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夏柏扭頭向下望去,一只半人高的黑白大狗咧着嘴好似在微笑一般,尾巴歡快的左右搖晃着。

好大一只邊牧狗,體型都快和成年的阿拉斯加差不多了,這裏的邊牧竟然能長的這麽大。

“小麥,不要擋路。”米娅用腳撥開擋在身前的狗,繼續抱着夏柏向外走去。

夏柏回頭看了邊牧犬一眼,大狗吐了吐舌頭,一路尾随在米娅身旁,想要跟出來,被米娅被拒絕後嚎叫一聲,轉身失落地趴在地上,用後腦勺對着他們,卻又在聽到腳步聲走遠時偷偷看過來。

噗,有點可愛。

可惜他上輩子對動物皮毛過敏,身體也不方便,沒養過小動物,不然,養一只狗陪在身邊,日子應該就不會那麽無聊了吧。

米娅帶着夏柏來到隔壁的屋子,用他那把三葉草鑰匙打開了門鎖。

夏柏看着被打開的門,原來鑰匙是這裏的,那個大叔和米娅是鄰居?

所以,那個綠眼睛的男人以為他是這把鑰匙的主人,并在他昏過去之後把他送到了鄰居家裏?

如果真是這樣,那個人似乎還是個富有善心的好人,可是他殺人的動作是那麽的幹脆利落。

腦海中閃過那個人揮舞匕首,幹脆利落削斷手臂,捅穿心髒的畫面,夏柏在“好人”兩個字後面打了個問號。

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現在米娅家裏的,所有問題又繞回了原點——語言。

只有學會了這裏的語言,他才能與人交流,詢問答案。

米娅把夏柏放到客廳的木質沙發上,上面有兩個坐墊,不過作用不大,聊勝于無。

從家具裝潢上來看,這裏比米娅家的生活條件要好上一些。

“這裏,是,你的,家。”

夏柏慢一拍後理解了她的話。

我的家?米娅怎麽會這麽想,作為鄰居,她應該清楚這個房子是那個已經死去的大叔的,他只是被塞了一把鑰匙。

我的家不在這裏。

巨大的空虛感乍然湧出,席卷全身,夏柏坐在陌生的房間裏,聽着陌生的語言,眼角突然有些酸澀,他還能回去嗎?

夏淩那個膽小鬼過得還好嗎?

“哇!嗚啊!”

嘹亮的啼哭聲震碎了夏柏剛剛凝聚起的傷感,他處理情緒的能力向來很強,一個呼吸的時間,就從那股突如其來的惆悵中抽離。

夏柏與米娅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驚訝。

嬰兒的哭聲?

夏柏行動不便,米娅順着聲音尋了過去。

“天神啊!一個小嬰兒!”

十幾分鐘後,夏柏坐在沙發上,動作生疏且僵硬的抱着一個啼哭的嬰兒。

“米娅。”

“我的天神啊!他拉的屎好臭!”米娅掐着鼻子把滿是屎尿的布料扔出門外。

“米娅。”

“我知道,我知道,他在哭,哦!他怎麽還在哭?我都已經給他洗了澡,還換上了幹淨的衣服。”米娅焦躁地走來走去。

“米娅!”夏柏語氣加重,表情嚴肅認真:“他,餓。”

米娅停下腳步:“餓?”

嬰兒地啼哭聲已經弱了下來,變成了抽噎,仿佛一只虛弱得快要咽氣的貓崽子,十分可憐。

夏柏十分肯定的點頭,他是昨天穿過來後拿到鑰匙的,昨天,加上今天過去的時間,這孩子至少少吃了早晚兩頓飯,絕對是餓了。

米娅也想到了這一點,她低頭看看自己,面色古怪:“我想你說的對,可是,我沒有奶。”

又看向房間裏的另一個人,視線聚焦在其平坦的胸部:“你也沒有。”

夏柏的詞彙量還不能理解她這句話,但是他覺得米娅的視線不太對勁。

他沉默着翻開一起帶過來的那本圖冊,一頁頁翻着,尋找那張能表達自己想法的圖片。

找到了。

夏柏舉起書,旋轉方向,将有圖畫的那一頁面向米娅。

米娅對着那羊皮紙上繪畫風格頗為童趣的一大一小兩只兔子,讀出了一旁的注釋詞:“母子?對啊,這孩子的母親去哪裏了?”

夏柏繼續指着那兩只兔子,重點在母兔子身上來回敲擊了幾下。

母獸!是母獸,沒有母乳就找獸奶,牛奶羊奶都可以,你們這裏都沒人喝動物奶的嗎?

夏柏想起前不久入口的紙漿糊糊,這裏的飲食水平還真有可能達不到喝獸奶的水準。

真要是這樣就難辦了。

餘光裏掃到一處異樣,他擡手指向門口。

米娅順着他的動作轉頭,在門口看到了一張鬼鬼祟祟卡在門縫中間向屋內張望的狗臉。

米娅:“……”好有小偷氣質的一條狗,而且過于眼熟了點。

“小麥!”

