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三次精神治療
第012章 第三次精神治療
“多發傷會診，請安撫科，治療科，醫務部，至44號急診搶救室會診！”
秦筝拉着江傳安剛剛沖出員工食堂，就聽到了如同惡魔低語般的緊急廣播，陽光開朗的少年臉色登時變的異常蒼白難看，江傳安幾乎看到了秦筝眼角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的淚水。
畢竟……那可是秦筝同母異父的親姐姐佳妮特，從小一起相互扶持長大的，唯一的家人。
可以這麽說，如果沒有佳妮特，秦筝真的不一定能夠在離開J那個變态診所之後，健健康康地長大，還塑造出地下城中最正道的三觀。
就連負責在家屬不在，使用嚴管藥劑時現場簽字；加快救人流程的醫務部都出現在了緊急廣播中，看來佳妮特這次的情況相當危險。
想到這裏，江傳安皺了皺眉，他一把反扣住秦筝拉着自己的胳膊，加快速度，撐住了因為廣播雙腳發軟的秦筝。
“秦筝，清醒點，現在不是你擺出一副被擊垮樣子的時候。”
“江先生，你說的對……”
秦筝深吸一口氣，很快振作起來，加速向着急診部沖去。
44號急診室距離員工食堂距離不算近，但江傳安和秦筝只用了短短幾十秒，當他們趕到的時候，被隔離在獵人特殊玻璃隔離房中的女人已經進入了獵人形态——那是與每個人獵人技能融合過高，瀕臨失控邊緣時才會進入的狀态。
如果一個獵人不可逆的完全變為他的獵人技能形态，那也就意味着這個獵人已經失控，變成了精神孤島崩潰的怪物，徹底失去了身為人類的意識。
獵人司對于失控的獵人，只有“擊斃處理”四字。
隔離房外，有些身着白大褂制服的普通人醫生已經吓得縮到了門口，治療系的獵人也不敢靠近，只能焦急地轉圈。
即使是獵人醫生，也不敢在精神安撫師穩定下佳妮特的精神狀态前，進入玻璃房中對她進行治療。
秦筝直接跑到了玻璃房前，奮力拍打着玻璃，大叫着佳妮特的名字，試圖喚回她的意識。被落在後面的江傳安扶着門框，努力調整着自己劇烈運動後淩亂的呼吸——因為體質全都分到了【黑月的渡鴉】那邊的緣故，【銀月的海燕】狀态下的自己體能差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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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咳嗽的沖動擡起頭，只見近百平的巨大玻璃房內因為獵人的攻擊而泛起蒼白的灰霧，無數球形陰影在霧氣中若隐若現。
在逐漸散去的塵霧之下，如水藻漂浮在空氣中的，是一個個大小不一的，不斷眨動閉合又張開，充滿殺意窺視着周圍一切的血紅色眼球。
一頭紅發末尾發黑的紅瞳女人從眼球的簇擁下向着玻璃牆面的方向走來，頭戴枯樹枝條裝飾的寬大魔女帽，身着尾端破爛的黑色魚尾長裙，已經完全進入獵人形态的佳妮特一舉一動優雅至極，卻因為不見一絲光亮的雙眸，和瘋狂的笑容讓人更加不安。
畢竟……
江傳安沒有被那些可怕的眼球吓退，他反而上前幾步，站在了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玻璃房牆面前，近距離地和佳妮特以及她身邊的無數眼球對視着。
【注視的魔女】，這是《緋色》中提到過的，佳妮特的獵人技能。
而現在，佳妮特已經完全開始向着狀态欄中的【注視的魔女】這一形态轉化，不用打開自己的狀态欄，江傳安都知道現在佳妮特的精神狀态肯定是搖搖欲墜的紅色警報狀态。
“安撫師……江先生！患者的情緒現在過于激動，精神力暴動的狀态治療科無法緩和，能不能請您……”
一個身穿和江傳安一樣的白大褂的年輕女醫生走上前來，她頭發整齊地盤在身後，兩鬓和額角有蜿蜒的濕推波紋發絲緊貼皮膚，妩媚靈動如青蛇一般，讓人過目不忘。
胸牌前的名字也是相得映彰的“竹葉”二字，
“竹葉姐……”
秦筝的聲音有些苦澀。
竹葉除了是第一獵人醫院的醫生，佳妮特的主治醫師，還兼任秦筝所在獵人小隊的随隊醫生，兩人偶爾一起組隊出過地下城的攻略任務，秦筝向對方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江傳安嘴角抽了抽，他依稀記得，不止隔離房裏的佳妮特，這位竹葉小姐似乎也是系統給的那份長長名單上的人。不過現在他沒時間感慨自己巨大的工作量，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改善佳妮特的情況。
“交給我吧，請大家放心。”
