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019章 第十九章

複金珩:“殿下來找我,所為何事?”

林以纾:“我、我來問問追蹤符的事。”但現在不想問了,t我可以先原路返回嗎?

複金珩:“殿下這幅神情,是在心疼那個堕修?”

林以纾:“.......”我在心疼我自己。

林以纾:“那堕修口出惡語,信口雌黃,胡編亂造,我譴責他都來不及,怎麽可能同情他!”

林以纾義憤填膺。

林以纾轉移話題:“王兄,不談那個晦氣的狂徒了,我們還是來談一談追蹤符吧。”

複金珩:“你想學追蹤符?”

林以纾将昨夜去李員外府邸的事全盤托出。

複金珩聞言,表情平靜,仿若早就知道此事。

複金珩:“殿下不必修習追蹤符,追蹤符雖然作起來簡單,但需要耗費大量的靈力才能召回,不适合你。”

林以纾提起筆,将經書上的追蹤符處畫上一個叉。

太好了,超綱題沒必要學。

林以纾擡頭,“那王兄,我昨夜貼出去的追蹤符怎麽辦?”

複金珩:“大抵已經被對方識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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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力太低,貼出去的追蹤符極易被發現。

林以纾垂頭喪氣:“我還想找回來看看呢。”

林以纾:“王兄,李員外此人着實怪異,上次你教我摸骨時,我看到的就是他的府邸,可昨夜我進了他的府邸,府中竟然一點祟氣都沒有。”

她道,“王兄,我畫的追蹤符不行,不如你重新畫一個,我給他再貼過去。”

複金珩:“比起追蹤符,為何不直接派人過去追蹤?”

林以纾:“......”對啊,學符學傻了。

複金珩:“你們昨夜回來後,踏雲會已經派人去了。”

林以纾:“怎麽樣?李員外有什麽異常麽?”

複金珩:“深居宅內,并不出門,府邸內也确實沒有異狀,他獨自照顧病重的妻子。”

林以纾:“原來他的夫人真的病重了...”

林以纾撐起下巴,翻手中的符咒經書,“王兄,你給我的經書很實用,可是除了意象符外,其餘符咒都需要耗費大量的靈力,我也學不了幾個。”

複金珩:“那就再試試其他的。”

複金珩身後的侍從走上前,呈上一個案板,放置桌上。

案板上,擺有一本《萬物志》。

“《萬物志》?”林以纾拿起書,“這是講萬物修的。”

萬物修,一條冷僻到極點的修道之路。

芸芸衆生,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且适合的道。

現如今,劍修和符修是最強勁的選擇,識修、靈修緊跟其後,再往下一階,則是以輔助為主的器修。

和器修同一等級的,還有醫修、音修、合歡修、無情修....諸如此類。

而萬物修,全四海八荒都搜羅不到百個來。

四境之內,只有天都的封七閣會提供萬物修的法課,其餘北境、東洲、西夏,根本不會将如此小衆的修道納入名目。

《萬物志》的第一句:萬物修,可通萬物。

修習萬物的人,通靈萬物,亦可以化用萬象。

玄之又玄。

再仔細翻《萬物志》,會發現,其實萬物修就是感應萬物,憑借自己去悟道。

譬如修符,從古至今會有大量的經書來告訴衆人,用什麽符紙、怎麽畫符、怎麽念口訣,如何結印,每一個章法都錯不得。

可修萬物,憑借的全是術士自己的悟性,他們區別于常規,自有一套的章程,就算将符咒倒過來畫,只要能發揮效用,就是好的萬物修。

萬物修不僅可以用符,亦可以用劍、用器、用靈、用神識...

堪稱修道法門大雜燴。

因為萬物修大多都精通所有種類的術法,才有了‘萬物’之名。

林以纾之前受困于榕樹林,不用憑借竹篆、只用枯樹枝就能使用召靈術,這種能力,就非常适合萬物修。

萬物修講求的就是打破常規,悟其所悟,又被稱為‘悟’修。

雖然當時林以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悟出了什麽,但她就是在情急之下悟出了用枯樹枝召靈的法則。