“你又不聽話偷跑出來了是吧,不是說了讓你看家嗎!不聽話的壞狗。”米娅打開門,揪着黑白大狗的後脖頸教訓狗。

“汪嗚……”

夏柏呼喚正在教訓狗子的少女:“米娅。”

在少女看過來時指向懷裏抱着的嬰兒,這裏還有一個大麻煩沒有解決呢,別分心。

米娅頭疼地掐住眉心:“好吧,現在最要緊的是給小家夥找吃的。”

“汪!”趴在地上耷拉着耳朵的邊牧沖到夏柏和嬰兒身邊,聞了聞正在小聲嗚咽的嬰兒。

夏柏居然從一張狗臉上看到了人性化的擔憂。

“汪汪!”小麥咬住米娅的裙擺把她往外拖去。

米娅皺眉扯開它的狗頭:“現在不是出去玩的時候。”

小麥松開嘴,棕色的狗眼裏帶着無奈與鄙夷,仿佛在說,愚蠢的人類,沒救了。

它仰起頭巡視屋子裏的幾個人,接着頭也不回地蹿出門外。

在夏柏拒絕米娅喂給小嬰兒麥粥,并艱難表達需要獸奶的時候,小麥跑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只雪白的生物。

“咩~”

一只嘴裏還悠閑咀嚼着草葉的山羊。

夏柏盯着山羊的腹部雙眼一亮。

米娅則是失聲喊到:“小麥,你做了什麽?這是鎮長家的母羊,你把它帶出來了!”

夏柏不懂她的崩潰,他的眼裏只有羊奶:“米娅!他,吃!”

“吃?”

米娅瞪眼:“開什麽玩笑?這只羊我可吃不起!吃了它我就只能用小麥抵債了。”

先前兩人交流的默契像是已經消耗殆盡,原本交流通常的腦電波在此時怎麽都對不上。

小麥不明白它的主人為什麽又在尖叫,人類就是這樣麻煩且吵鬧,它把母羊驅趕到夏柏身邊,眼中滿是催促。

“咩~”

夏柏微微後仰,避開怼過來差點與他貼臉的羊頭。

再看看躲到他身後避開米娅抓捕的邊牧犬。

“……。”

錯覺嗎?怎麽感覺這只狗過于聰明了點。

嬰兒的啼哭聲再度揚起,猶如列車晚點前的提示音,叫人心中一緊。

夏柏心中默念:對不起,羊女士,冒犯了。

随後硬着頭皮将手伸向母羊腹部。

“咩嘢!”

夏柏猛地縮回手,像是觸電一般。

米娅看着他那手足無措的樣子噗嗤一笑:“原來你說的是喂他吃羊奶啊。”

“可是羊奶很難喝的。”

他們這裏沒有人會去喝羊奶,米娅看到這只羊的一瞬間腦子裏蹦出來的一個想法,那就是把它賣了換錢,然後給嬰兒找一個乳母。

但這麽做很容易被發現,鎮長家丢了羊一定會大四搜尋,到時候他們都要完蛋。

之後聽到夏柏說吃,米娅聯想到的是把羊宰了給嬰兒煮肉湯。

總之根本沒有想過可以給嬰兒喝羊奶,生活習慣和常識的差異讓他們兩個的交流出現了錯頻。

聽着嬰兒越發微弱的哭聲,米娅妥協了:“好吧,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再難喝這也是奶,希望這個孩子不會吐出來。”

“嘿!不要亂動,我又不是要殺了你煮湯,只不過借點兒奶而已,擠就把你送回去。”

“咩!”

米娅下手比夏柏幹脆利落多了,很快就弄出來一碗羊奶。

夏柏早早翻出來一頁圖冊,指着上面沸騰的鍋。

要高溫殺菌。

這次兩個人交流順利。

米娅:“還要煮?好吧好吧,小王子過得生活就是要精致許多,你這樣做應該是有理由的。”

“小麥,把這只母羊送回鎮長家,快點兒,記住別被發現。”

“汪!”狗子叫了一聲帶着羊離開,那精明的目光,和從容背影看上去十分可靠。

夏柏:“……”

是什麽讓他覺得一只狗可靠?它真的聽懂了對吧。

這個荒謬的世界。

一番折騰後,嬰兒終于喝上了奶,沉沉的睡去。

兩人同時松了口氣,終于不哭了。

“他的味覺一定還沒有長好。”米娅肯定道。

她就沒見過有誰能把羊奶喝的這麽香。

手指戳了戳嬰兒的臉蛋:“睡着了以後還挺可愛的。”

夏柏甩了甩抱孩子抱到有些發麻的手,在嬰兒另一邊臉上輕輕按了一下,手感确實不錯,肉嘟嘟的。

那大叔給他鑰匙是為了這個孩子吧,如果他沒有從這句身體上醒過來,并且通過鑰匙找到這裏。

那麽這個嬰兒很有可能會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在這個屋子裏餓死。

這把鑰匙沒他猜想中的那麽特殊,或者有什麽秘密,它只不過是一個父親臨死前對孩子的最後一份牽挂。

夏柏回想起大叔臨死前的那句話,整個句子他已經記不清了,勉強回憶起幾個讀音,口中不自覺念了出來:“五格,破托。”

“帕托?你是說烏帕托?你确定?那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米娅說完望着夏柏迷茫的雙眼,知道他又沒聽懂。

這人很可能并不清楚這個詞的含義,只是從哪裏聽到過。

抱着嬰兒的少年身形孱弱,雙腿無法行走,他連照顧自己都是問題,更別說一個還在吃奶的嬰兒。

米娅嘆息一聲:“确實也只能把他送去烏帕托了。”

他們兩個誰也沒有能力喂養這個孩子,總不能一直偷鎮長家的母羊吧,先不說那只羊的奶夠不夠用,運氣不好被鎮長發現就麻煩了。

後來,夏柏才知道,烏帕托的意思是孤兒院。

而這裏的孤兒院,正如米娅所說,并不是什麽好地方,或者說糟糕透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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