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碰見

第14章 碰見

姜醉眠和青彤随着那個小厮一路來到了丞相府。

路上聽小厮描述了些老太太的病症,姜醉眠心下已經有了判斷。

丞相府雖說也氣派華麗,可是比起路予行那座府苑,終究是遜色了些。

穿過曲折回廊,來到了相府最為僻靜的一處院落,外面已經有好幾個人在候着了,一見着姜醉眠,便立馬将她請進了屋內。

屋子裏地爐旺盛,熏香袅袅,浮雕木制屏風後面便是老太太休憩的軟榻。

現下老太太正面容痛苦,疼出了滿身冷汗。

一旁好幾個丫鬟跟着伺候,一個揉捏太陽穴,一個按壓虎口穴位,還有個拿着瓶能緩解疼痛的熏香放在老太太鼻下聞着,可惜都沒什麽作用。

“都快些讓開,讓這位女醫瞧瞧。”

管家一吆喝,幾個小丫鬟便趕緊退下了。

姜醉眠先不急着診脈,而是對幾個下人吩咐道:“你去把熏香滅了,你去把窗子打開,還有你,去尋一套針灸的銀針來。”

幾人雖然覺得好奇,但是也不敢不聽,都按照吩咐去一一照做了。

窗戶一開,外面蕭瑟冷風瞬間鑽了進來,軟榻偏偏正好對着窗子,凜冽冷氣驅散了溫暖得有些燥熱的爐氣,倒使得屋內清明了許多。

緊接着姜醉眠又來到軟榻旁,對身旁的青彤道:“幫我将老夫人扶起來。”

青彤便乖乖将老太太扶着靠在了自己身上。

姜醉眠将那套銀針翻出來,取出兩根,尋着老太太太陽穴上三分,找準位置,緩緩将銀針推了進去。

周邊圍着的管家和小丫鬟們都吓得提起來一口氣,他們倒是從沒有見過能在人頭上施針的醫術,這未免太過危險了。

緊接着姜醉眠輕輕捏着銀針,在穴位上轉了幾下,老太太一直緊瑣的雙眉竟然真的舒緩了些許,沒一會兒,甚至直接睜開了眼睛。

姜醉眠立即将銀針抽了出來,說道:“好了,去将窗戶關上吧。”

幾個小丫鬟連連稱是,姜醉眠又開了副方子,吩咐每日按時給老太太吃上,過幾日後再看效果。

随後姜醉眠便收拾了銀針,随着管家從屋內出來了。

出門時恰好撞上個身影,沒等姜醉眠反應過來,便聽見道欣喜異常的聲音響起:“怎麽會是你?”

厲雲川身上還穿着朝服,才随父親從朝中回來,衣物都沒來得及換下,便一心記挂着祖母的病情。

看到小厮請來的女醫竟然會是姜醉眠,厲雲川無論如何都沒想到。

姜醉眠倒是并不驚訝,朝他微一行禮:“厲公子。”

厲雲川連忙伸手将她扶起,問道:“我派人去請的是醫館新來的女醫,怎得會是姑娘前來?”

姜醉眠笑道:“厲公子是覺得我不像會醫術之人?”

厲雲川忙道:“我并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先前遇見姑娘是在醉紅館,難免心中疑惑。”

姜醉眠并不打算解釋許多,只道:“公子想必是要去看老夫人的吧,老夫人的病情并無大礙,現下已經醒了,只需要靜養幾日即可。”

厲雲川見姜醉眠欲随着管家離開,想也沒想便伸出胳膊将她攔了下來。

“姑娘若是沒有要事,可否,可否在府上小住幾日?”厲雲川嘴上說着,眼神卻并不敢落在那雙清水流波般的桃花眼底。

“姑娘別誤會,只是我記挂祖母病情,希望姑娘多留幾日加以照拂,免得祖母再受頭痛之苦。”

這倒是正合了姜醉眠的意,她正愁沒有地方躲避路予行的搜查,若能住在這丞相府,豈不是安全得很?

