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辨認

第29章 辨認

禪院甚爾感覺兒子從醫院回來之後就有點不對勁。

他不确定地跟妻子偷偷交流了一下, 結果禪院葵生也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是啊,惠看起來很難過呢,是發生了什麽嗎?”

他們思來想去估計是小孩子們鬧了什麽別扭, 于是便暗示了一下大一點的胖達。

“你們幾個先去玩一會吧, 記得到時間要一起來吃飯哦。”

胖達聽懂了大人們的話裏有話,但是他也不知道要怎麽做。

原本春樹因為拒絕了正道回高專的請求,表面上看着沒事,其實心裏還惴惴的呢, 好不容易把情緒藏好了好心把咒具給禪院惠玩了一下, 結果又出了事, 一波把小夥伴送進了醫院, 現在整個人看起來都恹恹的, 沒什麽精神。

胖達扭頭看了看蹲在院子裏一動不動的禪院惠, 想了想還是先抱起了坐在一旁的弟弟。

“春樹,為什麽不高興?”

對哥哥無話不說的小孩兒想了想, 直言:“惠不高興, 但是……好像不是對我們。”

“我剛剛在醫院有跟惠說對不起哦, 可是他沒有搭理我。”

胖達點了點頭。

事實上,不僅僅是春樹, 禪院惠從醫院裏醒來後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話, 連甚爾叔叔和葵生阿姨的靠近都被他避開了。

春樹很茫然, 他能夠感覺到惠沒有對他們生氣,那他為什麽不願意搭理他們呢?

胖達也無法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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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後,禪院甚爾決定親自出馬。

“小子, 怎麽了?”

從醫院回來就一直安安靜靜縮在院子角落的小刺刺頭終于動了, 他緩緩擡起頭,大大的綠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盯住了發聲源。

禪院甚爾對上兒子的目光納悶:這是咋啦?

春樹那小子也說了他們沒有吵架, 雖然他很抱歉是自己的咒具把惠迷暈了,但是小惠看起來也沒有對他生氣。

禪院甚爾難得耐着性子靜靜等了一會之後,眼前的小刺刺頭終于說了今天睜眼後的第一句話,卻把禪院甚爾搞糊塗了:

“……伏黑……甚爾?”

禪院甚爾:?

“……”

黑發男人一陣無語:“你媽媽本姓北村,就算入贅我也是北村甚爾。”

“你小子,瞎說八道什麽呢?別在這發呆了,趕緊去把飯吃了。”

禪院甚爾一把拎起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後又一聲不吭的兒子,進屋把他放在了餐桌前。

春樹和胖達還坐在餐桌上,禪院葵生靜靜看了兒子一會突然起身跟着丈夫去了廚房。

餐桌上只剩下了三個孩子。

三小只靜坐:“……”

春樹在心裏打好了腹稿,正想要跟禪院惠說些什麽,卻發現禪院惠看過來的眼神很陌生,輕輕瞟了他一眼就看向了胖達。

他也轉頭看向胖達。

沉默。

胖達被兩個孩子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開口:“怎麽了嗎,惠?”

禪院惠的目光直愣愣:“……胖達?胖達學長?”

“?”

春樹和胖達茫然:學長?

小惠在說什麽?

剛好這時候禪院葵生和禪院甚爾端來了熱好的飯菜和水果放在餐桌上,三個小孩便默不作聲,禪院惠開始吃飯,胖達和春樹開始吃飯後水果。

禪院夫妻對視一眼:?

就這麽一會功夫他們聊什麽了?

這氣氛怎麽更加不對勁了?

——

【伏黑惠】在觀察。

觀察禪院夫妻,觀察胖達和春樹,同時也在觀察自己。

這裏的一切對于他來說都很陌生,連腦子裏面亂七八糟的記憶都十分陌生。

他似乎有兩個名字,一個是伏黑惠,一個是禪院惠。

作為伏黑惠的記憶裏,他的母親早逝,父親也很早失蹤,之後便是他和一個記不清面容的女孩一起生活。

生活很艱難,他們完全沒有資金來源,一日三餐都很成問題,最後就連那個女孩最後也……

也怎麽了?

這個女孩又是誰?

【伏黑惠】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一個人,好像又沒有。

他記不清了。

然後是奇怪的白發男人,粉色頭發的少年,栗色頭發的少女,會說話的大熊貓……

伏黑惠有很多關系很好的夥伴又似乎沒有可以依賴的夥伴,大家在他心中的印象似乎很深又似乎漂渺無跡。

再接着是災難的來臨和靈魂的苦難……嗯?

他突然發現伏黑惠的記憶力沒有夜蛾春樹這個人。

連禪院葵生和禪院甚爾都能夠在這些記憶碎片裏找到蹤跡,唯獨夜蛾春樹沒有留下一點存在的痕跡。

伏黑惠的人生裏沒有夜蛾春樹。

但是禪院惠的人生裏有。

禪院惠的記憶比起伏黑惠的記憶來說太過完整,小到昨天早上吃了什麽,大到他和夜蛾春樹怎麽相遇的,統統清晰得令人頭暈目眩。

幸福的人生。

伏黑惠渴望卻沒有的人生。

——但他們之間只相差了一個夜蛾春樹。

【伏黑惠】努力思考,努力翻找着腦海裏屬于伏黑惠的記憶。

但是,都沒有……!

