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重生之我在警視廳打工
第024章 重生之我在警視廳打工
諾亞一時沒有說出話。等到這時候, 他才後知後覺感受到了一股脫力感。
稍微……好吧,不止是“稍微”這樣的程度而已。
他實在是非常後怕。
那些的“化身”即使是面對死亡或是什麽,恐怕和人類對此的感覺也不一樣吧。這同樣是自己與那些存在的區別, 但是……毫無疑問, 那種感受對于諾亞而言非常恐怖。
畢竟剛才,就差一點,自己就要……
諾亞緩了幾口氣後, 準備伸手揉一揉太陽穴, 好讓自己的狀态變得放松一些。
但是。
“……啊。”
似乎有些慶幸太早了。
諾亞有些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指尖。
不,或許那已經不能稱之為是手指了,更準确來說,應當是“原本作為指尖的地方”……?
而在門外, 或許是因為諾亞沒有及時回應的緣故, 出現的人聲也變得多了起來。
“怎麽了?”詢問的語氣,諾亞能聽出這是A的聲音。
接着是B在解釋,與A冷淡的詢問相比,B的聲音聽上去相比之下要溫和了許多:“N一開始進了衛生間,到現在還沒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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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仿佛能想象出A的腦袋上具現化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的模樣,就像是在說上廁所時間長一點不是很正常嗎。
接下來是同時響起的兩道聲音。
B:“N他……應該不是在上廁所吧。畢竟我們是來調查的。而就衛生間的空間而言, 調查應當不需要這麽多時間, 所以……要麽是在裏面确實有什麽線索,要麽……”
C:“N,你別躲在裏面不出聲, 我知道你在裏面!你有本事進去,你有本事開門啊!開門啊, 開門啊,你有本事開門啊!”
諾亞:“……”
真拿這幾個家夥沒辦法。
諾亞無聲地笑了一下。
不過這次也真的是要謝謝他們了。
諾亞快速整理好情緒, 最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
就在門外的人從“N半天不吱聲是不是寄了”“可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啊”“這種時候是不是應該無視N可能在進行的事業直接踹門進去”t“他不說話就是默認了”讨論到A聽起來似乎打算直接創門硬闖時,衛生間的門終于被打開了。
諾亞的臉上揚起了一個笑容。
只見此時門外,A借着身高優勢正用手壓制着C的腦袋,C抱着B的腰不放手,B則一臉無奈地伸着手似乎正打算彈A的額頭。
一出門就看到了這種奇怪的構圖的諾亞:“……”突然又有點笑不出來了。
在聽到門被打開的動靜後就默契地動作統一地擡頭看向諾亞的方向的其他三人:“…………那個,N,你聽我們解釋。”
“砰”地一聲,門被面無表情的諾亞再度關上了。
門內傳來了大概是覺得自己打開門的方式不對的諾亞的聲音:“不用管我,你們繼續。”
“……”
三秒後,諾亞再度打開了門。
這一次,三個人一本正經地站在門口看着他。
諾亞滿意了,看來果然是他之前打開門的方式不對。
與此同時,ABC三人也不約而同地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氣。
黑發的青年看起來與他們分開行動前并沒有什麽差別,那雙金色的眼睛平靜地注視着他們,與之前不同,這一次這種目光卻令人感到了安心。
如果說有什麽和之前的不同之處的話……諾亞的臉上還沾着些未被擦幹的水漬,看起來在不久前順手洗了把臉。
B的目光在諾亞的身上快速掃過,在飛快确認完他沒有什麽異常的同時笑着問:“怎麽了,親愛的N,剛才喊你你一直沒回答,是有什麽發現嗎?”
諾亞早就想好了要怎麽回答。線索在衛生間這裏顯而易見是沒有的,而自己也确實在裏面呆了很長時間并且沒有應答,所以……
“很遺憾,沒有發現。”諾亞搖了搖頭,“不過确實出了點意外。”
“意外?”