這種悟,各人只能悟出适合自己血脈、根骨的法則。

同樣的法子,一字不差地教給其他人,其他人也學不會。

這是萬物修為何如此冷門的緣故。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獨特的原因。

萬物修的‘悟’,這種神乎其神的情況,大多出自于生死之際。

悟的出來便是一個大境界的提升,悟不出來就要下去見列祖列宗了。

萬物修人少,且修道很容易中道崩殂,是因為許多人在悟道時故意給自己找生死難關,不可避免地下去見祖宗了。

活下來的,都是些修為不算高、且幸運的萬物修。

林以纾聽說過《萬物志》。

《萬物志》乃佚名所著,是踏雲會唯一指定官方教科書。

《萬物志》中,編撰有一百二十個萬物修人物傳記,寫他們生平是如何悟萬物、面臨生死危機、突破境界的。

讀《萬物志》,以人為鏡,正術法,提升悟性。

林以纾:“多謝王兄。”

這個好。

比其他刻板的經書好多了,這不就是故事會麽。

林以纾眼神發亮:“王兄,我以後是不是只要練習萬物修就好了?”

不就是悟嗎?她可以天天躺在床上慢慢悟。

複金珩:“萬物修也要以其他術法為基礎,殿下不是只要學萬物修,而是什麽都要學。”

林以纾:“?”

林以纾:“!”

林以纾身體僵硬,忽而覺得手中的《萬物志》重若千鈞。

有內鬼,暫停交易。

林以纾翻書:“王兄,編纂這麽厚一本書定然需要極大的功夫,編者本人肯定也精通萬物修的法門,而且只有我們天都有教習萬物修的地方,依我看,編者肯定是天都人。”

說不定是封七閣的哪位長老。

複金珩:“他是西夏人。”

林以纾:“王兄怎麽知道的?”

複金珩:“因為這本書是我寫的。”

林以纾:“哦,原來這本書是...啊?”

林以纾:“!”

《萬物志》是複金珩寫的?

林以纾雙眼瞪圓:“王兄...你、你怎麽連萬物修的法門都會...”

這世上,真就沒有複金珩不會的東西嗎?

複金珩:“年幼時出外歷練,去過不少的地方,見過不少的萬物修,将他們以及他們祖輩的修道生平記錄下來,只是順手的事。”

順、順手寫出了教科書?

林以纾小心翼翼地将《萬物志》擺正,“王兄,都說萬物修只有在生死之際才能悟道,你能精通萬物修,是遇到過很艱難的事麽?”

複金珩擡眼:“殿下對我的過去很感興趣?”

林以纾:“......”其實也不是很感興趣。

林以纾:“你是我的王兄,我當然感興趣。”

此話落下,複金珩垂首看向林以纾,他那雙漆黑的眸子上,似有薄薄一層金光掠過,又危險,又讓人忍不住想探究。

複金珩:“殿下,我死過一次了。”

林以纾吓得不敢動,“真、真的嗎?”

《破道》裏沒說啊。

複金珩依舊看着林以纾,林以纾大氣不敢喘,也不敢回視,她專注地盯着複金珩衣袂上的游龍紋瞧。

林以纾的鼻尖都快沁出汗了,複金珩這才收回看向她的視線。

複金珩:“人死不可能複生,不過逗殿下一笑。”

林以纾:“.......”哈哈哈,不好笑。

長銘堂外,王乾百的侍從邀複金珩去正堂議事。

複金珩看向林以纾:“你先将這些經書拿回去看。”

林以纾:“好的,王兄,我明日還是這個時辰來找你?”

複金珩:“明日不必修習,我帶殿下去官府,接受柴桑地方官的觐見。”

作為天都王女,林以纾理應接受柴桑的地方官的觐見,一面不露不合禮度。

一聽要出去見人,林以纾愁眉苦臉。

林以纾:“有王兄不就夠了,為什麽還要見我。”

林以纾愁眉苦臉地回到自己的廂房。

因明日要去官府的事,她本以為自己會睡不好覺,結果晚上一沾被褥,便昏睡過去。

呼呼大睡。

晌午時分,林以纾被清秋喚起來,披上華服,束好發帶,便上了馬車。

林以纾撐着複金珩的手下了馬車。

衙門前,地方官員們早已恭候多時,他們守在衙門前的臺階上,目光凝視林以纾和複金珩的方向,雙手交疊,躬身行禮。

林以纾生澀地讓他們平身,跟在複金珩身後,踏入高高的門檻。

穿過正門,是一個寬敞的前庭。

前庭的中央有一座石橋,橋下是清澈的池水,池中蓮葉田田,幾尾紅鯉魚悠閑地游動。

石橋盡頭便是大堂,大堂正中懸挂一塊黑底金字的匾額,上書‘忠清為官’四個大字,蒼勁有力,威嚴十足。

林以纾擡頭,覺得這四個大字,字跡眼熟。

一位紅袍官員上前道,“此乃複金殿下親筆所賜。”

