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眼中緋色

第030章 眼中緋色

“那江先生是一會兒準備回到第一獵人醫院嗎?”

不同于秦筝的閑暇, 江平整個人忙得團團轉,手頭的爆炸案還在那裏僵着,還沒說幾句話, 就和幾個外勤部技術人員再次前往現場調查線索, 剩下秦筝和江傳安在辦公室大眼瞪小眼。

秦筝是個坐不住的跳脫性格, 在辦公室裏左移右晃了兩圈, 最後還是沒能忍住,拉了拉繼續看資料的江傳安的衣角。

“現在我在獵人司的風評可差的要死, 就不給竹葉他們添麻煩了。”

江傳安放下手中的資料,社畜本能地将其對了對,幫江平把略顯雜亂的辦公桌在不移動文件原位置的情況下稍稍整理了一下。

秦筝注意到, 他的視線劃過哪些文件,最後停留在打印紙張上分外顯眼的“【幸運硬幣】, 掉落産地:【緋色】地下城”那行字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秦筝, 一會兒可能要麻煩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黑發的青年微微一頓, 他拍了拍手, 笑容滿面地轉向秦筝:“想不想在司長回來之前成功解決【特雷維】地下城事件,好好給他展露展露你的成長進步?”

“當然想啊!江先生需要我做些什麽?”

還沒等他擺出拐人的表情,紅發的少年就自動一臉歡欣雀躍, 好像終于等到了離家散步機會的小狗,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江傳安:……總感覺太簡單了反而沒有什麽成就感。

“很簡單。”

江傳安從無奈又了然的情緒裏剝離開自己:“你只需要站在那裏就好。”

正午的陽光因為近夏的時令璀璨的像是一層金紗, 落在青年的黑發上, 年輕的安撫師轉身向着門外走去, 他沒有回頭, 好像一點都不擔憂秦筝不會跟上來一樣。

秦筝也相當配合,他甚至沒有等江傳安開口叫他, 很自然地就追上了前方安撫師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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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江傳安身上有着蒼蠅信徒的标記,即使他過去未知,身世一片空白。

但是這個人救了他和他的姐姐不止一次,他們的敵人都是那些将生死視作玩物的瘋狂裂縫神明信徒,而且……

秦筝想到自己陷入精神力暴動時在火海裏看到的,那樣溫柔的,為了拯救而存在的月光。

獵人司研發部的那些非獵人精神力專家不止一次提過,獵人技能和精神力實際上都是人類靈魂內核的外顯,可以反應一個人最深層的本質。

對于那樣溫柔的月光,秦筝願意嘗試着付出自己的信任。

————————

青浦市,實驗高中實驗路。

實驗高中周圍的街道都充斥着讓人安心的煙火氣,江傳安和秦筝趕到的時候正是中午的休息時間,漫天的梧桐樹綠的要命,高中旁的飯店小攤上坐滿了中午因為家遠或住校等原因沒有回家的學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動作間都是青春盎然的潇灑肆意。

臨近分流考試,獵人實驗中學高中部的高中生們看起來剛剛結束完一次模拟考試,有人對着答案,有人互相用可樂等碳酸飲料代酒,慶祝着又熬過了一天,離最終解放的日子近了一步。

這幅和現實中別無二致的場景過于符合江傳安刻板印象裏的夏天,幾乎讓他恍惚了片刻,好像自己仍然還在崇明市那座承載着無數人夢想的巨大城市,還是那個通勤時間都要一個半小時的倒黴社畜。

一只優雅的三花貓邁着輕盈又矯健的步伐從路邊的花壇裏跳出,把沉浸在勉強景象中的江傳安吓了一跳,連忙側身給它讓出通行的路。

三花貓輕輕喵了兩聲,毫不猶豫地沖向了那些聚在一起的高中生們,開始在地上躺着賣萌打滾。

這種畫面過于溫馨熟悉,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江傳安才清楚地意識到,《地下城》世界中,被漫畫家十口随意幾筆畫下的那些血肉和屍體,那些因為地下城降臨而逝去的生命,是多麽真實地努力地活着的人的縮影。

“江先生!”

熟悉的少年音将江傳安發散的思緒拉了回來,秦筝等不及地向兩個熟悉的高中生揮了揮手,又感覺自己雖然年紀輕,但是畢竟也是獵人司在職的a級獵人,咳嗽兩聲,端起早就碎掉的大人架子。

路邊飯店的位置已經滿了,柏真和林風坐在飯店外的桌子旁,一人面前擺着一份砂鍋米線,眼睛裏閃着單純的光。

江傳安探身:“你們在聊什麽?”

“五年前的【緋色】事件,我們今天上課杜流老師剛剛講完……”

柏真條件反射地回複道,說到五年前的【緋色】事件,神情都黯淡了不少。

對面的林風也是同樣的反應,對于實驗高中的學生們來說,那次【緋色】事件是這五年來所有實驗學子心頭的一道傷疤。

突如其來的地下城毫無征兆地降臨,将當時唯一留在學校的學校最強重點班4班的學生們全都籠罩其中,其中不乏獵人覺醒者的尖子生們永遠地被埋葬在了那座血紅的地下城深處,時至今日,實驗高中每年都會進行相關的公祭儀式,不忘地下城帶給人們的痛苦。

林風搖了搖頭,轉移了略顯沉重的話題:“江先生最近怎麽樣?”