諾亞作出一副欲言又止不便透露的模樣,在成功勾起了其他幾人的好奇心後,補充道:“對,意外。你們可以理解為……”
諾亞像是在斟酌着用詞般停頓了一小會:“可以理解為靈感太高看到了些奇怪的東西。”
B相當配合地露出了嚴肅的神情,凝重道:“嗯……果然是很嚴重的意外。”
C茫然地看了看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副很正常模樣的諾亞,又看了看眉頭緊皺的B:“嚴重嗎?可是諾亞怎麽看都像是san check成功一點san沒掉心若磐石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的樣子啊。”
“不,你不懂。”B依舊維持着那副嚴肅的神情,“N他竟然沒有反駁'親愛的N'這個稱呼,這還不嚴重嗎?”
A開始認真考慮B所說的話:“你這麽一說好像是挺嚴重的。”
“你們差不多得了,要把我堵在這裏堵多久。”諾亞無奈扶額,邁步往衛生間外走去,“還有,所以親愛的B,你們有什麽發現嗎?”
C:“廚房裏還有不少食物說明應該确實一直在住人算嗎?哦還有幾把菜刀,如果是以前游戲的話也許我們能順走當武器。所以我們現在能順走嗎?”
A:“倉庫裏有醫藥箱。”
B:“會客室看起來也很正常。客廳被打掃得很幹淨。”
諾亞:“……這不是什麽都沒發現嗎。這個地方難道實際上是什麽補給點嗎。還是說你們這是舔房舔到空房然後大成功了所以kp塞東西進來了是這樣嗎。”
B聞言總算一改之前的嚴肅表情,變臉比翻書還快地轉而欣慰道:“哎呀,N還是很能吐槽,看起來之前确實沒怎麽掉san,不錯,很有精神。”
重點是這個嗎??你這個戲精一幅老父親般慈愛的神情又是怎麽回事啊太惡心了!
諾亞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終硬生生把差點脫口而出的吐槽給憋了回去。
B“呵呵”一笑,一副惡作劇成功的模樣:“我就是喜歡看你這個樣子。就是這副表情,這副想吐槽又說不出話的表情。”
他走近了諾亞,動作自然且親昵地用手勾住了諾亞的脖子:“走吧,親愛的N,我們一起去二樓看看。”
C見狀也不再糾結什麽菜刀不菜刀,跟了上去:“走走走,我剛剛先大體看了一遍,書房和卧室都在二樓,我就不信沒什麽東西。”
雖然之前大家都想把重頭戲留到最後,但是考慮到在書房裏尋找有用的資料估計又是一件極其消耗耐心的事情,最終一行人還是準備先進入卧室。
根據資料上給的內容,月治教的當代教主從年齡上看他們幾人都算是同齡人。
不過,他的屋子還真是一點不像一個二十歲出頭的人居住的地方啊。看起來未免也太沒有一點生活氣息了。不過這樣的家庭放在一個邪//教頭頭身上,突然感覺也不是很奇怪了。
因為思維的發散,諾亞走神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而已,這種程度的三心二意并不會對他的行動做出什麽影響。他的朋友們也接二連三走進了卧室,準備好好找找線索。
但是——
“……為什麽。”
諾亞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的同伴們,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為什麽你們這麽熟練啊。”
只見他們三人一進門就直奔目标,顯然是心裏早就有了想法——
B一上來就果斷掀開了床上被擺放的好好的枕頭,而A和C則是一齊趴在地上向床底探出腦袋。
本來想去書桌看看的諾亞:“……”
數秒後,吐槽完的諾亞默默地舉起了手機。
此時不拍黑歷史更待何時!猶豫一秒都是對損友這個身份的不尊重!
然而諾亞忘了,他現在所在的這個地區為了杜絕偷拍,生産的手機在拍照時都無法靜音。于是伴随着“咔擦”的快門聲,三雙眼睛幽幽地看了過來。
諾亞在得到了想要的照片後,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機,假裝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你們有什麽發現嗎?”
B:“枕頭下面沒有藏東西。”
A與C異口同聲:“床底下也沒有。”
他倆從地上爬起來,A低頭去拍衣服上沾上的灰塵,C則湊到了諾亞的身邊,語氣不善:“我的好兄弟,你都拍了什麽東西啊?”
