。

從前,王女總是喜歡鞭打她洩氣,還不讓她敷藥,往往後背的傷痕還沒好,新傷又會來。

可已經好多天,王女沒有鞭笞她。

王女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

要不是天都林氏血脈特殊,清秋都要懷疑王女被奪舍了。

天都林氏的血脈只接受洽然天成的魂魄,對于其他人的靈魂,會排斥到魂飛魄散。

總不可能,奪舍的人,比天都林氏的人還要适合這幅血脈。

清秋覺得現在的王女,像一個沾滿糖霜的糖豆,不再像從前一樣渾身充滿煞氣。

她不知道王女為何突然變了,她只希望,王女可以一直這般。

隔日,林以纾是被聽音鈴铛給吵醒的。

聽音鈴铛懸于半空,傳來崇林王急切的關心。

“纾兒,你可有哪裏不适?被咬的地方還疼麽?”

“那醫修要是治不好,就讓他提着頭顱來見我!”

“你身邊的侍從是吃幹飯的麽?一群人守在外面還能讓你被抓走?”

崇林王怒聲陣陣,林以纾出言安慰。

林以纾:“兒臣剛才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傷口,依舊沒有發青,我福大命大,應該沒有什麽大礙。”

崇林王:“父王派新的侍從去柴桑,你身邊的侍從看護不周,讓他們回來領罰。”

林以纾:“不是侍從的錯,是那個堕修用了邪門歪道,将大家都迷住了。”

崇林王依舊怒氣難忍,“你王兄呢?我托他好好照顧你,他響當當一個複金珩,我不信他護不住你。”

林以纾:“這就更不是王兄的錯了,那時候大家都睡了,王兄總不可能在身旁一直看着我。”

崇林王:“你将聽音鈴铛送到你王兄手上,我當面問問他!”

林以纾不想去,聽音鈴铛在崇林王的控制下,自己飛了起來。

林以纾:“!”

她趕忙穿上絲履,跟在後面追。

行廊上,聽音鈴铛在前面飛,少女提着裙子在後面追,廊檐下的一條小狗跟着湊熱鬧,生動又滑稽。

林以纾最終沒追上。

她趕到王府長銘堂時,裏面傳來陣陣崇林王的聲音,已經說了有好一會兒。

“纾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去陪葬麽?”

崇林王是第一次對王兄說這麽重的話,聽得林以纾腦殼冒汗。

她站在長銘堂外,五個手指扒拉門框。

不是,爹...現在待在複金珩身邊的是她啊,你老人家是說爽了,她還得和複金珩朝夕相處呢。

若是複金珩一個不爽,将她扔去封魂陣千刀萬剮怎麽辦?

她悄悄地打量複金珩,發現這人坐于高堂,拿着議事本慢悠悠地翻看,仿若崇林王口中的人不是他。

林以纾收回自己扒拉在門框上的爪子,不曾想,複金珩看過來,和她的視線撞在一處。

林以纾的身子定住,無法轉身離開,只能老實地踏入堂內。

崇林王:“身為王兄,你竟然能讓你王妹在你眼皮子底下受這麽嚴重的傷,該罰。”

林以纾拿帕子擦汗,“父王,傷都快好了,不嚴重...”

複金珩的話插進來,“是我的錯。”

林以纾“唰”地看向複金珩。

比起崇林王正面剛複金珩,更讓她驚訝的是複金珩的态度。

這可是《破道》裏傲視衆生的複金珩啊,竟然還會服軟?

聽音鈴铛對面詭異地沉默了片刻,崇林王顯然也察覺到複金珩的異常。

崇林王再次開口時,似乎已經恢複了冷靜,想起複金珩才是天都的掌權者。

他順着臺階往下走,“不過纾兒暫時沒有什麽大事,得盡快解決柴桑的異病,讓我女沒有後顧之憂。”

複金珩:“當然。”

崇林王:“纾兒的修為實在太差,要不然也不會讓那堕修得逞,作為王兄,你要多幫襯她。”

他道,“纾兒進度慢,從踏雲會上學不了太多有用的,不如你再教教她,替你王妹彌補跟不上的進度,纾兒心誠,認真學,肯定能學得進去。”

複金珩瞥向林以纾。

林以纾坐直,撥浪鼓般搖頭。

複金珩這麽個大忙人,怎麽可能會答應。

複金珩将手中的議事本阖上,“好。”

林以纾:“?”

林以纾:“......”

林以纾瞪圓雙眼,她看到長銘堂外有一截風筝飛向天際。

她的好日子也跟這風筝一樣,快到頭了。

好日子快到頭的林以纾回廂房塗藥。

手臂上的咬痕泛腫,一碰就疼,只能在咬痕的外圈塗抹。

藥味非常重,熏的人頭疼。

林以纾拿着大紅的木簽,去王府庭院散藥味。

昨日王夫人同她說,如果不喜歡簽文,可以将簽文挂回樹枝。

必須要由本人親自挂回去。

幽徑通庭院,問緣樹高聳,樹幹粗壯,樹冠如蓋。

形形色色的簽條在樹葉的縫隙間飄蕩,簽條碰撞,發出窸窣的沙沙聲。

林以纾走到樹影下,想将木簽挂回樹枝。

問緣樹太高,就算最低的那個樹枝也比她個頭高許多,林以纾只能蹦着挂。

蹦跳十幾下,指甲蓋兒都沒能碰到樹枝。

她今日穿着一襲雪白的短襦輕紗,秀發被挽成兩個小髻,圓潤的腦袋後垂落發髻的絲帶。

她的身後跟着幾個提防她摔倒的侍從,林以纾每次一蹦,發絲上的珠花跟着蹦。

不遠處,一道身影穿廊而來,他看到此情此景,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

問緣樹下的少女純真如雪兔,和樹葉間爛漫的日光互相晖應。

林以纾實在t夠不着樹枝,她急了,反手拽來一個高個兒的,“借你一用,你抱我上去挂簽牌,我回去給你加工資。”

她視線全定在樹上,沒看到她拽住的人,并不是她的侍從。

她将木簽高舉,作好蓄勢待發的動作,身後卻還沒有動靜。

林以纾晃了手中的木簽,“抱我上去啊。”加工資都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高長的身影走來,來人彎下腰,兩只手扣住林以纾的腰身,“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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