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從東湖公園回來,白楊就發了高燒,燒得迷迷糊糊,不辨晝夜。

芳菲和閨蜜去練瑜珈了,練瑜珈總比打麻将、泡酒吧要好得多。一段時間練下來,芳菲不但身材窈窕了,氣色也好了許多,而且,對他的依賴和抱怨也在減少,這些都是好事情。他支持她練瑜珈。

玉秀去了暑假英語培訓班,全外教教學,只是,江州城能有什麽外教?無非是非洲裔的美國黑人,或是偷渡到美國的拉美裔,說着那些帶着濃烈方言的英語并夾雜着罵人的粗話。想當初,一沖動就花了3萬美金給白浪報了一個美國籃球夏令營,3萬美金啊,中國多少家庭要掙幾年才能掙到3萬美金啊,可是白浪什麽也沒有學到,除了帶回兩本色情畫報外。要是用這錢給玉秀報個“美國常春藤大學夏令營”就好了。

天色向晚,白楊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生活,于白楊而言,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芳菲的不解風情,梨月的流水無情,白浪的不懂事,知情人的敲詐,這些都不要緊。最要緊的是玉秀的病情,他有時恍然會有一種錯覺,感覺玉秀的病可以自愈,但理性告訴他,如果不移植骨髓,這病是沒法好的。如果要移植骨髓,必須請玉秀的生母,如果玉秀病好了,她的生母把她要回去,可如何是好?

最後,他和芳菲商量的結果是,只要玉秀活着,比什麽都重要。

恍恍惚惚中,白楊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玉秀推門進來時,瞧見他躺在床上,驚呼一聲撲過來,用手放在他的額頭上,“爸,你發燒了。”不放心似的用嘴唇貼在他的額頭,她沾染在他額頭上冰涼的口水有種沁人的涼意,讓他感覺燒似乎退了許多。

芳菲進來時,也是摸摸他的額頭,趕快用濕毛巾給他敷上,“怎麽啦,老楊?這麽高燒,送你去醫院吧,晚上想吃點什麽,我來做。”

其實,第二天,明峰就收到了那封敲詐信。

他仔細回憶那天的情形,他進入梨月的公寓時,只有他和梨月,後來,聽聲音,好像是來了梨月他們學校的校長,再後來,就來了江大牙。再後來,他就因窒息而暈倒在衣櫃裏。這衣櫃實在是高級,在裏面根本打不開,而且,密封性還特別的好,他差點就因為一次偷情而死在衣櫃裏。

從這封敲詐信的行文來說,應當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孩子。如果知情人是一個孩子,那他怎麽會出現在現場?如果沒有出現在現場,那麽,知情人只可能是梨月、校長和江大牙其中之一。梨月不可能,因為她不缺錢,而且,這封敲詐信公開,梨月就會身敗名裂,這于她根本沒有任何好處。江大牙也不可能,江大牙也不缺錢,而且,當天江大牙并沒有看到自己,這事情要是傳揚出去,江大牙的面子也是挂不住的,畢竟,梨月和江大牙還沒有離婚呢。還有,江大牙是他公司的法律顧問,最近還要介紹印度大客戶給他認識,犯不着為了一萬塊錢撕破臉啊。

這樣說來,敲詐信只可能是校長寫的。問題是,校長只是為了一萬塊錢來敲詐他?而且,如果梨月不說,校長是不可能知道自己藏在衣櫃裏的。

想來想去,明峰還是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決定什麽也不想了,靜觀其變。如果那個知情有把他和梨月偷情的事情公布出來,他倒是樂見其成的,甚至有些迫不急待。如果紅霞知道了,她要是提出離婚,他會欣然同意。其實,他也知道,梨月只是不讨厭他,談不上愛他,即便是這件事情公布于衆,她也不會嫁給自己。

一萬元對明峰來說不是個小數目,他根本拿不出來。

可想而知,在東湖公園湖心亭邊1002號垃圾桶邊中蹲守了一個下午的成彬和白浪是空手而歸。錢并沒有那麽好掙,偷窺到別人的秘密和掙到錢根本就是兩回事,顯然,他們有些沮喪。

晚飯後,20:00,江州電視臺直播節目《大律師說法》。

幹淨挺括、綢布和亞麻混紡而成的布料、手工縫制的白色襯衫顯然是意大利阿瑪尼家族制衣大師的不凡手筆,金燦燦、并不多見牌子的瑞士手表想必是僅供歐洲王室的限量款,大英帝國出産的軟底皮鞋和地板的輕微摩擦聲猶如江大牙第一次見到梨月時他聽到自己的嘆息。

刮得幹幹淨淨的胡子顯露出一個男人棱角分明的堅毅,鏡片後面炯炯有神的眼睛釋放出睿智的光芒,薄薄的嘴唇在醞釀雄辯大師的口若懸河,潔白的牙齒将掀起舌戰群儒的血雨腥風。

這便是江大牙。舉重若輕,胸有成竹,雲淡風輕。

少波和長安抓捕的犯罪嫌疑人鳳凰區孤兒院院長大志昨天在市中院的庭審中因“疑罪從無”而被當庭釋放,市檢察院在市中院兩次退回補充偵查中仍然沒有取得關鍵性證據。

輿論對大志顯然是不利的,法院外被害人家屬和一些民間團體打着标語要求嚴懲變态殺人狂魔大志,但法院審理案子講究的是證據,輿論不能代替證據。

主持人:江律師,昨天在江州市中院開庭審理的原鳳凰區孤兒院院長大志故意殺人、□□案中,法院以證據不足、疑罪從無當庭釋放了被告人,作為大志的辯護人,請談談您的看法。

江大牙:主持人好,觀衆朋友們好。我是江南律師事務所主任江大牙,大志故意殺人、□□案,我是辯護人。我也知道,群衆對我給“壞人”辯護是十分不滿的,這個壞人是要加引號的,因為是不是壞人,不是依我們的生活經驗得出,而是要經過法院的審判。