“當然是好東西。”諾亞暫時沒有把照片删了的打算,果斷越過C去翻書桌上的資料。
第一份是與教團的工作相關的,諾亞翻看了一下,一大堆文字令人眼花缭亂,看起來也都是些正經的教團事務,沒有提到什麽危險的字眼。
但是他們判斷不出來不代表更專業的人士也無法判斷,雖然總是吐槽“游戲裏的霓虹條子都完蛋了”,但這種時候諾亞還是身體很誠實地打算把這份資料給帶回去對內容進行查驗。
在他看資料的時候,其他同樣跟過來了的人也沒有閑着。
另一邊,C伸手去拿桌子邊上放着的一本筆記本,在随手從中間部分翻開後“咦”了一聲:“還真是日記。”
那誰還先看那些讓人頭暈腦花的資料啊。
一行人瞬間都湊了上來。
感謝穿越後自帶的語言翻譯功能,就像他們說種花語別人能聽懂一樣,他們現在看上面的文字也全是種花文,不存在什麽語言方面的障礙。
“真不愧是C,真的好運氣……我來看看。”
B不由得感嘆出聲,看着C又随手翻開日記的最後幾頁。
“……雖然确實是日記,但是似乎并不是最開始那本啊。這本根本就沒寫多少,日期也都是最近的,應該是之前寫完了之後換了一本。在這之前應該也還有別的日記吧?”
“但是按照他的年齡來看,說不定日記本都丢了幾本……”話是這麽說,但C還是在快速翻完桌面上的東西後接着翻起了書桌自帶的抽屜。
抽屜,拉開,裏面是幾本空白的筆記本。
又一個抽屜,再拉開,裏面是充電器、充電寶和一些充電線。
最後一個抽屜,C用手一拉……诶,沒拉開。
C又試了試,在确認最後一個抽屜拉不開之後并沒有氣餒,反倒是忍不住彎起了唇角:“中獎了,這個上鎖了。”
有問題!
幾人互相對視了幾眼。
A:“誰點了鎖匠?”
B眉頭一跳:“嗯哼?你确定現在要問這個?”
A:“我就問問。”
A的語氣依舊沒有什麽起伏,十分平靜。諾亞心想,如果不t是因為他們四個是從小玩到大什麽黑歷史沒見過的鐵關系,或許還真會被A這副模樣給糊弄過去。
某種意義上來說,A這個莫得感情的殺手身份還真是拿對了。
只見他向着被上了鎖的抽屜伸出手,然後用力一拽——
伴随着被哐啷一下暴力拽出的抽屜的是,出現在四人眼前的四本筆記本。
正好一人一本,四個人沒有說話,默契十足地一個接一個取走了一本。
A:“這本是日記。”
B:“真巧,我這裏也是哦。”
C:“原來你也……”
諾亞:“……同上。”
四個人一時無言。
雖然說之前就猜到了在這裏估計能找到日記本之類的東西,但是……
正經人誰寫那麽多日記啊!
“這麽多本,他怕不是要把老底都爆出來了吧。”
C在幾人一起給這幾本日記按照順序排好時順帶吐槽。
“總感覺很快就要快進到打boss的環節了。完了,到時候要是真有戰鬥輪怎麽辦?果然我等會還是把樓下那兩把菜刀帶走吧。”
“少叭叭了。這些一會再考慮,還是先考慮下這個該怎麽排序吧。”
按理來說,給日記本按時間排序應該并不是什麽難事。
但是問題是——
“為什麽這個世界都成真了,但是日記本的日期卻還都是這樣啊。”諾亞在看到每篇日記前寫的日期時是真的感到有點繃不住了。
只見在包括桌上那本在內的五本日記本上,除了桌上那本日記的最後幾篇,其餘的每一篇日記的日期那一部分,寫的都是XXXX年XX月XX日。
當時大家只是随手翻一頁在确認筆記的內容,誰能想到裏面的日期全都是這樣的。
當時在确認了大部分日期都是這樣的後所有人的沉默震耳欲聾:“……”
總感覺,荒謬中帶着一絲離譜,離譜中又透露了一股也不是不可以。雖然這只是他們到達這個世界的第二天,但是總感覺這種發展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倒不如說,突然有了一種果然這樣才正常的感覺……
最新的一本日記毫無疑問就是桌上擺着的那本沒有寫完的。而最初的一本也很好找,因為他們知道D的習慣,那就是如果他給出的日記有開頭,那麽開頭的第一篇日記裏一定會有類似于“今天開始寫日記”這樣的話。
至于中間的幾本……就暫且随緣看吧。不過按理來說,它們原本應該是按照順序擺放的吧?
