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回家陪盛天明吃過午飯, 盛夏午睡兩小時起來,跟樂隊成員約好到酒吧練歌。
酒吧裏的服務生們正在做營業前的準備工作, 她來早了一些,坐在吧臺前, 托着腮幫子,要了罐啤酒。
還是上次那個兼職的小姑娘,叫孟美,替她拿了啤酒,看她眼簾低垂, 整個人恹恹的樣子, 明顯心情不好。
經過幾天的接觸,兩個人關系還算親近, 孟美将啤酒推到她面前, 順帶關心了一句, “夏天姐姐, 怎麽了嗎?”
盛夏握住啤酒罐,懶懶地掀眸瞥她一眼,故作輕松地說:“沒事啊。”
孟美歪着腦袋打量她,“可是姐, 你就差把‘我有事’這三個字标注在臉上了。”
盛夏:“……”
孟美想着說點高興的事,笑說:“昨晚上, 兩位大帥哥為你鬥酒的事情都傳開了,大家多羨慕你你知道嗎?”
“他們哪裏是為了我呀?”盛夏撇撇嘴,明明是兩家競争公司的老板看不對眼, 都想讓對方在自己面前敗下陣,這就是雄性,凡事非得一較高下不可。
孟美驚奇地睜大眼睛,“他們不是為你?那……”
“算了。”盛夏“滋”的一聲用手指勾開啤酒罐上的易拉環,“不提他們那些男人了。”
她仰頭喝了兩口啤酒,滑下高腳椅,捏着啤酒罐往舞臺去,“我練歌去了。”
孟美看着她的身影聳聳肩。
**
今晚負責架子鼓的佑佑和貝斯手小石頭都有要緊事,所以雷霆樂隊只排了一場九點的表演,演完下場,隊長陳東霆一手抱着女客人送的花,一手勾着盛夏的脖子,玩笑道:“之前那個每天給你送花的艾公子,還有那個要為你喝下兩箱威士忌的穆山石呢?怎麽今天都沒有來?”
盛夏掃一眼他懷裏的花,給他翻了個白眼,“這就是你們男人啊,開心的時候哄哄,不開心的時候丢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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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客人送完酒回來的孟美,恰好聽到盛夏的話,突然明白她今天為何不高興了,原來兩個同時追求她的男人,又都同時放棄了她?這是什麽感情線路呀?。
“不是吧,敢把我們小公主丢一邊?”陳東霆摩拳擦掌,穿着短袖假裝撸袖子,“告訴我他們家地址,我去揍他們。”
“對!”孟美抱着托盤,擰着兩條細小的眉毛認真附和。
盛夏看着他們兩個,噗嗤一聲被逗笑,坐上吧臺的高腳椅,招手跟調酒師要了一杯雞尾酒。
“借酒澆愁啊?別喝了吧,我送你回家,嗯?”陳東霆沖她挑挑眉。
樂隊幾個人裏面,盛夏是唯一一個女孩,隊友對她向來照顧,像妹妹一樣捧着疼着。
盛夏擺手,“我喝酒是因為我想喝,跟男人沒關系好嗎?”
陳東霆右手搭在吧臺上,左手插在他那漂亮的公狗腰上,打量着她。
盛夏推他走,“我自己OK的,喝完這杯就走了,東哥你就放心吧!”
陳東霆放在口袋的手機這時候響起來,他掏出看一眼來電顯示,後擡眸,拍拍盛夏的肩膀,“行吧行吧,你自己小心。”
盛夏點頭,接過調酒師送上來的雞尾酒,抿一口。
**
盛夏雖然性子野,但做事向來有分寸,真的喝完一杯雞尾酒就起身離開了,也不貪杯。
出了酒吧,她邊往公交站方向走,邊低頭查看微信,看最近這段時間穆岩有沒有給她發消息。
【穆山石:別生氣了,我這麽做肯定是有原因的。】【穆山石:這裏說不清楚,我今晚過去找你。】盛夏努努嘴,還在猶豫要不要給他回個消息,耳邊傳來的動靜,讓她腳步一頓。
“老子最喜歡女大學生了。”
“跟哥哥走,哥哥今晚好好疼你呀。”
……
拖長的音調,言辭下流。
盛夏循着聲源轉過頭,她現在所處的位置,正是一個分叉路口,聲源是從右手邊的巷子裏傳出來的。
巷子裏面沒有燈,只有外面路燈的光折射進去,昏暗中看到幾道模糊的人影圍困在一起,被圍困的大概就是他們口中的“女大學生”。
盛夏的舌頭頂了頂牙齒,又聽到一聲細微的女聲傳出來。
“我把錢都給你們,求你們放了我,好不好?”
