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傅瑾銘如今住的這套房子,是為了上學方便而特意買的公寓。整體色調都是黑灰的黑曼巴風格。郝嘉每次過來都感到十分壓抑。

他在屋內晃悠了半天,覺得擁有淺金色頭發的漂亮人偶和這個家格格不入,無論放哪都不合适。最終郝嘉将目光鎖定在了入戶玄關處的櫃子上。

他輕手輕腳地将人偶擺上去,輕聲說到:“就放到這裏吧,太陽曬不到風吹不着。”說着他還伸出手指戳了戳人偶淺金色的發尾,“在這個家好好呆着哈,等我以後把你贖回去。”

玄關櫃上的射燈照在人偶身上,讓本就漂亮的人偶散發着淡淡金光,有種神聖的感覺,宛若一個小天使。仿佛下一秒就要活過來,給他心上來一箭。

怪不得這類玩偶這麽受女生追捧,原來這麽好看!

“你現在帶走還來得及。”傅瑾銘收起筆記本電腦,整理了一下襯衣,拿起一旁的校服上衣,走到玄關處,穿好鞋子。

聞言,郝嘉虎軀一震,迅速收回了手,跟在傅瑾銘身後,打着哈哈道:“快走快走,上學要遲到了。”

砰——

房門緊緊合上,屋內再度恢複了平靜。

白熠星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目光朝着對面看去。正對的位置上剛好是一面穿衣鏡。

所以他十分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模樣。

鏡子中的他被擺放在入戶櫃的正中間。身量約莫25厘米,上身穿着華麗繁缛的中世紀洛可可風宮廷禮服,肩膀上是半邊披風,下半身穿着白色短褲,腳下是同色系的馬丁靴,露在外的兩條腿線條流暢。淺金色的短發下是一雙湛藍的眼眸,射燈光線照耀下,仿佛有璀璨星河在眼中流轉。精致的五官仿佛是上帝精雕細琢的傑作,像是闖入人間的精靈,美得不可方物。

白熠星看到自己如今的這副樣子,不禁有些失神,剛剛聽着小胖子口中止不住的贊嘆雖讓他有了些許心裏準備,但當他真的親眼目睹之後,仍舊會被這張臉帶來的視覺沖擊深深震撼到。

制作他的人偶師這審美絕了!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映射在地磚上,暖橘色的光斑跳躍,耳邊是鐘表秒針傳來的嗒嗒聲響,空氣中蔓延着木質香薰。寧靜又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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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閑适的感覺是前世的白熠星從未體會過的。

白熠星幼年的時候,母親身患重病,每天住在醫院裏花錢如流水,親朋好友的錢借了個遍,父親更是除了白天的工作外,晚上還要熬夜跑出租。家裏唯一的房子都賣了,可即便如此,仍舊沒有留住母親的生命。而父親也在母親離世半年後,因疲勞駕駛遭遇車禍不幸身亡。

最後年僅10歲的白熠星便住進了舅舅的家裏。舅舅舅媽經營着一家普通的街邊炒菜館,一共兩層。二層狹小逼仄,僅僅只夠舅舅一家三口人居住。白熠星就住在樓頂搭建的小房內,旁邊就是抽油煙機的排氣筒。自他有記憶以來,就整日與油煙相伴。窗戶和放久了的書桌上更是覆蓋着一層擦都擦不幹淨的厚厚油污。

當初為了給母親看病,舅舅一家硬是咬牙湊了二十萬元,但随着父母的相繼離世,這也成了一筆難以理清的爛賬,舅媽對此頗有怨言,雖不曾打罵,但也一直看他不順眼。

白熠星早熟,深知自己是舅舅一家的累贅,除了專心學習,其餘的時間都主動在炒菜館幫忙。零花錢對他而言是一種奢望,所有的同學活動和娛樂活動他從來不參加。他的成績倒是還不錯,一直都穩定保持在年級前十名。每學期2000元的獎學金是他唯一的收入來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什麽天賦型學霸,每天都需要花大量的時間用來學習,才能将成績堪堪穩定在前十。

可以說上一輩子的十幾年時光裏,白熠星沒有一天是輕松的。

身上最值錢的東西就是父親唯一留下來的一部智能手機,能讓他在無數個難熬的夜晚裏稍作喘息。認識白熠星的人都誤以為他是個內向且不愛說話的書呆子,實則白熠星每天夜裏也會用那卡到不行的舊手機,蹭着鄰居家的WiFi在網上盡情沖浪。

一朝穿越成人偶,過往的種種磨難都已化作雲煙,如今的他,無需刻苦學習,也不用打工幫忙。曾經壓着他喘不上氣來的生活已成過去。白熠星對自己變成人偶反而十分滿意,快速地接受了現實。

滴滴滴——

智能門鎖的聲音響起,将陷入沉睡的白熠星喚醒。窗外的太陽已經消失不見,屋內漆黑一片。他這才恍然意識到房子的主人應該放學了。

傅瑾銘一回到家,便看到了玄關櫃上的人偶。只是随意掃過一眼,便關了燈回到卧室。

白熠星的視野有限,短暫地和新主人打了個照面後,周圍再次陷入黑暗。一整晚這個屋子再也沒有人進出。傅瑾銘更是回到卧室再也沒有出來過。安靜到白熠星以為這個家一個活人都沒有。

一夜無夢,第二天還未天亮,即便換了物種,白熠星還是被自己強大的生物鐘喚醒。想像往常那般迅速起床幫舅舅餐館整理一下新進的食材,然而卻怎麽都動不了。他這才意識回籠,想到自己已經不是人了。

眼神漸漸聚焦,清晨的天還蒙蒙亮,意識到自己還能繼續睡覺的白熠星,突然覺得很幸福。雖然沒有柔軟的床,但也十分滿足。睡飽對曾經的他來說就是奢侈!