他們四個人一起擠了擠,開始讀第一本日記。B拿着手機,打算在看到一些重要的地方後将內容拍下來方便之後複盤。
XXXX年XX月XX日
那麽,便随意記錄些日常瑣事以作留戀吧。
雖然諸多事宜并無非需筆錄記載的必要,但為了防止意料之外之事的發生,還是寫下為好。
畢竟我年事已高,有些過往在記憶裏已然不甚清晰,要是混淆了些重要之事便得不償失了。更何況……用來消磨時間到也不錯。
不過如此一來,與其說是日記,反倒是有點像是回憶錄。這也沒什麽關系,反正只是寫給我自己看的東西,随意些即可。
……
讓我想想,該寫些什麽好呢。嘛,想到什麽寫什麽吧。
在看到這裏時C瞳孔地震:“這個畫風變化也太大了吧?突然真的變得很随意的樣子,明明之前寫的那種風格還莫名其妙的……話說年事已高又是什麽鬼,他不就二十多歲?難道說……不會吧?”
B露出了仿佛看透一切的笑容:“沒辦法,看在這是D寫出來的的份上你就放過他吧,呵呵,我想他為了寫出這些也已經盡力了。”
A:“別打岔,一口氣看完再說。”
諾亞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再翻去一頁。
XXXX年XX月XX日
今天有信徒向我慶賀生日,我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畢竟身份一類的事情都已交由他人去辦,為了以防懷疑,生日方面每次定下的日期也并不相同,沒想到竟然是今天。
這是什麽重要的日子嗎?我試着回想了一下,最後只能承認自己已經完全不記得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了。
畢竟也沒有什麽好慶祝的。我從出生開始,就沒有感受過所謂的喜悅。
出生之後我感受到的只有苦難。
愚昧、無知、貧窮、壓迫、饑餓、脆弱、殘忍……只有這些曾經一直充斥在我的生活中。
但是周圍的人依舊樂此不疲地彼此傷害着。最終,或許是因為我也曾是這些盲目無知的愚民中的一員的緣故,我的麻木終于也令我迎來了懲罰。
……和新生。
是神明。
是那些無知之人永遠也不會理解的存在,那麽的令人心悸,那麽的不可思議,那根本就不是能用人類的語言去形容的存在。
多麽的美妙。
神明給予了我可憐的妹妹救贖,同時也為我指引了方向。
從那以後起,我終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了。
XXXX年XX月XX日
今天教團也在正常運轉。再過一個月……就是那個時候了吧。
這都是為了神明的光輝能夠在這個世界上永存不朽,讓神明為迷途的群衆指引方向……
在沒有遇到神明之前,我……
日記上的文字仍在繼續向他們展示月治教教主的過去。
但是在諾亞看來,伴随着本子上文字的描述,他眼前的景象逐漸地發生了一些變化。
這種情況似乎有一點點眼熟啊。
已經有了經驗的諾亞沒有猶豫太久,最後選擇讓自己沉浸在了那副新浮現的景象之中。
諾亞的腳踩在幹裂的土地上,打量了一下四周。
然後他就發現,盡管現在他人已經在沉浸式看日記裏所寫的過去,但是有一行行文字仍舊在慢慢浮現,從上面的內容和口吻來看,毫無疑問就是日記本上的內容。
好家夥,還帶現場解說的嗎,這麽貼心。
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情況……諾亞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裝扮,發現和之前并沒有什麽區別。所以這次并不是附身在他人的身上那種情況咯?