這聲音……有點熟悉呀?盛夏斂着眉心回想了一下,是孟美的聲音嗎?
還記得孟美這個小姑娘跟她說過,因為學校宿舍有嚴格的門禁時間,她只能從下午五點半到晚上九點半這個時間段過來兼職。
盛夏點開手機看了眼時間,九點四十五分,是孟美的下班時間。
陳東霆應該還沒有走遠,盛夏趕緊給他撥號過去。
右邊耳朵是等待電話被接通的彩鈴聲,左邊耳朵是巷子深處傳來的男人的粗鄙調戲。
“妹妹你是覺得我們窮嗎?你看我們缺錢嗎?”
“我們缺女人,一起睡覺覺的那種。”
“哈哈哈……”
“救……”
女孩的尖叫戛然而止,盛夏眉心一跳,等不及電話接通了,她将手機插進牛仔短褲後邊的口袋,擡腳向着那黑暗深處去。
“美美,你怎麽不等我就走了?”盛夏沖着巷子喊了一嗓子,密切關注着昏暗中晃動的人影,她很清楚,自己每上前一步就意味着危險多一分。
“喲,還有自動送上門的?”男人的聲音從昏暗中傳出來。
巷子窄小冗長,盛夏停在內外光影交界的地方,約莫看清了有七八個男人,中間那個女大學生跟她差不多高,紮着丸子頭,确實是孟美沒錯。
此時的孟美腰間抵着一把尖刀,沖盛夏直搖頭,外面折射進來的細碎的光落在她大大的眼睛裏,有淚光在閃。
盛夏收到了孟美暗示她不要靠近的訊息,可越是這樣,她越于心不忍。她絕不允許這樣一個自己身處險境還考慮他人安危的女孩,被這群肮髒的男人糟蹋。
盛夏捏緊手心,克服恐懼,移步上前,一把抓住孟美的手,假裝看不懂目前的情形,用平常的語氣道:“一起回家才像話啊,走吧。”
盛夏牽着孟美的手轉身要走,霎時被一道高大的人影攔了去路。
“喂!”攔她的人牛高馬大的,比她足足高了個頭,那人往她肩膀推了一把,盛夏一個踉跄,後退了兩步差點摔倒。
“你是真蠢還是假蠢?不知道我們在幹什麽嗎?”
已經假裝不下去了……
盛夏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力拖延時間,等陳東霆他們過來,她擡了擡下巴,“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因為光線昏暗,一群人還未認出她來,性子沖的人直接就不屑的來了一句,“我管你他媽是誰!”
也有人把腦袋湊近了看,“哎喲卧槽,這他媽不是雷霆樂隊的小公主,鍵盤手夏天嘛。”
幾個人紛紛定神看,認出确實是她。
在這附近混的人都知道,雷霆樂隊那幾個一直把盛夏當小公主,一個個又都是惹不起的主,要麽是富二代家裏有背景,要麽是自己創業有能耐,總之是有錢又有脾氣,玩樂隊不過是個愛好。尤其隊長陳東霆,那可是個小祖宗。這麽一群人捧在手心的女人,自然是惹不得碰不得。
“聽哥哥一句勸,好好當你的小公主,少惹事。”
看來他們還是願意賣雷霆樂隊裏幾個哥哥的面子的,盛夏佯裝乖巧,跟他們有商有量道:“我最不喜歡惹事的了,但這是我家妹妹,各位哥哥賣我一個人情?”