林以纾順溜拍馬屁:“好字,好字。”

林以纾站在橋上看大堂。

大堂內,青磚鋪地,兩側陳列幾排木制的高椅,正中央是一張寬大的案幾,案幾後方是審判案,平時地方官員在此審理各類案件。

紅袍官員:“王女,我們衙門的總長還在t後堂審問犯人,未能親自來迎接您和複金殿下,他讓我代以告罪。”

林以纾:“趙大人心系民生,何罪之有。”

林以纾和地方官員在石橋上稍作停留,被引至衙門的庭院。

庭院的空地擺有小圓桌,供衆人在花團錦簇之間賞景、品茶、吃點心。

看到有吃的,林以纾來精神了。

林以纾落座主位後,其餘官員依次坐下。

茶香四溢,點心精致美味,衆人圍坐于草木之間。

地方官員紛紛向複金珩彙報自己這些年的政績,林以纾坐在複金珩身旁聽。

這一聽就是兩個時辰,林以纾聽得眼皮子都打架了,她側過頭瞧複金珩,發現這人正襟危坐,半分倦意都沒有。

官員們都有些害怕這位年輕的王權,彙報得磕磕絆絆,說的話稍微出些錯,都會被複金珩拎出來質問。

林以纾大為震驚,她仿佛能從這些官員臉上,找出自己面對複金珩時的影子。

彙報完的官員們向林以纾告退,去辦各自的事。

林以纾卻還不能離場,因為還有一些官員有公務在身,需要過些時辰才能來觐見。

林以纾困得厲害,複金珩在看折子,她便擡手,悄悄地将他那一份的糕點,挪到自己跟前。

不知道是不是糕點吃多了,林以纾的牙齒有些發癢、發疼。

咬完半塊芙蓉糕後,林以纾将糕點放下,捂住自己的嘴。

牙好癢啊。

想磨些什麽。

林以纾‘诶喲’了一聲,複金珩放在奏折上的視線,轉向她。

林以纾作悲痛狀:“王兄,我牙齒不舒服,特別癢...”

癢到...好像有什麽東西要長出來了。

林以纾害怕地問,“我的獠牙該不會要長出來了吧?”

複金珩放下折子:“張嘴。”

林以纾張開嘴。

林以纾上排牙齒中的兩顆,齒尖确實變得有些尖,但不明顯。

不仔細看,看不出差別來。

複金珩觀察片刻後,“再張開些。”

林以纾仰起下巴,用力張嘴。

可她張得再大,裏面的牙齒也看不清。

複金珩:“不妨再張大些。”

林以纾艱難地含糊道,“張不大了...”

林以纾感覺自己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林以纾:“王兄,你用手托住我的下巴不就好了麽...我的嘴再張大,下巴就要脫臼了。”

複金珩的手捏住她的下颌,左右地看她的牙齒。

林以纾:“......”

又來了,這種如同小狗被檢查牙口般的感覺。

其實她剛才說完話後,立即就後悔了。

因為複金珩托住她下颌的動作,讓她想起昨日在長銘堂看到的審問景象。

那火桶裏燎然的火...

複金珩像是能知道她在想什麽。

複金珩:“殿下放心,你的嘴小,塞不進一整個火塊。”

林以纾:“......”

就算塞得進去也不能往裏塞啊!

複金珩将手收回,“獠牙沒有發出來,只是有些變尖了。”

林以纾膽顫心驚:“真的麽?那我怎麽感覺這麽癢,王兄你看仔細了麽?”

林以纾将下巴再送出去,“你要不要再看看?”

複金珩垂眼看向她白皙的下颌,“殿下喜歡被人捏着下巴?”

林以纾收回下巴,“.......”

什麽叫她喜歡被捏...她又不是捏捏樂。

正在此時,一聲“下官來遲,拜見複金殿下、拜見王女,請殿下恕罪!”