不過,這到底是個什麽年代?
諾亞看了看正在緩緩浮現的字幕,在确定沒有點明時間點後,只能自己猜測起來。
他的腳下是幹裂的土地,面前不遠處看起來是一個村落。而離他更近的地方,是一群在玩耍的孩童。
孩子們身上的衣服或多或少都有些破舊,也有着不少縫補的痕跡。
雖然說從資料上給出的信息來看,天下弘善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但是毫無疑問,那個年齡是虛假的。他的年齡應該比看起來要大上許多,不過這樣一來諾亞就更不好判斷現在的年份了。
不過從之前在圖書館看到的月治教的資料方面的信息來看,大膽地先把這裏當作幾百年前來看總歸是沒錯的。
順帶一提,他之前的判斷稍微有那麽一丢丢地失誤。
在他附近的孩子們确實是在玩耍沒錯,只是玩的實在是有點……糟糕。
好吧,這根本不算玩,分明就是在欺負人啊。
之前諾亞看孩子們圍成一團,并且不時傳來一些笑聲,便先入為主地認為這是小孩子們在玩。但當他将注意力放到那邊後,才意識到根本不是這樣。
他們在笑,只是因為他們在一起欺負一個孩子,并為此感到很有趣。
諾亞看了一眼,這些孩子看起來最大的已經是十幾歲的少年,小的看起來六七八歲,看起來小小的,但也到了開始懂事的年紀。
而被這些孩子們圍住的是一個看起來已經十幾歲了的少年,年齡比在場的大多數小鬼頭相比都要大上不少,按理來說一拳一個……總之能稍微打幾個來“突出重圍”不是問題。
但是他并沒有反抗。
十幾歲的男孩臉上灰撲撲的,直接坐在了到處都是灰塵和土渣的地面上,面對着來自其他孩子們的辱罵,他也只是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自然也沒有任何反駁。
諾亞向着那群孩子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的腳踏在土地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距離那些孩子們的距離也越來越近,卻沒有一個孩子回頭去看他一眼。
看來與上一次附身的情況不同,這一次他t自己幹脆就是無法被人看見的。
這樣很好,但也有一點不好,那就是他突然很想仗着別人看不見在這群小鬼面前唱歌跳舞蹦迪做鬼臉……咳咳,還是忍住這種奇怪的沖動吧,正事要緊。
代表着日記文字的字幕依舊在緩緩出現,更新着與面前的景色相呼應的內容。
【我已經很久沒有再去與他們去争辯什麽了。】
【即使知道他們是錯誤的也沒用,因為早在最初的反駁無用後,我就漸漸明白了,他們只會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東西。想靠我的一己之言去扭轉他們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所以幹脆就讓他們發洩情緒好了。就算他們可能心裏也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為其實毫無依據,甚至可能是錯誤的,但是他們也不會去承認。】
【……他們想要的只是情緒的宣洩口罷了。而且,反駁了之後情況才會更糟。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爽快而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父親母親會為難的。】
【不能再去更加刺激他們了。為了不讓他們做出更偏激的事情,我在那個時候一直在忍耐着。】
【那一天,他們也确實在過了一會後就離開了。】
伴随着空中出現的這句話,諾亞注意到那些孩子們果然在感到沒趣後三三兩兩地散開了,只留下了比原先看起來要更加狼狽了些的少年獨自呆在原地。
他坐在地面上,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等那些孩子們徹底走沒影後才擡起了頭——并且正好與諾亞對上了視線。
諾亞不由得怔愣了一瞬,但很快便反應過來,這不過只是一個巧合。
因為那雙眼睛裏,什麽都沒有。
少年看起來身形瘦削,但是個頭并不算矮,如果好好清理打扮一下也能算在帥氣的行列裏,可惜他現在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太狼狽了。
【但是那個時候的我還是太過天真可笑了。那些家夥再怎麽說也都是一群孩子而已,真正做出決定的……還是村子裏的那些大人。】