姜醉眠故作猶豫:“這……”

厲雲川生怕她會拒絕,吩咐管家道:“給兩位姑娘安排好住處,若是有伺候不周得地方,還望姑娘海涵。”

管家看看自家少爺,再看看這位生得花容月貌的女醫,像是懂得了什麽,直接伸手示意道:“姑娘,請随我來。”

姜醉眠借機應允:“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推辭。”

說罷,她便拉着青彤随管家一道去了。

身後的厲雲川卻又忽然叫住了她:“對了,還不知道姑娘的芳名,以後如何稱呼?”

“姜醉眠。”

厲雲川沖她頗有禮節地行了拱手禮:“多謝姜姑娘。”

姜醉眠便和青彤在丞相府住了下來,說是招待不周,但兩人起居都有四個丫鬟伺候,簡直快成了這府上的貴客。

姜醉眠倒是日日都去給老太太診脈,好在老太太頭疾果然沒有再發作,但姜醉眠還是又給老太太用了幾次針灸,鞏固療效。

老太太見着她也覺喜人,有時還會拉着她說上會話。

“姜姑娘來京城多久了,可有許配人家?”

姜醉眠将銀針一一用藥酒擦拭過後,再小心收回布套中,笑着回答:“已兩月有餘,并未婚配。”

老太太一聽,臉上的皺紋都開心得眯了起來:“甚好,甚好啊,姜姑娘可有見過我那孫兒,覺得如何呀?”

姜醉眠聽懂了老太太的意思,可她自知與丞相府天壤之別,豈敢高攀。

“厲公子才華橫溢,芝蘭玉樹,自然是極好的,”她說道,“聽說京城中好多名門貴女都屬意于厲公子呢。”

老太太“嗯”了聲,然後滿懷期待的看着她:“那你呢?你可屬意于他?”

姜醉眠察覺到門外有道腳步聲停了,卻也并沒有敲門進來,仿佛也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便故意聲音大了些,也好叫人知道她并無他意。

“老夫人就別拿我尋開心了,我哪裏配得上厲公子呢,想來相府早已為公子尋好了良配,我也只等着為厲公子道喜呢。”

話音一落,老太太顯然有些失望,說道:“他父親雖為丞相,猜得中皇上心思,卻猜不中自己兒子的心思,我還沒有老到那個地步,能分得清是非對錯,雲川他對你分明就是……”

屋門被人适時推開,厲雲川從外面進來,與其故作輕松道:“姜姑娘原來也在這,看來祖母确實與你投機,每日都要拉着你說上半晌吧。”

老太太不滿起來:“你這孩子,我哪裏有你說的那麽絮叨。”

厲雲川走到軟榻旁,對姜醉眠道:“對了,我方才來時看見青彤那小丫頭似乎在找你,像是有事。”

姜醉眠也察覺到自己留的有些久了,便跟老太太告了別,出了屋門。

冷風蕭瑟,她裹緊了領口,低頭穿過綿延的長廊,快步朝着住處走去。

只是她并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後不遠處的拐角站着個人,模樣粗犷豪邁,是那日同在醉紅館的趙朗,趙筠老将軍的次子。

趙朗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沒有看錯,就是那個青樓裏見過的美人兒,雖然他記性不好,可對美人兒卻是過目不忘的。

随後趙朗不知想到了什麽,玩味地邪笑起來。

沒想到這個厲兄表面看起來風光霁月,不近美色,原來是早就将美人兒藏在了家中啊。

*

青彤其實也沒什麽要緊事,不過是想問姜醉眠她們還要在這相府中住多久。

雖然這府上的日子是好,可青彤總覺得心裏不踏實,更何況她還一直惦記着永巷那院子裏的幾分菜地。

起初她們只是想在相府住上三四日便罷,誰知日子一晃都過去了近十日,老太太的病情早已緩和。

姜醉眠也一直想找機會出去再探聽探聽消息,光呆在丞相府是很安全,可她何時才能有機會報仇呢?