幾個人緘默,互相給對方使眼色,有願意的也有不願意的。
盛夏趁熱打鐵,“改天請各位喝酒。”說着拉着孟美的手,企圖繞過擋在前面的大漢。
杵在她跟前的大漢往旁邊移了兩步,又擋住她的去路,抱着兩條手臂,居高臨下極為壓迫地盯着她,“你說你們雷霆樂隊幾個人,不是小老板就是富二代,沒事還來唱個歌兒,日子過得多逍遙啊,哪兒像我們,拿命去拼還有了上頓沒下頓的,可都他媽是娘生的,怎麽你們就天天享受,我們卻有吃不完的苦?”
這哥兒們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但是一番話卻激起了其他人的共鳴。
“就是,還請我們喝酒,所以你是覺得,花點小錢幾杯酒就給我們打發了是吧?在你們眼裏,我們得多窮多賤啊?”
不知道誰又推了一下盛夏的肩膀,盛夏被推到了牆上,“所以我他媽最看不慣你們這群人了!”
這扭曲的價值觀,把盛夏都差點說懵了。
“不是,大家都是朋友……”
就是這麽不湊巧,口袋裏的電話這時候突然接通了……
聽筒裏傳出來的一聲“喂?”像是死亡的召喚,讓人頓時陷入絕望。
“操!她手機好像在通話!”
盛夏忙拿手去護手機,身側一高個子搶先一步将手機奪了過去。
界面是通話狀态,盛夏沖着手機高喊一聲,“東哥救……”
搶她手機的高個子一手掐住她的下巴,手指用力掐着她的下颚,讓她叫不出聲來。
孟美尖叫着喊夏天姐姐,被人打了響亮的一耳光,“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嘴角頓時沁出血來。
盛夏擡腳往那個掐她下巴的人褲。裆踢過去,卻被他一手按住了膝蓋。
高個子傾身危險地貼近她的臉,“不是說大家都是朋友嗎?朋友你報什麽信?”
說着他擡起手,手機“啪”地猛摔在盛夏背後的牆上,耳邊都是四分五裂的聲音。
“反正都他媽已經得罪了,今天就玩票大的!”
“一起帶走!”
盛夏被人用手捂住嘴,雙手被扭抓在身後,推着往路邊樹下一臺面包車去。
面包車後門推開,盛夏被押着往裏面塞,她用腳抵着車門邊緣反抗,僵持了幾秒,身後的人擡腳就踹她的腿,她腿一軟,跪進了車廂座椅。
押她的男人正要跟着鑽進車廂,憑空而來的一腳飛踢,将他踢趴在車輪下。
盛夏的手和嘴得到了自由,她撫着座椅靠背翻了個身。
車外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們得救了,盛夏扶着車門探出頭來歡呼,“穆山石!”
只要有他在,這幾個人算什麽東西。
盛夏坐在座椅上,揉着被抓疼的手腕,嘴裏讀着秒數,不過三十秒而已,也就是半分鐘,穆岩将那幾個混混全部打趴在地。
腳邊突然摔過來半個身子,正是适才掐過盛夏下巴的那個高個子,他的手撐着車廂地毯,掙紮着擡起頭來。
盛夏盯着逐步表露在自己面前的臉,眨眨眼,擡起腳朝着這張臉踢了出去。
“啊!”的一聲慘叫,那張臉連帶着上半身消失在車門。
緊接着,穆岩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裏,路邊昏黃的燈像是在他周身蒙上一層光暈。他微微俯下身,激烈的打鬥讓他緊繃的胸膛起伏,呼吸略微急促,朝車廂裏面伸出手,“受驚了。”
“還好。”盛夏彎唇一笑,将手放在他的手掌心,由他扶着,踩着地上人的後背下了車。
困獸猶鬥,突然,有人拿着鐵棍從身後砸過來,穆岩歪頭一躲,對方失重地往前撲去,摔倒在地。
穆岩一腳踩在對方握着鐵棍的手上,一道痛苦的呻。吟劃過漆黑的夜空。
“有沒有受傷?”穆岩腳下踩着一只手,眼神卻是溫柔的,擡手理理盛夏被弄亂的頭發。
盛夏輕描淡寫地說:“沒有。”
孟美站在幾步之遙的地方,看着這場面,眼神都直了。腦子裏遽然冒出一行字:公主和她的将軍。
說到受傷,盛夏記得孟美被這些人打了一耳光,她轉頭去找她。
孟美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雙手抱着懷裏的包,看着雲淡風輕的穆岩,還有在他腳下痛得龇牙咧嘴的流氓混混。因為過分震驚,嘴巴張着,眼睛已經直了。
盛夏以為她被吓傻了,走上前摸摸她的臉,“你還好吧?”