【不過好在後來他們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這都要感謝神的幫助。】
【現在回想起來……直到今日,我也依舊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也許那個時候,我就已經被神明所注視了。】
【這是何其的……榮幸。】
看到這幾句話的諾亞:“……”某種意義上來說,好像也沒錯?這是什麽直感A般的直覺啊。
不過這也只是這個在未來會有着天下弘善這樣一個聽起來很厲害的名字的少年的直覺罷了,實際上的他什麽都沒有看到。
什麽都沒有看到的少年在片刻後終于站起了身,伸手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塵,又抹了把臉,似乎是想讓自己看起來幹淨一些。
随後,他終于邁開腿,向着不遠處的村莊走去。
諾亞跟在他的身後。
字幕依舊在變化着。
【我的妹妹,從出生起就異于常人。】
【她出生時頭發就是白色的,又過了段時間眼睛睜開後,又被發現是紅色的。】
【再之後,又意識到了她畏懼陽光。】
【其實本來也沒有什麽。雖然難免會被人嚼口舌,但是我們一家也算是平靜地在生活着。】
【……直到有一天,村子裏的人終于開始後知後覺,有多久沒有下雨了呢?】
諾亞跟着少年到了家,一直跟着他到了平平無奇的房屋中偏僻的一隅房間。
“……哥哥?”
在屋子裏面的,是一位少女。
她有着一頭雪白的長發——僅僅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奪人眼球了。不過可能是因為缺乏打理和周圍環境的緣故,那頭白發沒有諾亞印象裏的那麽柔順且無暇。
這一次,因為沒有布料的遮掩,諾亞總算看清了她的真實樣貌。
那确實是一張精致漂亮的臉,此刻正仰着頭看着血緣哥哥的面龐,紅如櫻桃般的眼睛裏帶着難以忽略的擔憂,在失去了面紗帶來的神秘感後,她看起來還有着孩子般的稚氣。
而且……這個時候的聲音也還是正常的嗎。
“哥哥是和別人打架了嗎?”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少年胳膊上的傷口,也因此牽動了什麽東西,發出了令人難以忽略的聲響。
是鎖鏈。
少女的手腕和腳踝處都被铐住了,鎖鏈限制了她的活動範圍,不過在場的兩個孩子看起來早就對這樣的情況習以為常了。
“我沒事。”少年垂着眼,任由妹妹觀察着自己的傷口,“是不小心摔到了。”
“是嗎?那要小心呀。”
“我會的,別擔心。”
【在更多的惡意被加注在月的身上後,父母将她關了起來。】
【我的父母……他們應當是愛着妹妹的。】
【畢竟當初那個時侯與現在不同,在有着白發紅眼這樣如同妖邪一般的妹妹降生後,沒有聽從他人的勸阻,頂着閑言碎語的壓力把那樣的女兒拉扯長大,要論理由的話……就是出于愛吧?】
【只是,愛也是會被消磨殆盡的嗎?】
【在旱災出現後,人們的惡意越來越大,最初只是約束着妹妹出門的父母終于把她鎖在了家中。】
【而最後,終于被惡意壓垮的父母也在那份仇恨下崩潰,主動将妹妹帶到了所有人面前。】
【那個時候的他們是怎樣想的呢?是不是會認為——“如果沒有生下這樣的孩子就好了。如果當初聽從了別人的話抛下這個孩子就好了”呢?】
【不過,這些現在也已經不得而知了。】
【那麽,我呢?】
【對于這麽可憐的月,我對她有着親情那種東西嗎?雖然我确實經常去陪她,和她說說話,教她一些可能對于她而言完全永不上的知識,但是……】
在簡單地交流後,兄妹兩人之間突然陷入了沉默。少年看起來并不是什麽健談的人,而白發的少女則是看起來因為被動的局面而完全不會找話題。不過這種情形似乎在他們之間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兩人都對這突如其來的沉默适應良好,看起來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自在與尴尬感。
原本不斷浮現的字幕似乎也因為這份沉默而進入了短暫的停滞之中。諾亞側頭看向窗外,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雲邊的落日格外好看。
“月,今天做了什麽呢?”突然,少年這樣問道。
“還是和往常一樣。”月乖巧回答,“在等着哥哥。”
“不會覺得寂寞嗎,月?”
