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擇言仙君
第07章 擇言仙君
蒼九時調息靈力,給自己療傷;沈栖梧則找自己射出去的箭。
逼迫那金丹修士走位的箭是凝聚靈力而成,唯有正中要害的兩支箭有實體,名為星曜,射在了那修士左手手腕和右手肩膀處,全部洞穿。
名弓當配名箭。星曜從箭镞到箭杆,再到箭羽,無一不是極其稀罕的材料煉制而成。
沈栖梧兜裏統共就三支箭,再窮都不能賣箭——這是摘星閣拍賣會時,系統送給他的忠告。當時小白鳥那語氣仿佛就在說:你要敢賣箭,我就一頭撞死樹上。
由此可見,這三支箭也絕不可浪費,否則小白鳥就要橫死在他識海裏了。
不知掉哪兒去的星曜,受召喚回到沈栖梧手中,但這時,身後突然伸來一只玉白修長的手。
“裴師叔。”蒼九時說是療傷,也不過囫囵捏了個清淨訣。身上血跡弄幹淨後,露出眉清目秀的少年模樣。他一直跟着沈栖梧,似乎早已經知道來人是誰,并未表現出驚訝。
沈栖梧挑眉,星曜還碰到手就被裴雲岫截走了,讓他不得不強調一下:“師兄,這是我的箭……”
“……當然師兄要是喜歡,我是十分樂意送給師兄的。”臨時想起原主愛慕師兄,幾乎全宗門的人都知道,沈栖梧又不得不再次強調。他着重強調了“樂意”二字。
小白鳥因為沈栖梧冒進救蒼九時,火氣剛壓下來,如今聽到這話,全身的羽毛都要炸劈叉了,“你、你、你——”
沈栖梧趕緊安撫,“策略,策略,都是策略,大不了回頭我搶回來。”
*
對于飛舟只出去兩個人,如今卻回來五個人這件事,蒼九時毫無波瀾,他琢磨不透的目光總是不着痕跡地緊盯沈栖梧。
而姜炏和尤江江本人,卻是十分震驚。
尤江江暈過去還沒半刻鐘,就被回晴雅閣的姜炏搖醒了。出羅剎城的途中,他整個人就像是被那一掌劈傻了,恍恍惚惚。
他反複思考自己當時為什麽會毫無戒備地攔住那散修?
最開始,他站在大街上,目光越過絡繹不絕的人群,一眼就鎖定了醉香樓大堂內的那個人。那人的身姿儀态氣質有種說不上來的親切感,像是另一個裴師兄,不是裴師兄卻神似,總之舉手投足間皆是賞心悅目。
然後,他就走了上去,他還朝那散修笑……
“丢臉,簡直是太丢臉了!”手裏兩枚玉佩被姜炏捏出了殺氣,仿佛是那散修的脖子,“我何曾這樣被戲耍過?他最好是祈禱從今以後都不要再碰到懷明宗的人,不然我高低得讓他嘗嘗刑懲司的手段!”
一路上,姜炏都在罵罵咧咧。看到沈栖梧出現在飛舟上,還給蒼九時療傷後,他空中禦劍急停,順便拽了一把還在發懵當中的尤江江。
妖魔來襲都不比這場面讓人震驚,簡直是不可思議。
他揉了揉眼睛,“是我把眼睛氣瞎了,還是沈栖梧修煉把腦子搞壞了?”
尤江江回神,“說話不要這麽難聽,沈……好歹也是我們的師兄。”
“他差點把蒼九時虐待死的時候,怎麽沒想過自己是蒼九時的師父。他毫無廉恥騷擾裴師兄的時候,怎麽沒想過自己是裴師兄的師弟。”
不提裴師兄還好,一提,姜炏就義憤填膺。
修士五感敏銳,待聽到沈栖梧突然對裴師兄說要送他星曜箭時,姜炏咬牙切齒,“果然,沈栖梧這個爛人,根本沒安好心,特地把星曜箭顯擺出來,還假惺惺給蒼九時療傷,全都是做給裴師兄看的!”
兩個人變五個人,是分三波趕來飛舟的。
最先是沈栖梧;其次是裴雲岫,還有一青年緊随其後;青年修為更高,瞬息萬裏眨眼而至,他應該是與裴雲岫同行,此刻正在檢查那金丹修士的身體有無異樣。最後是滞留空中姜炏和尤江江。
天光漸暗,風漸起,撩動着彼此纏繞的發絲。
裴雲岫沒有回應沈栖梧的話,也不知聽沒聽見。
他垂眸,長睫輕動,目光落在星曜箭上,正仔細查看。箭身通體墨黑如玉質,光澤銳利。
手指轉動間,三翼金屬箭镞寒光閃爍,映出執箭之人清冷的雙眸。
沈栖梧則在看他,眼神炙熱不作絲毫掩飾。記憶中原主就是這麽看裴雲岫的,霸道熱切,飽含情意,恨不能看進人心裏。
他猜一擲千金的羅剎城頭號大怨種,應該并不差別人兜裏的兩支箭,也并不喜歡星曜箭,不然原主早就把兜裏僅存的三支都送給裴雲岫了。
識海中,他對系統道:“放心,用不着搶回來,他只是看看,我有數。”
小白鳥:“你最好有!”
或許是沈栖梧的視線太過灼人,又或許是星曜箭查看夠了,裴雲岫終于擡頭,鐘磬之聲随交彙的目光流出,雅致悅耳,“師弟,你方才說了什麽?”
