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天涼，快進屋。”沈天山走上前扶她起來。
“嗯？”青岚想事想得太入神，一時沒注意到沈天山走過來。
“想什麽呢，這麽入迷？”沈天山語氣溫柔，盛着滿滿的笑意。
兩個多月了，青岚仍然不習慣沈天山突然的轉變，但還是随他進了屋坐下。
“我有個問題。”
青岚捧着熱茶看着他，眼睛瞪得圓圓的，像只怯生生的小野貓。
沈天山覺得分外可愛，便湊過去：“你問。”
“你……嗯……你之前拒絕我了。”她聲音很小，同之前底氣十足的樣子很是不同。
沈天山噗嗤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我說了，是我之前沒想通。”
“哦。”青岚半信半疑，停頓了一下又說：“那個……你不是有妻子麽。”
沈天山笑容僵了一下，收回手：“若我說我放下了呢？”
“是因為我救了你，還是因為我和她長得像？”
“都不是。”沈天山搖了搖頭，很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有些事我一時不方便和你解釋，但你只需知道，我的心如今是在你身上，也只在你身上。”
“哦。”青岚點頭，抿了口茶。
沈天山有事情瞞着她，具體是什麽，她一時想不明白，她不是一個很愛糾結的人，眼前人的愛意不像假的，結果不壞，便不太在意因果。
但沈天山是一個思慮頗重的人，他确信青岚是魏慎派來的人，在摸清她與魏慎關系之前，他不敢貿然和她相認。
但似乎不做樂恒，只做青岚，也沒什麽不好。他托腮看着她小口喝茶的樣子，心裏被填得滿滿的。
“你看我做什麽？”青岚被他看得有些心慌。
“因為你好看啊。”
“哦。”
青岚臉突然紅了，在她有限的記憶裏，她從未被這樣對待過，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不自在地把眼神別了過去。
“你要是害羞我便不說了。天不早了，晚上想吃什麽？”
“嗯……吃魚？”
“魚湯？”
“可以呀！你會做嗎？”青岚眼睛一下就亮了。
“不會。”沈天山很誠實地答道。
“那你說什麽！”青岚笑。
“蘇鳴會。”
“蘇鳴還負責做菜啊？你會不會太折騰他。”
“他自己喜歡。”
“先生……”
喜歡做菜的蘇鳴好巧不巧走進了屋，聽到了方才那句話。
“蘇鳴蘇鳴！聽說你會炖魚湯？”
蘇鳴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是撓了撓頭。“廚房的于師傅告假探親了，也只能我做。”
“那辛苦你了。”沈天山起身拍了拍蘇鳴的肩：“阿錦也喜歡喝魚湯。”
“明白，我多煮些。”蘇鳴面色沉穩，但分明語調都精神了不少。
蘇鳴離開後，青岚湊到沈天山身邊，看着那個腳步輕快的少年的背影，說：“你說，蘇鳴是愛慕阿錦嗎？”
沈天山也看着門外，頗為感慨地笑着：“少年人總是藏不住心事。”
“我看你也沒多穩重。”青岚回頭看向沈天山。
“是嗎…”
沈天山也在此時側低下頭看向她，倆人忽然四目相對不過三寸，呼吸相聞。
青岚的心瞬間漏跳一下，她看見他喉結動了動……
這個感覺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她沒有後退，反而不自覺地又靠近了一寸。
就是這一寸的動作，沈天山毫不猶豫地吻上了她。
他的唇有些涼，但是軟軟的，她感覺四肢百骸都麻酥酥的，只閉上了眼睛，任由他含住了她的唇，又撬開了她的嘴。
“唔……”她心潮澎湃，渾身發熱，情不自禁地用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兩人的呼吸都重了起來。
門沒關，突然來了一陣風，吹得嘎吱一聲響。
青岚一個激靈，推開了沈天山。
“我…那個…門……門還開着。”她指了指外面。
沈天山笑，擡手給她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襟，低下頭在她耳邊說：“還吃魚嗎？”
耳朵被他灼熱的呼吸燙了一下，她又是抖了一下：“不……不了吧。”
“不吃那我關門了？”沈天山作勢要去關門。
青岚趕緊抓住了他的袖子：“吃！吃魚！蘇鳴應該開始炖了吧，我去廚房看看。”
說着，邁出了門檻，跑了出去。
沈天山看着她落荒而逃，恍然想起她剛來沈府時，她發現他眼盲後有些慌張地離開書房的樣子。
那明明就是樂恒，他怎麽就沒認出來呢？
荒唐，實在是荒唐。
此時青岚站在小廚房門外，一邊扇着手給臉降溫，一邊也覺得荒唐。
她剛才會不會太熟練了？為什麽會無端想起記憶中那些香豔的碎片？
她只見過冷漠的沈天山，憤怒的沈天山，甚至是哭泣的沈天山，他似乎持重，但她知道，持重是因為他的魂魄早已不在這副軀殼裏，而是同樂恒一起，葬在了那棵樹下。
可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沈天山是這個樣子的。她突然就能想象到當年長榮城裏那個傳說中的風流才子模樣了。
要是能這樣一輩子就好了。
她切身地體會到了美人計的威力，若不是還惦記着淩五生死未蔔，她如今已經在沈天山這溫柔鄉裏醉得不知今夕何夕了，哪裏顧得上什麽敵我，什麽計謀。
“青岚，你在這做什麽？”
阿錦的聲音傳來，青岚尋着聲音看過去，看見蘇鳴拎着一條大鯉魚和阿錦并肩從側門走過來。
“嗯……看看魚炖得怎麽樣了。”