“不會。”月小幅度地搖了搖頭,“只要能等到哥哥,就不會寂寞。”
在說到這裏時,她不由得稍稍彎起了嘴角,室內随着時間的變化而黯淡,但少女白色的長發與皮膚此刻卻使她看起來如同被月光照耀着一般溫柔美好。
“因為只有哥哥會來陪我。我也有哥哥陪我聊天就好了。”她這樣說道,“其他人……都太可怕了。”
她沒有什麽對于自己被拘禁于此,無法外出的現狀的不滿。
諾亞心想,她之所以會有這樣一種心态,或許是因為對于她而言,她并沒有在外面的世界感受到多少善意,反倒是被關起來後總算與那些仇視隔絕開,并且依舊能與關心她的人每天單獨相處一段時間。
“是嗎。”現在大概率還不叫天下弘善這個名的天下弘善看上去對這樣的回答并不意外,他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腦袋,換來了女孩對着手心乖順地蹭蹭,“好孩子。”
看上去真是一副兄友妹恭的美好畫面。
但是諾亞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因為在這個美好畫面的一側,就是冰冷無情的文字:
【但是,我只是覺得這樣還算有趣。】
【這個孩子實在是太可憐了。所以令人忍不住想要這樣做。僅僅是每天陪伴了她一會,僅僅是進行了人與人之間最普通的對話,僅僅是從未表現過惡意而已。僅僅是這樣,就能輕易得到她的信任。】
【就像是小狗一樣。】
【只要對小流浪狗施舍了簡單的善意,投喂再尋常不過的食物,時間一久,小狗就會慢慢放下戒備心,過來對人搖尾巴。】
在看到了這樣的文字後再去看眼前這副溫馨的畫面,現在諾亞總感覺看哪裏都不對。
你小子,挨打的時候你唯唯諾諾,cpu起妹妹你是重拳出擊啊!
但是天下弘善覺得很有意t思很好,月覺得現在生活很平靜很好,諾亞現在坐在吃瓜特等席吃瓜也吃得挺飽。
只是……
對于月而言,她對于現狀感到滿足,是因為雖然身體被拘禁在家中一隅,但是惡言惡語也會因此被磚瓦阻攔在外面,只要聽不到看不見,就無法再傷害到她的心。
只是看不見卻不等于不存在。
【日子是不可能就這樣一直平靜地過去的。】
【旱災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而無法找到解決方法的人們也只會越來越感到痛苦。】
【不……誰說他們沒有找到辦法的?】
【我已經不記得是誰第一聲提出了那個想法,也不知道他們是怎樣才能做到那麽信誓旦旦地說出“一定是那個妖怪的錯”這樣的話。但是這樣的思想在迅速的蔓延,一開始只是怨憤的話語,到後來變成行動上的逼迫,最後,原本保護着妹妹的父母也終于難以忍受下去了。】
諾亞面前的景象随着日記本上內容的變化而變化着。
在狹小的屋子裏,諾亞勉強找了個地方落座。他側頭向窗外望去,依舊是黃昏這個時間,将白雲染得如同血一般紅的落日令人目眩。
就像是少女的瞳色一樣。
畏光的女孩蜷縮在屋子裏,但是又忍不住向外看,還帶着稚氣的臉蛋上偶爾流露出期待,但是從來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耐。
諾亞知道她在等待什麽。
她在等待那個一如既往的、會推開這扇門的人。
——來了。
諾亞比月更早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一個、兩個、三個……諾亞沒有看到他們的模樣,但是僅僅靠超越常人的聽力便已經判斷出了許多事情。
那是許許多多憤怒的人,他們吵着、罵着、悲傷着、痛苦着,一群被逼到走投無路的人,終于要将手伸向了他們認為的救命稻草。
至少現在,他們憑借着最後的希望才得以茍延殘喘。而他們的怒火,竟然燒得如同落日般紅。但是太陽明日還能升起,可等他們發覺連最後的希望都是虛假的之後呢?他們會怎麽樣?