“對啊對啊,江先生,我哥哥許願聽說是您在朱緋手裏救了他,正想着和您找個時間聚聚餐當面感激呢!”

終于揭露了朱緋的真正面目,知道了那個可疑的女人雖然不是裂縫怪物,但是真的是信仰裂縫神明的流浪客後的柏真後怕的要命,他不敢想象如果繼續拖下去,落到那些裂縫神明信徒的手裏,自己的哥哥最終會是什麽下場,只能把這份恐懼轉換為對當時在海洋館和朱緋對峙的江傳安的感激。

“聚餐就不必了,你哥哥平安就好,畢竟當時我也沒做些什麽。”

江傳安笑了笑,他揉揉柏真的頭發,不着痕跡地再次轉移了話題。

五年前的【緋色】嗎……現在看來,【特雷維】和【緋色】之間還有一條線索鏈沒有浮出水面。

而交織的線索之間,唯一知道一切的那個人,應該就在這裏。

江傳安嘆了口氣,墨羊設置的精妙情節他在平時不帶腦子看動漫的時候很爽,但是當真的開始在地下城世界探索真相步步為營的時候,江傳安感覺自己完全忍不住在心裏吐槽的沖動:md,寫這麽複雜牛逼幹什麽?為什麽這不是無腦爽文?!

江傳安看向柏真:“話說……你知不知道你們歷史老師杜流現在在哪裏?”

“杜流老師……現在應該在辦公室值班?不過也有可能在傳達室拿新打印出來的歷史試卷吧?”t

柏真不出意外,瞬間被套了話,江傳安滿意地笑了笑,留下一句“好好學習”。向一臉茫然的兩個高中生揮了揮手。

“哇,我絕對會的,江先生再見!”

柏真同樣揮了揮手,他一臉被喜歡的長輩鼓勵的興奮,甚至一邊揮手一邊跳了起來。

然後被身後伸來的一只手按了下去。

秦筝裝模作樣地拍了拍兩個高中生的肩膀,煞有介事地同樣叮囑道:“……嗯,咳咳,好好學習。”

紅發的少年裝模作樣地圍着兩個高中生轉了兩圈,目光停駐在柏真放在桌面上厚厚的一打試卷上,偷感十足地翻了翻試卷的內容,發覺都是一些身為資深獵人的自己都看不懂的問題後,半是慶幸,半是故作嚴厲地背着手離開。

雖然看上去想學獵人司司長銀霆的威嚴老幹部走法,但是最終還是走的歪七扭八,讓見證了整個過程的柏真和林風不忍直視。

柏真頓了頓:“我總覺得,有些濾鏡已經開始碎了。”

林風嘴角抽了抽,他看着秦筝一路小跑追上江傳安的背影,目光中沉澱了些許意味不明的光點:“确實,不過畢竟都是人嘛,也正常。說不定就連裂縫神明也和我們沒有任何區別呢。”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變得很輕很輕,尾音微微上揚,帶着說不出的眷戀與強行壓制的複雜情緒。

柏真微微一怔,他沒有注意到林風後面那句不太對勁的話,非常贊同地點了點頭。

獵人司守護第一區的和平一百餘年,攻克無數地下城的戰績讓幾乎所有人都将他們視為絕對不會倒下的堅固城牆。

無論多麽可怕的危險與地下城降臨,只要有獵人司的獵人們在,第一區的民衆們就會自然而然地覺得很心安。

但是……但是……他們也都是人啊。

柏真看着走路蹦蹦跳跳的秦筝,現在才有了實感,那位年少成名的少年獵人秦筝,真的只是比他們大不了幾歲的同齡人而已。

青浦市實驗高中的傳達室就在大門門口,江傳安和秦筝在門衛大爺那裏打了電話,直接繞到保安室後面,不需要指路,就看到了堆在地上的一堆堆還沒來得及搬運到課題組辦公室的學案與試卷。

杜流正站在那裏愁眉苦臉地圍着一堆堆麻袋走過來走過去,試圖在混亂的各年級學案中找到高一的歷史學案。

“看起來你很困擾,需不需要幫助?喂!疼疼疼——!”

一只手想要過來攬過他的肩膀,杜流條件反射地直接鎖住身後之人的手臂關節,想直接來一個與原地過肩摔,連貫且幹脆利索的動作卻在下一秒因為熟悉的聲音僵在原地。

“你這家夥!快松開江先生……”

秦筝在一邊急的團團轉,又因為杜流挾持江傳安的動作不敢上前。

上一次杜流挾持江傳安的畫面屬實給他留下了不輕的心理陰影,在碎片地下城中,通過與對方的并肩作戰,讓秦筝清楚地意識到了對方的戰鬥經驗相當充足。如果杜流真的要做什麽,秦筝即使有自信攔下杜流,也不敢确保那建立在江傳安毫發無傷的基礎上。

江傳安因為疼痛輕阖上眼睛,手指輕輕按住杜流的手臂,即使指節用力到發白,也沒能移動B級獵人的手指分毫。

杜流難以置信地看向江傳安,他沒想到江傳安居然真的沒有任何對抗的意思,身體也沒有任何體術強者都應具有的條件反射。

這也太奇怪了,總不能這家夥真的是一個非完全覺醒獵人……還是他為了留在獵人司,居然可以強行忍住自己的本能?