她正準備找厲雲川說清楚,厲雲川便主動前來找她了。

“厲公子,我正想與你商議,”姜醉眠道,“如t今老夫人頭疾已不再發作,只要按照我開得方子堅持吃下去,想來以後也無大礙了。”

厲雲川聽出她這話中的意思,老太太頭疾好了,他便也沒有其他理由再留她在府中了。

這幾日接觸下來,厲雲川便知她絕無可能是醉紅館的人,想來那日她是事出有因,才會出現在那裏。

可反過來想,若是她沒有出現在醉紅館,自己又如何能遇見她,一見傾心。

“姜姑娘醫術了得,不如,以後就直接住在府上,便于為府上其他人看病,”厲雲川道,“若姑娘覺得不便,白日也可去醫館為旁人診治,晚上再回來即可,相府永遠為姑娘留着這間廂房,如何?”

姜醉眠有些驚訝,擡眸看他時,卻被他眼中真摯深刻的情誼打動。

“厲公子,我來京城本是有要事,”姜醉眠自知無法給予他回應,別開目光,“在事情完成之前,我并無他想。”

厲雲川卻将這話聽出了別的意思,他有些喜不自勝,竟然上前握住了她的雙手:“你的意思是說,若是你的要事完成了,便可考慮與我的事情了?”

姜醉眠将手抽了出來,瞧見他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也覺得有些不忍。

“我……”

厲雲川不想從她口中再聽到無情的拒絕,背過身子說道:“算了,姑娘就當我方才什麽都沒問吧,後日宮中有個重要的宴席,是為了西北軍凱旋而設,皇上将設宴一事交由我操持,有什麽話,便等到宴席結束再說吧。”

姜醉眠在聽見西北軍三個字時,情緒便驟然激蕩起來。

父親以前便是西北軍的首領,她小時候父親還說,等她長大了,便帶着她去西北疆域騎戰馬,可不是普通的馬車能比較的。

一晃十餘年,她已經長大了,可父親早就不在了。

可為了不讓厲雲川瞧出異樣,她捏緊了袖口,強裝鎮定。

“西北軍?可是一直駐守在遼人邊境的軍隊?”

“沒錯,我大宴與遼人在西北一帶僵持數十年,趙家父子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皇上定會在宴席上重賞。”

姜醉眠又問道:“趙家父子指的是?”

厲雲川說道:“趙筠趙老将軍,還有他的長子,趙棠。”

趙棠?是從小與她青梅竹馬的棠哥哥?!

她還記得那時候父親和部下在書房商讨軍事,她便和棠哥哥在外面一起嬉笑玩鬧。

只是沒想到,現如今的棠哥哥竟然成了征戰沙場的英勇将士。

姜醉眠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她思慮再三,覺得想要再見到棠哥哥的話,只能用這個辦法了。

“厲公子,我有個不情之請,”她開口道,“後日的宴席,可否讓我扮作你的侍女一同前往?”

*

趙朗從丞相府出來後,便直奔了醉紅館。老爺子和大哥馬上要回京了,到時候他的日子可沒現在這麽好過。

只是他沒想到會在醉紅館遇到路予行。

“路兄,今日怎得有空前來?”

趙朗嬉笑着湊過來,見座中人慵懶斂着眸色,壓低的眉眼間滿是沉沉戾氣,玄色錦袍上隐隐透着血腥氣息,想來是剛殺了人,煞氣重得宛若惡鬼。

他便知道這位祖宗定是心情不悅,不能招惹,便對一旁的仙夢道:“還不快好好伺候着,要是路兄高興了,說不定也能把你贖回家中,做個美妾。”

聞言,狹長鳳眸卻微微掀起。

“也?”

趙朗打了個哆嗦,語氣都正經不少:“是啊,別看厲雲川平日裏裝得像個正人君子,其實早就把美人兒弄回自己府上養着了,我今日去親眼瞧見了,就是給我接風洗塵的那次,陪他共度了良宵的那個美人兒。”

語畢,雅間內瞬間靜谧異常,只聽“砰”的一聲響。

修長指尖下的琉璃杯盞被人生生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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