“……”
這樣的天災人禍,不應該被背負在一個女孩身上。但是那些村民并不知道這一點。
“砰!”
本就不堪重負的門被粗暴地打開了。
當那群人再走近些後,嘈雜的聲音便已經藏不住了。諾亞有注意到少女原本就蒼白的臉蛋看起來更是血色全無,但事實她還是保持着最後的鎮定。也許那些人并不是來找自己的呢?我已經被鎖在這裏了,我已經沒有再出門了,我已經躲在這裏沒有出現在任何人的視野中了,所以他們應該并不會再來傷害我了……是這樣吧?
但是有的時候,并不是主動的避讓就能逃離他人的惡意。
村民們需要一個活下來的理由與希望,他們這樣想着:都是那個妖怪害死了我的親人、如果妖怪死了,神明大人給我們的懲罰是不是就能結束了?
于是,他們來了。
門被打開後,更多來自外界的光芒灑落了進來,雖然依舊微弱,但還是讓原本昏沉的室內看起來要明亮了不少。
這光并不刺眼,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溫柔,那原本是少女每日的期待,是她的“稻草”,但是現在卻令她想要流淚。
但是她并沒有。
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人群,大部分村民似乎都來了,還有不少因為室內太過狹窄而暫時留在屋外等候着。為首的人是她的父母,他們臉上帶着的怨怼,就像是他們面對的并不是親生的女兒,而是什麽有着血海深仇的敵人。
而她的哥哥……就站在一側,表情也很平靜。
【結果,還是到了這個時候。】
【就像是沒有必要對那些孩子反抗然後換來更加惡劣的報複一樣,也沒有必要去違抗村子裏的人們,這樣只會令事情變得更糟糕,而且也沒有什麽成功的可能性。那個時候的我是這樣想的。】
【雖然出乎我意料的,我确實有點難過。】
【小狗養久了都能産生感情,更何況……确實,這是我妹妹啊。還是個格外乖巧聽話的孩子。】
【那個時候,我很好奇她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她也會憤怒嗎?還是難過嗎?會嚎啕大哭嗎?】
【然後,我聽到她說……】
“這次。”月的聲音很平靜,面對憤怒到險些失語的人們,她顯然鎮定到了不正常的地步,但諾亞能聽出她冷靜的語調下隐藏着的倦怠,“又要做什麽呢?”
“……”
他們将她帶到了山上。
當火焰燃燒起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因為燃燒而産生的煙緩緩向上,再向上。
諾亞擡頭看去,鄉村的夜晚,竟然看到不到星星。
唯有一輪圓月,懸于天空,平等地灑下溫柔的月色。
“其實這個故事還挺俗套的,我都有點看膩了,真是一點新意也沒有,常見得令人作嘔,太無聊了,你覺得呢?”
突然,諾亞的身後傳來了從未聽過的男人的聲音,他的語氣聽起來親切而友好。但是在此之前,諾亞并沒有聽到任何向自己接近的腳步聲。不過諾亞因為自己早就或多或少有了心理準備的緣故,并沒有因此而被驚吓到。他側過頭看去——
在問出了那樣的話後便走到了諾亞的身側的男人有着一頭黑色微卷的長發,懶懶地垂下卻不顯得雜亂。他穿着一身和服,但是那副面容卻又明顯與東亞人不同。
除此以外,他長得很漂亮,漂亮到諾亞在信息高速發展的時代也沒有想到有什麽比這張臉更好看的模樣。
更值得注意的是,男人的皮膚偏黑,一雙金色眼睛毫不掩飾地打量着諾亞,嘴角上揚對着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爽朗的笑容,看得令諾亞不由得直呼內行。
哇,經典皮膚。
似乎是以為諾亞沒有聽清,男人還格外紳士禮貌地重複了一遍:“你有什麽看法嗎?”
“……有。”諾亞回答,“那小子能處,有事他是真的寫日記啊。”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