“才剛抓了一條回來。”阿錦笑：“你很餓嗎？”
“那倒也沒有。想着學一學蘇鳴的廚藝，聽說錦姐姐你也喜歡喝魚湯？”青岚目光瞥向蘇鳴，見他臉上微微有些泛紅。
阿錦全然沒發覺：“以前家門口有條小河，所以我娘經常做給我吃。不過後來……我也不大記得那是什麽味道了。”
“那蘇鳴炖的呢？好喝嗎？”
阿錦摸了摸鼻子，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蘇鳴：“沒喝過啊，我都沒見過這孩子下廚。”
“沈天山不是說蘇鳴喜歡做飯嗎？”
“是麽？”阿錦看向蘇鳴：“你喜歡做飯？”
“啊……對。”蘇鳴無奈。
青岚見狀，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怎麽了？”阿錦很是茫然地搞不清楚狀況。
青岚擺擺手：“沒事，錦姐姐你陪他一起做吧，我先回去了。”
“青岚。”阿錦叫她。
“嗯？”
“先生這些年……很不容易，你…不要負他。”阿錦猶豫了片刻，說道。
青岚笑容僵了一下，只是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阿錦看着她離開，內心五味雜陳。
“錦姐……”蘇鳴在一旁看着她神情，也能猜出個大概。
“先生這幾年太苦了，我怕他只是飲鸩止渴。”阿錦蹙眉，随後又嘆了口氣：“我有什麽資格擔心這些呢，他那麽聰明，這麽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吧。”
“其實刺殺的事也有些蹊跷，我去了北豐，發現咱們派去保護常黎母子的人并沒什麽事。倒像是調虎離山。”
阿錦倒是不驚訝，只是問：“你可同先生說過？”
“當然。”
“先生怎麽說？”
“先生什麽也沒說。”
“好吧。”阿錦又嘆了一口氣，指了指小廚房：“走吧，再不燒火就吃不上了。”
蘇鳴幸不辱命，炖的魚湯鮮而不腥，早春時節喝着暖暖的，大家都吃得很滿足。
沈天山和青岚都沒有提起下午的事。但沈天山不動聲色地把最鮮嫩的魚唇夾進了青岚碗裏，青岚臉上一紅，暗暗掐了自己一下，避免再反複想起那個吻。
美人計實在歹毒……
青岚回屋後，逼着自己冷靜下來去想淩五，去想魏慎，然後想他們口中的自己的父親。
忠于魏家皇室是她生來就肩負的東西，可與沈天山接觸下來，她總覺得，若說真要結束這亂世，還百姓一個太平，魏慎除了名正言順外，勝算實在不大。
鳳凰擇良木而栖。
即便她不是那個鳳凰，也隐隐地開始動搖了。
沒來由地，她突然想起荭纓。沈天山不喜歡她同萬豔閣牽扯太深，她便趁夜深摸出了沈府。
荭纓難得今夜沒客，反倒是難以入睡，見青岚從窗子翻了進來，驚呼過後，露出了幾分欣喜。
“我就猜你睡不着，果然燈亮着。”青岚熟門熟路地坐下。
“那怎知我是睡不着，不是有客？”荭纓白了她一眼，給她倒了杯茶。
“我外面聽了一會兒，沒有別人的氣息。”
“你真是的。”荭纓語氣嬌嗔地推了她一下。
青岚撓撓頭：“我主要是，心裏有點亂，想找你聊聊天。”
“怎麽？我可是聽說了軍師大人金屋藏嬌，近來滿面春風。想來你是得償所願了，心亂什麽？”
“你從哪裏聽說？”
“這種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消息。”荭纓語氣中帶着幾分得意，得意中有摻着一絲苦澀。
青岚哦了一聲
“說說吧，咋啦？”荭纓托腮問她。
“嗯……你也知道我和淩五算朋友，淩五麽，和沈天山算敵人。我有點兒……不知道怎麽辦。”青岚支支吾吾，盡量含混地和她說了。
荭纓當初沒有和淩五去泉安，而是留在了岐城，後來與淩五再無聯系，青岚身邊只有她與兩邊利害都不相幹，這件事，便只能問她。
荭纓聽到淩五名字，神情暗了暗：“你是擔心有一天二人戰場上兵戎相見，你不知道該護誰？”
青岚歪着頭想了想：“算是吧。”
“那是他們男人的事兒，又不是為了你打起來，你護不護也改變不了什麽，自尋煩惱。”
“也不全然是男人的事吧。北豐那兩位公主可比那位皇帝強多了。”
“但皇帝是祝嘉燃啊。”荭纓看起來有些困了，胳膊撐着腦袋：“女子做再多，獲利的也是男人。索性就別操那個心，你如今在沈府，能和心愛的人日日在一處，明日愁來明日再愁。”
“世道不公啊。”青岚搖搖頭：“我就只能看着麽？”
“你有點奇怪。”荭纓直起身來：“從前沒覺得你是如此熱血的人。”
青岚一愣，回想起之前這五年，她幾乎從不想這世道該如何。魏慎讓她殺人，她便殺了，讓她來岐城，便來了，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的。
“沈天山改變了你。也不知對你來說是福是禍。”荭纓見她茶喝完了，便又給她續上。
青岚一邊喝一邊揉了揉眉頭：“所以我很亂。”
“成王敗寇本就是一場豪賭，他們都回不了頭了。”
“你說得對，我做不了什麽。”青岚回頭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朦朦胧胧地被霧氣籠罩着，艱難地透着淡淡的光。
“青岚，你也回不了頭了。”荭纓的話像一句判詞。
青岚苦笑一聲：“我只是誤以為我有得選。”
茶已經涼了，她一口喝淨：“我走啦。改日再來看你。”
荭纓點頭，看着她翻出了窗子。
“亂世之下，其實誰都沒得選。”
她輕聲自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