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蠱惑

第018章 蠱惑

他們兩人這一胡鬧,直到晚宴開始前才過去,相攜而來時,眉眼含笑,仿若一對神仙眷侶,德陽帝卿簡直以為自己眼花了。

姬恒也瞧見了他的眼神,大大方方地落座在他們一側,德陽側身看他,低聲道:“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姬恒微微偏頭,“什麽真真假假,自己快活才是要緊的。”

宮宴上君臣盡歡,有人離了座推杯換盞。角落裏孫绮死死盯着相視而笑的兩人,手中的酒杯幾欲捏碎,她仰頭飲下一杯,而後又替自己斟滿,提着酒壺起身,走過去,停在了榮蓁的面前。

姬恒擡眸,瞧見了眼前人,面色微沉,只見她同榮蓁道:“榮大人,慕名已久,今日一見,可否賞臉飲一杯?”

榮蓁不明所以,都是同僚,倒也不好駁了她的臉面去,只端起自己的酒杯飲了一口,“孫大人年少英才,日後還要一同為陛下效力。”

孫绮卻嘲諷一笑,“不敢和榮大人相比,有如此運氣。”

孫绮說完便回了自己座上,榮蓁眼眸微眯,審視着她這無端的不善。

宮宴散去,榮蓁和姬恒一同回府,辇車裏,他将榮蓁微涼的手指握住,“今日那孫绮對你不敬,大概是因我之故。”

榮蓁這麽一想便覺得一切都通了,“難怪。”

姬恒怕她心煩,主動道:“不過是個不值得上心的人,你忘了便是。今日宮宴,不便發落她。日後若是她還敢如此,我定不會饒了她。”

榮蓁聞言一笑,“我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她還沒這個資格。”

外面忽而響起爆竹的聲響,榮蓁掀開車簾,漫天煙火将夜空照亮,又仿如琉璃一般紛紛落下,長街上人群擁堵,辇車停駐不前。

榮蓁仰頭看着煙火,每一朵都綻放在她的眼眸中,她喃喃道:“都城裏每年除夕夜都會有一場盛大的煙火,足有半個時辰之久,從前我在顏家的時候,便經常偷偷溜出來看。”

姬恒這二十年見過無數好風景,對這些早就覺得尋常,可他看着榮蓁眼中的絢麗,竟第一次生出t向往之情,他抓住榮蓁的手腕,“走,我們去看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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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生見姬恒兩人從辇車中走出,剛要開口詢問,姬恒已經拉着榮蓁的胳膊往人流裏去,恩生連忙帶人去追上去,可人流湧動,片刻便尋不見。

榮蓁同姬恒立在人群中,靜靜地看着這一盛景,姬恒側眸望她,見她眼裏似有星辰一般,或許這便是尋常的幸福。

似乎有人被推搡了一下,榮蓁回頭看了一眼,并未瞧出什麽,便又轉了過去。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顏佑安怔怔地看着那兩人,眼前已經朦胧不清,平兒緊緊扶着他,人群中,那兩人如同一對璧人,榮蓁側眸含笑同身邊人說着話,而那個尊貴無比的男子,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分外柔情。

顏佑安以為自己不會更痛了,可沒想到數日以來第一次出門,便讓他瞧見榮蓁和那個帝卿在一起恩愛的場面。那是她的夫郎,與她并肩而立看着煙火的人,而曾經,這個人是他。

與她成婚,當初死在刑場中的人便也會有她。唯有他們兩人再無瓜葛,他們才會各自安好。原來這就是死局,上天待他何其殘忍。原來,生離比死別還要痛。

顏佑安被平兒扶着,一瘸一拐地離開了人流,只是顏佑安的腿被人撞傷,眼下要去找藥堂才是。可這除夕之夜,藥堂早已經關門了。

正當平兒不知如何是好時,旁邊出來一個人,朝顏佑安道:“顏公子,我家公子請您上去說話。”

顏佑安往上看去,二樓的窗子裏,雲轶正斜靠在那裏,手裏端着酒壺,瞧見他的視線,同他舉了舉。

樓梯上腳步聲響起,雲轶未回頭,直到顏佑安站在他的身後,“你若是想奚落我,就請盡快吧。”

雲轶回頭朝他一笑,“何必對我這般敵視,你如今也瞧見了,你的敵人在那兒呢,可不是我。”

他伸手指向樓下人群中,顏佑安問他,“你可還有其他的事?”

雲轶從房中抽屜裏拿出一瓶藥膏,丢給了他,“活血化瘀的,你可以用着試試。”

顏佑安将藥瓶握在手心裏,還是謝了他,雲轶卻道:“不必謝我,這是榮蓁從前留下的。”

如今他聽到這個名字都會心頭一揪,鈍痛無比,顏佑安道:“我還是謝謝你,她如今于我,已經再無瓜葛。”

雲轶平聲道:“上次引你來這兒,看見些不該看見的,是我失禮了。可我那時也不過是為了反擊,如今我們誰都沒有贏,今日之後,我們就算兩清了。”

是啊,對雲轶的怨怼也皆與她有關,如今既然與她再無關系,和雲轶的那些又算得了什麽。

長街上的那兩人已經離開了,雲轶合上了窗,取出杯子,問道:“要不要同我一起喝一杯?”