小女孩沒見過打打殺殺的畫面,吓出心理陰影怎麽辦。盛夏連忙用手捂住孟美的眼睛,回頭讓穆岩把腳挪開把人給放了。
穆岩看着盛夏照顧比她小的女孩,勾唇一笑。
她在他面前總是特別任性、放肆,但是在比她更柔弱更需要被照顧的女孩面前,閃閃發光得跟個女神似的。
這就是他的女孩。
陳東霆騎着重型機車趕過來,剎停在路燈下,隔着距離掃一眼地上被打趴下的小混蛋,揚唇一笑,重新擰緊了油門疾馳而去。
風吹起他的衣角。
**
十幾分鐘後,江大校門口。
“對不起夏天姐姐,今晚都是因為我,還害你損失了一部手機。”孟美掏出手機來,點開備忘錄,“姐姐你跟我說一下你的手機型號,我回頭買了賠給你。”
酒吧兼職報酬還算不錯,但對女孩而言比較不安全,如果不是為了勤工儉學,相信孟美也不會冒着危險去做服務生。盛夏扯了扯嘴角,“沒關系的,那手機我用很久了,本來就打算換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行的,我一定……”
“好了。”盛夏打斷她,摸摸她的手臂安撫,“快回宿舍吧,一會兒門禁就進不去了。”
孟美看着盛夏哽咽了一下,最後跟她和穆岩鞠躬,“謝謝夏天姐姐,謝謝大哥哥。”
“好了,明天見。”盛夏跟她招手道別。
孟美邊倒退着往學校走,邊跟她招手,“明天見。”
目送孟美平安地進了學校,盛夏這才轉過身離開,穆岩跟在她身側。
盛夏看着地上他的影子,被身後的路燈拉得長長的,“不管怎樣,今晚謝謝你。”
聽她說得這麽客氣,穆岩轉頭看着她低頭走路的樣子,笑問,“還生我氣呢?”
今晚若不是穆岩及時出現,後果不堪設想,而他之所以出現得那麽及時,想必是像微信裏說的那樣,是特意來酒吧接她的。這樣一想,對于白天發生的事,盛夏其實就沒有那麽氣了。
她将雙手背向身後,晃着身子往前走,抿着嘴巴不說話。
穆岩突然拽住她的胳膊,“你等一下。”
盛夏看着他,他笑了笑,走到公路對面去。
盛夏不解,問跟在身後的丁律,“你家岩哥是想要幹嘛?”
丁律睜大了眼睛,“怎麽變成我家的了,不是你家的麽。”
盛夏白他一眼,有一下沒一下踢着公路邊花圃的水泥磚。
由于白天穆岩向丁律請教過怎麽哄盛夏的問題,丁律已經基本了解盛夏為什麽生穆岩的氣了,猶豫了一會兒後,丁律還是決定多個嘴。
“先前公司傳過你和小秦總的桃色緋聞,如果現在又讓員工看到,你和他們的穆總出雙入對,然後在比賽中順利的層層晉級,公司辦公室裏那些人會怎麽想?”
盛夏踢水泥磚的動作停了下來,丁律知道她聽進去了,繼續道:“鑒于岩哥的身份,他們當面當然不會說什麽,可是背後呢?他是老板,整個公司都是他的,但是你呢?你未來要怎麽在設計部立足?怎麽讓同事對你心服口服?”
盛夏這時候才發現自己錯怪了穆岩。
“我當時沒想那麽多。”
丁律似洞察一切,還不忘替自己的老板打抱不平,“在你們這段關系裏面,岩哥比你以為的要用心得多,付出得多。”
盛夏正垂眸想着,耳邊傳來迅速而穩健的腳步聲。
她擡起頭,一只印有“陳記甜品”的杯子出現在她眼前。
“關門前最後一杯,你喜歡的,紅豆雙皮奶。”
穆岩就站在她的身側,她隐約能夠感受到他身上奔跑過後滾燙的氣息。
“不生氣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