在伏黑惠存在的世界裏,夜蛾春樹查無此人。

哪怕是在年幼時最貧苦的時候,哪怕是在少年時命懸一線的時候,哪怕是被巨大的白色式神一拳揮開的時候……

都沒有。!

和夜蛾春樹的快樂玩鬧似乎只存在于禪院惠近一個月的短暫記憶裏,伏黑惠究其一生都沒有遇到這樣一個能夠輕易照亮他生命的人。

沒有夥伴的伏黑惠過得比誰都要孤獨,比誰都要艱難。

但這些事情禪院惠都沒有遇到。

……

那他呢?

【伏黑惠】茫然地想着。

——他到底是伏黑惠,還是禪院惠?

比起伏黑惠十幾年的記憶碎片,禪院惠僅僅不到三年的記憶如此枯燥匮乏,幾乎掃一眼就能望得到頭。

但是。

如果他是伏黑惠,那禪院惠幸福的人生,是他搶奪——偷占來的嗎?

如果他是禪院惠,那伏黑惠所經歷的悲傷與絕望,又該算是什麽呢?

【伏黑惠】無法做出選擇。

【伏黑惠】拒絕做出選擇。

雜亂又沉重,哪怕只是細小的片段卻随便一個就能轟碎禪院惠平淡幸福的人生的,那份記憶。

深刻又難忘,随便一個夥伴的傷亡都能讓禪院惠輕易崩潰的,那份情感。

他恐懼着,卻又死死抓緊,不想放開。

他是誰?

他應該是誰?

【伏黑惠】擡頭,看向那個特殊的“差異”,那個具象化的奇跡。

來吧,請你再幫我一次。

請告訴我——

我,是誰?

——

夜蛾正道的來訪本就讓禪院葵生有些忐忑,如今三個孩子之間奇怪的氛圍更是搞得她一個頭兩個大都,但禪院甚爾卻彎道超車出奇制勝——

他帶着三個小孩一起洗了個澡。

在所有人眼中一直平淡無波的禪院惠終于露出了鮮活的表情,氣急敗壞地撲騰着: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洗澡!!”

“啊!不行、不許脫我的衣服……!”

禪院甚爾充耳不聞,以暴制暴,三下五除二剝光了兒子,再一把将其丢進了浴缸中。

春樹和胖達倒是很識時務,早早就一人頂着一塊毛巾進到了浴缸裏。

禪院甚爾就這麽帶着兩個小夜蛾鬧騰騰地為兒子搓泥,從腦門搓到腳底板兒,直把刺刺頭小鬼搓得又叫又笑:

“停停!不搓了!不要啊啊——”

“不搓了,不搓了!!嗚嗚甚爾力氣太大了,好疼啊——”

“噗哈哈哈,腳底不行,哈哈哈哈、哈……好癢!!”

于是,輪到給春樹搓泥時,他狠狠地報複了回去。

就是你!

剛剛還偷偷撓我胳肢窩!!

……

“惠,你在做什麽?”春樹納悶地看着禪院惠趴在窗臺上比劃着手指頭。

【伏黑惠】平靜地扭頭回了一個笑:“沒事。”

他按照禪院惠的記憶,輕車熟路地打開放置被褥的櫃子,招呼着小夥伴們自己鋪好床鋪,然後三小只排排躺好。

天花板上黃暈暈的燈光照亮了他們眼底最深處的暗色。

【伏黑惠】開口了。

“春樹,對不起。”

“哎?”

春樹和胖達齊齊轉頭看過來。

妹妹頭小孩直接坐直了身子:“為什麽要道歉啊,惠?”

【伏黑惠】沉默了。

三歲孩子的小腦瓜子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是按照伏黑惠的記憶,這裏他應該是要道歉的。

【伏黑惠】苦思冥想,終于想出來個由頭:“……我沒有陪你做完咒具的測試就暈過去了。”

話說出口就順當了,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害你擔心了,對不起。”

春樹有點感動。

妹妹頭小孩探出被窩,親昵地爬進了幼馴染的被子裏:“沒事的惠,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哦,下次絕對不會再讓你遇到危險的。”

“小惠很幸福,小惠也很幸運,春樹希望你一直這樣。

以後不喜歡的事情我們都不要做了,不安全的事情我們都不要遇到了。”

胖達也走近,把兩個孩子抱在了懷裏,靜靜聽着春樹講奶聲奶氣的大道理:

“小惠是恩惠,春樹是希望,這些都是寫在名字裏的直白祝願,所以我們都要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長大,幸福地過這一生哦。”

“春樹會一直陪着你的,所以不要難過了好不好,小惠?”

“……”

身上的被子突然被蹬開,胖達和春樹不明所以。

“好熱啊,你們兩個,”禪院惠小聲抱怨,“胖達哥哥身上的毛真是太密啦,春樹你也是的,不要說着這麽熱乎乎的話又緊緊湊上來嘛……”

重新恢複了活力的刺刺頭小孩蹦蹦跳跳:“我們來把墊子拼在一起睡吧,好不好?”

“好哦!”

春樹笑得傻乎乎的:“太好啦!小惠終于你開心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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