“我說……我的箭。”沈栖梧突然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麽有數了。
“嗯,此箭不俗,我頗為喜歡,就收下了。”
“???”
“不是,師兄,我——”沈栖梧的手比嘴快,但裴雲岫更快。
靈力光芒流轉,星曜箭在裴雲岫手裏消失,被收進儲物空間,沈栖梧抓了個空。
“師弟,怎麽了?”
裴雲岫投來的目光疑惑。沈栖梧的拳頭抓了空氣,捏緊又散開,被迫微笑:“師兄喜歡就好,師弟身上難得有師兄能看上的東西。”
“師弟說笑了。”
沈栖梧深呼吸,默念了三遍:裴雲岫,大冤種,大冤種。
識海中,小白鳥對他發出一聲笑的嘲諷:“你最好是能搶回來!”
這時,“哐”的好大一聲響,那金丹修士被雷火轟暈過去,此時又被踢上飛舟。腦袋和臉一齊朝下直接磕甲板上,整個人像具死屍一樣趴在了沈栖梧和裴雲岫的腳邊。
“小心。”
蒼九時因為站的位置,險些被砸中,沈栖梧适時拉了他一把,攥緊他的手腕扯向身邊另一側。
是擇言仙君幹的。沈栖梧認得那位檢查金丹修士的青年,懷明宗靈契司之主。
“哐哐”又是好大兩聲,烈焰錘沿着空中弧線降落,也被踢上了飛舟。
準确來說不是踢,是擇言仙君揮動折扇,産生的效果和用腳踢并無差別,甚至更佳。
只見比人還高的兩個大鐵錘垂直壘在一起,挨着桅杆,一點也不占地方。
擇言仙君躍上飛舟,“小裴,這人靈府潰散,金丹碎裂,能不能醒過來還未可知,先帶回懷明宗再說。”
裴雲岫拱手致意,“是,多謝擇言仙君。”
折扇唰一下,一副月下撫琴的水墨圖在暮色下展開,擇言潇灑擺手,“小裴客氣了,力所能及,都是小事。”
沈栖梧眼眸微動,視線在二人之間逡巡:一口一個小裴,擇言仙君似乎不簡單吶。
全懷明宗的人,不是原主的情敵,就是原主未來的情敵。果然,萬人迷的魅力不容小觑。
倏地,擇言仙君看向沈栖梧,眨眼。
目光觸及,沈栖梧忙拱手行禮:“擇言仙君。”不确定,再看看。
然而,擇言仙君只是越過沈栖梧,看向他身後。他揮動扇子,對着天際遠遠招手,“水水,火火,還愣着做什麽,一起回去啊。”
姜炏和尤江江禦劍降落,互相扒拉着對方往前挪,腳貼着腳半步一走,短短幾步路費了老半天。
姜炏很想沖擇言仙君大喊一句:“炏,是炏,叫炏炏!”
可嘴還沒張,只是腮幫子鼓動,就被尤江江一巴掌捂住了。尤江江小聲:“我們是偷偷溜出來的,還動用了尚禮司的飛舟。”
一句話偃旗息鼓。兩小只耷拉着腦袋,“擇言仙君,裴師兄,沈師兄。”
*
懷明宗返程途中,飛舟蕩空,長風萬裏。
從漫天雲海往下,金烏霞光潑灑色彩,山巒起伏縱橫遼闊,留下一副副景秀壯麗的山河繪卷圖,望之令人心曠神怡。
姜炏心系蒼九時,每次蒼九時被沈栖梧虐出一身傷,都是他照料。因為看不慣沈栖梧,姜炏已經單方面和蒼九時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他抓緊暖黃色“醫者仁心”小布包的背帶,問蒼九時:“我們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有沒有受傷?”
他其實更想問:擇言仙君和裴師兄為什麽在羅剎城?但他不敢問,只能退而求其次。
這一問,也問出了在場衆人心中的疑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蒼九時身上。
也許是真的被吓到了,蒼九時低着頭,肩膀怯懦地往沈栖梧身後縮。
“別怕,他為什麽會攻擊飛舟?”沈栖梧安撫倒黴徒弟。
他也算是整個事件的半個參與者。他好奇地掃過那金丹修士一眼,标準的散修裝備,除了修為稍微高點,這人看上去就是個平平無奇的散修,但就是很怪異。
“他一開始并不是攻擊飛舟,而是想抓我。我也不知道他怎麽了,突然就發了狂,召出法器,靈力暴漲。”蒼九時指着桅杆旁的烈焰雙錘,嗫喏着聲音越來越小,“後面,幸好師父及時趕到,救了我。”
“什麽叫突然就發了狂,他為什麽想抓你呀?”姜炏急了。
蒼九時說得每句話都能聽懂,但組合在一起,倒叫人摸不着頭腦。蒼九時莫不是被沈栖梧虐待傻了,說得好抽象啊!
然而在場除了姜炏,根本就沒人追問蒼九時,反倒是頗為關注及時趕到救人的沈栖梧。
擇言仙君狀似不經意間,踢了那金丹散修一腳,露出對方雙手手腕的血窟窿。
他折扇掩面,鳳眸含笑,誇贊道:“小七,箭法不錯啊。年底的狩獵大會,你一定能大放光彩。”
擇言仙君的笑意不達眼底,裴雲岫亦如是,看沈栖梧的目光總有幾分探究。
沈栖梧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怪異的或許不是那金丹散修,而是擇言仙君和裴雲岫。
兩人是沖他來的,敢情在這兒等着他啊。
“仙君過譽了,借您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