但白熠星的回籠覺還沒有睡多久,便再次醒來。無他,家裏還有一個高中生主人。

當高挑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眼前,白熠星的眼神肆無忌憚地在這個新主人身上掃了又掃。今天的傅瑾銘穿着一件簡單的白T,身姿筆挺,露在外的手臂線條流暢,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真好看!白熠星膚淺地想着。他如今的臉雖然好看,可那也只是人偶,屬于藝術作品。但眼前的這個可是貨真價實的人類。想必在學校裏定然是一校之草,備受矚目。

正當他在腦子裏想七想八時,傅瑾銘拿起背包準備出門了。

一個轉身的功夫,有什麽東西從白熠星眼前快速掠過,等他剛看清是書包肩帶時,眼前的場景便快速變化,糟糕!他這是被碰倒了!

白熠星瞬間失去平衡,眼睜睜看着自己即将就要從桌子上摔落,但卻無能為力。千鈞一發之際,一只大手緊緊地将他抓住。

這突如其來的驚險,讓白熠星內心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喊出了聲。

“好險好險,還以為自己小命不保了。”白熠星有些心有餘悸,差點自己就要破了最短穿越時間的記錄,給穿越者們丢臉了。

正處在慌亂之際的白熠星沒有注意到傅瑾銘扶着他身體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滞。

傅瑾銘不動聲色地将手中的人偶重新擺放在了玄關櫃上。他的眉頭微微蹙起,剛剛他怎麽好像聽見這人偶在說話,是幻聽嗎?

視線在人偶身上稍作停留,見沒再有聲音響起,他自嘲地笑了笑,便出門了。

——

“李叔,去醫院。”

“少爺……”負責接送傅瑾銘上下學的司機自然知道他所說的醫院是他常去的一家私人心理診所。剛想開口說自家少爺的定期檢查時間還沒到,但從後視鏡上看到少爺的面色有些陰沉,便識趣地改了口,“好的,少爺。”

醫院,院長辦公室。

單正平看着眼前不該在這個時間出現的少年,語氣略帶些許戲谑地問道:“怎麽了?你不是挺煩我的,今天怎麽突然來找我了?”

傅瑾銘自覺地從茶水臺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不緊不慢道:“首先我不是煩你,畢竟我什麽情況你最清楚,反正都治不好,來找你只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辦公桌的另一頭,單正平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那你這次來的目的是?”

“我好像出現幻聽了。”傅瑾銘舉起茶杯,低頭輕抿一口,品了品,茶香四溢沁人心脾,是好茶。

絲毫不知道在他平靜的語氣裏,放出了一個多麽大的炸彈。

“幻聽!!”單正平倏地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聲音提高了兩倍,診室外路過的小護士被吓了一跳,好奇地看着緊閉的房門。

單正平緩了口氣,神色複雜地看向對面面色平靜的少年。

他和傅瑾銘的關系亦醫亦友,當年他剛從國外學成而歸,還抱着遠大的理想,一腔熱血地在國內開了一個心理診療室。遇到的第一個病人就是彼時還年幼的傅瑾銘。

當時的傅瑾銘被多家醫院診斷為十分罕見的先天性情感缺失症,沒有治好的可能性。他的家裏人便抱着試一試的想法找到了初出茅廬的他。

雖然他也沒有什麽有效治療的手段,但憑借着一腔熱忱,一來二去,竟成了傅瑾銘的專屬心理醫生。現如今自己人至中年,在業內小有名氣,曾經的小工作室發展成了一家私人心理醫院。但眼前少年的病仍舊無解。

幻聽可不是一個小問題,單正平腦子裏閃過各種可能性,精神分裂症、偏執性精神障礙、雙向情感障礙……

但是不應該啊?怎麽看少年都不是像患有這些心理疾病的樣子。他在電腦裏翻出來少年前些日子的檢查報告。

傅瑾銘患有先天性情感缺失症,患這種病的人無法理解正常的情感,他們體會不到人類的喜怒哀樂,仿佛是機器人一樣。但稍加培訓,雖無法理解但也能模仿正常人的生活。不會對生活造成影響,更不應該産生這種感知障礙。

想得越多,心裏越發沒底,他輕聲開口問道:“這種情況多久了,聽到的頻率多嗎?”

“之前沒有過,就今天早上一次。”

單正平單手撐着下巴,翻看着少年的日常檢查報告,各項評估都很正常,他思索道:“幻聽并非是某種疾病的特異性症狀,也可能是你這段時間壓力過大,休息不好導致的。之後多留意觀察是否還有類似的症狀,随時來找我。”

傅瑾銘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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