江傳安客氣地回應，随後拉着秦筝，走到了玻璃房的入口前。
“啊…？好，好，那就麻煩您了。”
事情緊急，竹葉顧不得細問，治療系和精神系獵人的治療手法并不一樣，她連忙幫江傳安打開玻璃房的入口，人還有些恍惚。
本以為這位SS級別的精神安撫師會帶着高級別獵人的傲氣，很不好相處，沒想到還沒客套完，他就急匆匆地進了隔離室……看來不論是不是傳聞中的拾荒者，這位新來的精神安撫師都是一個很盡職盡責的醫生。
竹葉不由得對他的好感加了幾分。
玻璃房中的具體情況設想的一致，江傳安拉着秦筝剛走入其中，就被可怕的，帶着殺意的精神力觸動了【銀月的海燕】的強大威壓屏蔽功能，巨大的眼球拼盡全力地向着他和秦筝沖來，毫不留情。
紅發少年連忙擋在安撫師身前，燃燒的火焰将巨大的眼球吞沒，換來一聲飄渺又尖銳的笑聲。
“哈哈哈……你們以為你們是誰？居然還敢靠近我……就算毀了我的精神孤島，我也照樣有能力殺了你們！”
江傳安神情凝重，佳妮特神情癫狂，已經完全無法辨認周圍的人與環境，記憶似乎也回到了糟糕的過去。
緋色篇中描寫過，這位A級輔助系獵人曾經為了救秦筝而落入拾荒者的手中，當秦筝成為A級獵人救回姐姐的時候，佳妮特的精神孤島已經出現了裂痕，整個人精神狀态極為糟糕，時時刻刻都會陷入混亂的記憶之中，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現在顯然也和緋色篇中佳妮特發病時的情況一樣，她的記憶重新回到了自己被拾荒者囚禁的時間，所以才會對周圍的所有人做出攻擊行為。
“……姐姐！你醒一醒！那些拾荒者混蛋早就被司長扔到倒影之塔裏去了！現在已經沒有危險了！你身邊的人只有我和獵人醫院的醫生！”
與秦筝極為相似的紅發女人瘋狂又猙獰地笑着，秦筝面上流露出相當悲哀痛苦的神情，但他很快振作起來，換上一副嚴肅又堅定的表情，嘗試着喚回姐姐的意識。
“……哎呀呀，你們這些煩人的蒼蠅，原來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甚至還想僞裝我的弟弟？”
佳妮特壓了壓自己的魔女帽，她笑的更加瘋狂，江傳安暗道一聲不好，剛想試探性與佳妮特拉進距離探測對方具體的精神力問題，只見對方猛地向後揮手，一根扭曲蜿蜒彌漫着枯萎氣息的枯枝便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秦筝，算我求你了……你先別說話了。”
江傳安幾乎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他還是第一次見勸精神t力暴動的獵人把人家伴生武器也勸出來的。
“……姐姐……江先生，姐姐的精神孤島曾經破裂過，現在産生精神力暴動，變成這樣估計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您看能不能想想辦法？如果您能救下姐姐，您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這是私人的承諾！”
秦筝一把攬住江傳安的肩膀，帶着身體素質完全是普通人的脆皮安撫師躲開同為A級獵人還進入了狂暴模式的姐姐的攻擊。
姐姐自從從拾荒者手中被救出之後，就因為精神孤島破裂的原因時常陷入記憶混亂，沒有人比秦筝更清楚佳妮特的問題根源，精神孤島的問題只能由身為靈魂修補師的精神安撫師來解決，即使用再多最好的藥也無濟于事，所以竹葉即使是少見的B級治療師獵人兼治療專家，也無能為力。
秦筝一臉祈求地看向江傳安，緊皺的眉下紅眸微閃，看上去像一只被雨淋濕的狗狗。
為表誠意，他甚至換了已經叫順口的“大叔”。
“真的？”
江傳安挑了挑眉，一個來自三大主角之一的秦筝的承諾，其分量不可謂不重。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只要您能救姐姐，我私下裏違反獵人法規偷偷給您當保镖都行！”
秦筝非常堅定。
“保镖還是算了，你的人情先欠着吧，至于辦法……在想了在想了……”
江傳安偏過頭思考片刻，突然搖了搖食指，提示道：“秦筝，一會兒還需要你吸引下你姐姐的注意力。”
他松開秦筝剛剛固定在他肩膀上的手，吊兒郎當的神情也轉為正色。
流動着月光的長石質感觸手在火焰與眼球中蔓延，不着痕跡地分布在佳妮特的四周。
“好，我明白了……姐姐就拜托您了！”
秦筝點點頭，他鄭重地開口，很有禮貌地向江傳安鞠了一躬，随後化為一道火光，向着佳妮特沖去。
重劍與纖細的枯藤法杖重重地重疊在一起，a級別獵人之間的攻擊發出強大的沖擊波，讓玻璃房的內層玻璃也開始裂開細密的裂縫。