杜流垂下眼眸,意識回籠的那一瞬間,松開了江傳安的手腕和肩膀,當他再擡頭的時候,面上已經切換上完美的恭敬表情。

“很抱歉江先生,我剛剛有些失神,所以沒能注意到您的靠近……”

“杜流……”江傳安呲牙咧嘴地推了推自己的肩膀,眼疾手快地伸手攔住了想沖過來的秦筝。

“你恐怕不是在失神,而是在思考怎麽處理你們福澤會剛剛從游艇上劫走的【幸運硬幣】吧?”

江傳安輕描淡寫地說出了可怕的真相,秦筝表情誇張地看着不久前還并肩作戰的杜流,後者神情變幻莫測,他看上去毫無被拆穿的破綻,神情自若地推了推眼鏡。

“江先生怎麽這麽說?難道已經發現了什麽證據?”

“沒有證據哦~”

出乎意料的,江傳安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也沒有給杜流任何掌控話題主導權的機會,只是随意地解釋了一句。

“我只是猜測,你認識佳妮特和朱緋吧?”

江傳安看着杜流,一字一頓地感慨道。

杜流神情自若,但是垂在身旁的手指已經無意識地勾起:“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你提到佳妮特時奇怪的态度,而且我注意到,自稱流浪客的的第三方勢力朱緋接近的,你的學生柏真的兄長許願,你試圖接近的佳妮特,以及秦筝,好像都是這座其貌不揚的學校的畢業生。”

黑發的安撫師微微挑眉:“而作為情報商人的你,一直将這座學校視為根據地,其目的除了隐藏自己,更多的反而是保護這座學校……這種保護欲顯然很不正常,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也是這所學校的畢業生吧?”

杜流的呼吸一滞,秦筝也對這個情報商人居然是自己和姐姐的校友這一事實露出震撼的表情。

“這麽多牽扯到【特雷維】的人都和這座學校有關系,我倒想問問,一直守在這裏的你到底還隐瞞了些什麽?”

江傳安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π的地下城精神力阈值計算從未出錯,你是情報商人,肯定也從灰色地帶得知了衆多疑似【特雷維】的能量點集中式于青浦市爆發的事情,真正的【特雷維】登陸點究竟在哪裏,現在再不和盤托出,就來不及了。”

“……無論你隐瞞了什麽,至少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力量。”

秦筝深吸一口氣,他依舊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像是燃燒的火焰一樣的天真模樣,真信切意地建議着杜流。

“我不相信那麽拼命守護這所高中的你真的會對【特雷維】的登陸熟視無睹,所以杜流大叔,說一下實話吧。”

秦筝露出一個放肆的笑:“就算需要做的不符合規則也沒關系,畢竟我在實驗高中的時候也不是什麽好學生。”

杜流看着紅發的少年,那種屬于少年人的意氣風發恍然間讓他想起了早在五年前已經随着【緋色】地下城一起沉入一片血紅的妹妹。

十幾歲的杜鵑也是這幅自信的樣子:“那我們就一起去面對吧,哥哥,不論生活想要給予我們什麽樣的困難,只要不斷站起來,就不會倒下的!”

于是兩個在地下城怪物手中失去一切的孩子互相支撐着,一步步成為實驗中學的獵人尖子生,明明生活正在緩緩變好,過去的一切災難鑄造的血色正在褪去。

明明只要畢業之後,他和妹妹,以至于五年前整個4班的同學們都會有未知的,但是美好的,充滿希望的未來。

可是……可是……

這樣意氣風發的妹妹和其他4班的同學們最終卻因為【緋色】地下城的異常關閉而葬身于血紅之中,而他甚至沒能帶回妹妹的遺體。

因為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地下城,瘋狂的蒼蠅與白象信徒……無數條條花一般的生命成為了【緋色】地下城事件報道中一個個冰冷的數字,涼的透人。

明明在獵人司宣布關閉地下城的時候,他的妹妹還活着,還可以打電話給他,語氣故作堅強地報平安,笑着安慰他說:“別擔心啊……”

杜流垂下眼眸,他沉默了很長時間,當秦筝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杜流突然笑了起來。

“……是啊,我認識。”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枚閃爍着溫暖虹光的玻璃硬幣,露出一個有些慘然的笑。

“游艇上的事情的确是我做的……”

他的聲音一頓,雙眼卻泛出了詭異的血紅:“但是那又怎麽樣呢?”

“我們面對的可是一個活着的,用多個能量點來保護自己,掩飾自己登陸點的地下城……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啊。”

杜流絕望地慘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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