顏佑安見他确實誠心相邀,便同他一起坐了下來,雲轶自嘲道:“從前我只當自己無一絲真心,便可以逍遙快活,可卻碰到一個比我更沒有心的,到現在,我這裏每日空落落的,有的人卻毫發無損。我要做回以前的雲轶,只有我戲弄旁人,不會再讓人戲弄我。”

顏佑安沉默着喝酒,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雲轶将他的酒杯奪過去,“你就這麽喝悶酒,我還真是瞧不上你這副模樣。好歹你也是個大家公子出身,如今淪落到這步田地,你就真的沒有怨恨,是榮蓁抛下了你,将你棄之如敝履,你就心甘情願地接受一切?”

顏佑安本就不擅飲酒,喝了一兩杯便有些醺然,他喃喃道:“那我還能怎樣?”

雲轶道:“既尚了帝卿,便不再有納侍的資格。即便是為了皇帝的信任,她也絕不會再碰其他的男子。你就這樣甘心地看着她為那個帝卿守身如玉,明明是你種下的因,卻由別人來摘取這個果。你真的願意嗎?”

顏佑安腦海中一片混沌,可雲轶的聲音卻一直在他耳邊回響,甘心嗎?自然是不甘心的,可要他再不顧臉面的去纏上榮蓁,他做不到。

顏佑安茫然道:“你要我怎麽做?”

雲轶的聲音有惑人的力量,“她如今高高在上,娶了帝卿,才有這些榮華富貴。若是有一日,她跌落塵泥裏,那尊貴的帝卿便不會再愛她,她便是你的。”

顏佑安只覺頭仿佛要裂開,他伸手捂住自己的眼,“不,不是這樣的……”

“那會是怎樣?”

顏佑安嘴唇翕動,“她若是有難,我一定會守在她身邊,可我不能害她,我不能……”

顏佑安說完這句便倒在了桌上,雲轶将手中的酒杯随手一擲,看向暗處,“出來吧。”

這房中竟有暗門,一個黑衣男子從中走出,拱手同雲轶示意,雲轶淡淡道:“你去回了主上,就說這個人沒什麽用,不必再費心了。”

那男子一聲未吭,領命而去,雲轶側身看着顏佑安沉睡的身影,一揮手,一件長袍落在他身上,雲轶擡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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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日下了一場大雪,一早,榮蓁便和姬恒一起入宮請安,在太後宮中用過早膳,榮蓁便被女帝喚去。

新年伊始,榮蓁跪拜姬琬,行了大禮,姬琬擡手讓慶雲将榮蓁扶起來,“這些日子朕甚是忙碌,倒也沒好好問過你,與阿恒相處如何?”

榮蓁不妨她竟有如此一問,低頭輕笑,“殿下在臣心裏如皎皎明月,又對臣關懷備至,臣謝過陛下賜婚之恩。”

姬琬聞言,輕聲道:“當初倒還真擔心他單相思。”

離得遠些,榮蓁未聽真切,道:“陛下在說什麽?”

姬琬醒悟過來,很快改口,“朕是說,朕只怕是自己造就一對怨偶。”

榮蓁雖不知自己如今對姬恒有多少情意,可卻也并不厭惡與他相處,反而還會心生愉悅之情。

姬琬說及正事,道:“益州的案子不可再耽擱了,過了初五,你便起身去益州審案,刑部和戶部的人早已在年前便已經過去,你到了地方,她們會協助你一同審理。”

此案涉及庫銀,的确要有戶部出面,榮蓁拱手道:“臣定不辱使命。”

姬琬靠在龍椅上,道:“雖說今日不該提及一些沉重事宜,可有些話朕也不妨告訴你。這江山重有千鈞,遠非你所能想象。看似平靜,實則波濤暗湧。吳王遠據江南,野心從未消止,聽說更與武林人士勾結。而邊塞又有夷戎作亂,朕實在大意不得。”

吳王乃先帝惠君所出公主,當年險些讓姬琬失去了儲君之位,姬琬忌憚她倒也正常。

榮蓁接了姬恒一同歸家,今日起得早些,姬恒拉着她午睡,她支着頭同姬恒道:“益州有案,初五便要出發。”

姬恒頓時了無睡意,“今日皇姐同你說的?要去多久?”

其實榮蓁也不知道,可她想起臨走前姬琬對她說的話,“此案要速決。”

有些時候案子本身并不難,可難的是如何将亂了的繩捋順,而不損傷繩索本身。榮蓁道:“或許十天半月,或許更久些。”

姬恒看着她,半晌都沒有說話。到了最後只道:“走的那日,我去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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