衙門的總長趙大人姍姍來遲,闊步走來。

趙大人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面容剛毅,步伐穩健。

他身着樸素但整潔的官服,目光炯炯有神。

趙大人來到庭院中央,攜身後的一衆官員,恭敬地拜見。

林以纾:“諸位不必多禮,公務為重,我理解,請坐。”

趙大人找了一個就近的位置坐下,茶也不喝,直接憂心忡忡地說起柴桑的政事。

林以纾在一旁看着,感慨這趙德清不愧被譽為柴桑的好官,一點恭維話都不說,上來就禀報正事。

連說一炷香後,他才拿起茶盞,潤了潤嗓子。

林以纾牙齒癢,一直在不停地舔舐牙齒。

趙德清突然恭敬地看向她,“上次見到殿下,還是在北境的踏雲會上,沒想到三年過去後,殿下已經開始有崇林王之風。”

林以纾:“.......”過、過獎了。

說完這句後,趙德清繼續向複金珩彙報柴桑的異病情況。

近來,柴桑的不同街道,憑空多出些許白骨,觸目驚心。

林以纾也想專心聽,可牙齒實在太癢了,她不停地舔都沒有用。

她看向糕點盤子,心中豁然升起一個荒誕至極的念頭。

她想拿盤子,來磨自己的牙。

她明知這個舉動會有多荒唐,可耳畔卻仿若有一道聲音,在不停地引誘着她,讓她的心中升騰起難抑的沖動,她擡起手,就要往桌上探去。

手伸到一半,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将她的手按住,按到桌下。

林以纾一驚,她轉過頭看向複金珩。

複金珩在和地方官員們議事,神色肅然。

他的手已經收了回去。

林以纾老實地端坐,将雙手放在膝蓋上。

趙德清朗聲道:“下官覺得,柴桑的白骨變多,是非常危險的征兆,應該從現在就開始重視...”

此話未落,庭院外傳來紛至沓來的腳步聲,噪雜而來。

侍從跑來向趙德清禀報:“大人,不好了!”

“踏雲會衆人結束搜尋回來了,帶回了大批異病人!”

趙德清立馬站起身:“什麽!又有百姓感染了?”

庭院外,踏雲會的術士們走來,他們手上拖着大大小小的縛魔網,裏面捆着白骨。

踏雲會衆人身後,還跟着一群被鎖鏈捆在一起的平民百姓。

這些平民百姓身上全都有可怖的異病傷口,他們顯然不是剛被感染的,潰爛的地方已經開始顯露白骨。

他們咆哮着,拼命地想要将鎖鏈掙脫。

平民百姓有老有少,也有正值壯年的青年,多達數十個。

踏雲會的術士們,身上道袍破損,有不少人受傷了。

他們神情嚴肅:“我們在城南遇到了大批的異病人,将他們捆了回來,但還有許多異病人被一群堕修給搶走了。”

“混亂中我們抓住了四個堕修,可他們在半道自殺了。”

人群中,景寅禮走上前,将手中沉重的縛魔網扔到地上。

縛魔網裏,正是那四個咬毒自殺的堕修。

景寅禮神情嚴肅,朝複金珩說,“殿下,城內的異病人絕對不止于此。”

他道,“異病爆發了。”

趙德清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這群喪盡人性的堕修!”

複金珩蹙眉,将手中的折子放下。

複金珩:“李府司。”

紅袍官員急切地上前,“在。”

複金珩:“去關口封城。”

複金珩:“趙德清。”

趙德清上前,“下官在。”

複金珩:“你帶着人,跟我來。”

趙德清并一群官員,連不疊地跟上去。

衙門內外燎然起來,每個人走路的步伐都快得像是要往外呲火星兒

庭院內,踏雲會的學子們着急地議論着,他們在衙役的幫助下,把異病人往外拖。

異病人扭曲地在地上匍匐,朝天難受地怒吼。

林以纾害怕地站起身,緊緊地盯着這群異病人。

她捂向自己的喉嚨。這群異病人的叫聲尖銳而凄厲,讓她覺得自己的牙齒更癢了。

一股比咬盤子更重的沖動升起——

她好想吼叫啊。

跟着這群異病人一起吼叫。

就好像她天生就該如此一般。

這個想法讓林以纾的額頭上沁出汗,她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叫出聲。

景寅禮察覺到她的異常,朝她走來。

景寅禮:“殿下,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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