佳妮特怒吼一聲，和面前她眼中的拾荒者戰鬥在一起，明明是輔助型獵人，此刻卻和秦筝一個近戰型獵人的體術打的不分伯仲，江傳安毫不懷疑，如果佳妮特沒有為了弟弟深入垃圾場的陷阱，精神孤島遭到破壞，她完全會和秦筝一樣，最終在if線結局裏成為L級的強大獵人。
可惜……不，并不可惜，這是她為了親人心甘情願做出的決定。
江傳安眸色微深，【銀月的海燕】技能讓他對精神力的感應變的極為敏銳，幾乎是在秦筝用重劍卡住佳妮特的枯藤枝杖的同時，靜待時機的月光觸手抓住了那一瞬間眼球們流出的空隙，迅速又動作輕柔地點在了佳妮特的眉間。
冰透的碎光瞬間充滿了整個玻璃房，守在外面的竹葉長松一口氣，停下了組織醫務人員疏散的動作。
精神屬性的精神力在玻璃房中溫柔的鋪開，明明也是調動獵人技能的精神力，但卻沒有給周圍的普通人帶來任何壓迫感，柔和的像是一道道光。
“佳妮特小姐……不要警惕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只是有一點……你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受傷，需要休息了。”
江傳安的聲音冷靜溫和，在精神觸手的疏導下，佳妮特像是被下達了無法移動指令的機器人一樣，扶着額頭愣在原地，神情恐懼又憤怒。
“受傷……？我可是A級獵人，怎麽可能會受傷……？而且我才不需要休息——”
佳妮特大笑着開口，秦筝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那聲姐姐哽咽在喉中，因為擔心再次影響到在意的親人，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是人都會受傷的，a級獵人也是人啊，你的精神孤島現在已經很脆弱了。”
江傳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很從容地靠近了佳妮特，魔女猛地擡起頭，空氣中無數大小不一的眼睛都在同時向着江傳安瞪去。
這樣的場景實在是過于詭異，除了秦筝和竹葉，其他醫務人員都不由自主地因為A級獵人的威壓後退了一步，但江傳安好像沒有察覺到眼球的殺意一樣，反而靠的更近了。
“佳妮特……在噩夢中醒來吧，你的弟弟早就安全了，還成為了和你一樣強大驕傲的A級獵人。”
佳妮特的身體不斷顫抖着，她裙擺上垂下的枯枝似乎掙紮着生長出一絲生機，但卻最終依舊枯萎。
“然後，請好好地，休息休息吧。”
江傳安輕聲道。
【“銀月的海燕·月光火柴”技能已開啓。】
狀态欄的提示音響起，那句話像言靈一般死死釘入佳妮特的大腦中，即使是一旁的秦筝也因為精神觸手全開的精神力波動而恍惚出神。
“這就是……ss級的精神系獵人嗎……甚至并非全力……”
竹葉看着玻璃房中可怕的動靜，瞬間失去戰意的A級獵人，白大褂口袋中握着黑色簽字筆的手不由收緊。
實在是……強大到不可思議，猶如神跡。
秦筝也在一旁握緊了雙手，向來不信神明的紅發少年甚至控制住不住地低下頭祈禱。
拜托了，大……江傳安先生，如果可以救回姐姐，他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支付那個承諾。
奪目的月光效應之下，逐漸将整個玻璃房內部渡上了一層空靈漂亮的藍白冰透的霜，在月色簇擁的搖籃中，江傳安點燃自己的伴生武器——月光一般的意向火柴，閉上了眼睛。
然後，熟悉的空間穿梭感傳來，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前的一切早就不再是那個對高等級獵人來說稱得上狹窄的玻璃房，而是一片幾乎是“詭異”二字本色的畫面。
漆黑的土地上流淌着鮮紅的血色河流，顏色稍稍偏藍的天空上，裂開了如出一轍的，深紅的裂縫。
在遙遠的土地盡頭，一座隐隐約約浮現的城市廢墟隐匿在黑夜的僞裝深處。
整個世界正在不斷顫抖着，似乎下一秒就會徹底崩塌。
這裏是佳妮特的精神孤島，也是他們真實的精神狀态的體現。獵人們藏在最深處，因為儲存精神力而被具像化的精神世界，反映着他們的本質，與靈魂。
江傳安低下頭，他看到了自己半透明的，幽靈般的雙手，再次環顧四周時，少年發瘋般的怒吼在耳畔或是遙遠的地方飄渺響起。
嚴陣以待的安撫師輕輕轉身，即将崩塌的精神孤島中，投影出真實的城市一角，而那雙已經變成銀色的雙眸，跨越流動的時間，看到了五年前跌坐在地，雖然害怕，但是依舊毫不畏懼瞪着面前衣飾破爛拾荒者的，十幾歲的秦筝。
“我絕不會成為姐姐的威脅，你們這些煩人的，注定滅亡的蒼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