這個案子,平心而論,和美國的辛普森殺妻案有相似的地方,當然,只是相似,并不雷同。辛普森這個案子,作為群衆或是職業律師都內心确信他是殺了他老婆,只是檢方在取得證據時程序違法導致證據失去了法律效力。

大志案和辛普森案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大志并沒有殺人。檢方的證據并不能形成密閉的證據鏈,很多證據都是傳來證據,證人證言中證人說的話有很多都是聽說的,說是道聽途說也不為過。被告人的供述,開庭時,被告當庭翻供,後經法院審理認定,這是刑訊逼供下取得的,不能作為定案的證據。大志從被關押時到釋放,體重整整減少了48斤,肋骨斷了8根,肺部挫傷,輕微腦震蕩……

可以說,這個案子的判決,體現了中國的法治精神。

主持人:聽說被害人家屬可能向檢方申請要求抗訴,對此,您怎麽看?

江大牙:抗訴是檢方的權利,而且,真是成了一個案子,我也不一定是辯護人,對此我就不予置評了吧。

主持人:江律師,抛開您作為這個案子的辯護人,您內心确信大志是真的無罪嗎?

江大牙:……(沉默良久)你問了一個我難以回答的問題……

主持人:江律師,如果說鳳凰區孤兒院的兩個小女孩因為營養不良而死亡,孤兒院怕擔責任而草草掩埋,倒是可以理解,但是本案中第三個被害的小女孩幾乎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大志,卻在為案發時很多證據難以取得,而且,檢方在指導公安機關收集證據時存在不當行為,讓犯罪分子逍遙法外。江律師,如果您作為這個小女孩的家長,你該如何保護自己的孩子?

江大牙:……(沉思)還是要盡到一個法定監護人的監護責任吧……

主持人:謝謝江律師作客《大律師說法》,從這個案子判決後的民調來看,幾乎所有的受訪者都認為大志有罪,可以說,這個案子的判決,是法治的勝利,卻是正義的失敗……

長安家。長真還在溫習功課,長蘭已經睡了,夏天不睡午覺的小孩子一撂飯碗就要睡覺。室內焚着蚊香,留蘭香味。

“長安,這個案子一出,只怕你這個隊長是做不成了。”之倩不無憂慮地說。

“不還有少局頂着的嘛。”長安瞥了一眼老婆,“其實,開庭時江大牙說得都很有道理,那些證據無論是收集的合法性和程序性都有問題,都應當作為非法證據予以排除。這個案子,立案時我就對少局說過,大志的口供是定罪的關鍵,所以,一定要防止翻供。唉,沒有想到,被我說中了……”

“你啊,就是太相信人,我看這個少波啊,一有事情,就會把你抛出去頂罪。怎麽說,人家少局也是科班出身啊,北京大學法學院,難道還不如你這個軍隊轉業的?

“你說的這個北大法學院啊,函授的,連遠程考試都是我代考的。之倩,你可不要看我是軍隊轉業的,至少《刑法》和《刑事訴訟法》我也學了個七七八八,要不是律師考試太難,而且涉及的法律又太多,涉外的部分我基本看不懂,我都想去考律考。這哪是少局可以比的?”

“撲哧。”之倩笑出聲來,“現在都快要被人家少局掃地出門了,還在吹噓呢?”

成彬的公寓。

剛看完《大律師說法》,成彬和白浪陷入沉思,連立秋後的第一茬碧綠的西瓜剖開後鮮紅的瓤汁液欲滴也無動于衷。

“成彬,你說大志到底有沒有罪?”白浪問。

“其實,有沒有罪,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成彬回答道,“主持人不是說了嗎,做了民意調查,所有人都認為大志有罪。如果這個案子放在美國或是英國來審理,由陪審團要裁定,大志肯定有罪,而且是死刑。”

“為什麽中國不能判大志有罪?”

“因為中國沒有陪審團。”

“成彬,如果你是法官,你會怎麽判?”

“大志,犯故意殺人罪、□□罪,數罪并罰,合并死刑,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産。”

“成彬,你說得這樣專業,怎麽做到的?”白浪羨慕地問。

“哎呀,白浪,這個太簡單了,只要你每晚8點打開江州電視臺,只須看上一周,我保準你什麽都會了。”

“這個案子,你最恨的是誰?”

“法治戰勝了正義,主持人都這麽說,我們并不需要虛無缥缈的法治,我們只需要實實在在的正義。這個案子中,江大牙利用了檢察院的錯和自己作為一個大律師的影響力讓真正的壞人逃過了法律的懲罰,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江大牙是頂壞的。”

“成彬,上次在東湖游戲城玩游戲,我碰了小東和小南他們,他們也在找江大牙,說江大牙欠他們每個人500元。”白浪說。

“小東和小南,就是我們育才中學的同學?孤兒院的?”

“對,他們還說了一個關于江大牙的秘密。”

“什麽秘密?”

“江大牙是同性戀!”話一出口,白浪不禁想起了初中一年級那年在江南律師事務所受到江大牙的猥亵和淩辱,心中騰起複仇的火焰。

“同性戀?!那江大牙和梨月老師是什麽關系?”

“情人吧。”白浪悲哀地叫道,“梨月啊,我的女神沒有了!”他的心裏亂糟糟的。

成彬拿起一瓣西瓜,吃了兩口便扔到垃圾桶中,“秋後的西瓜真不好吃。”他看了一眼白浪,“江大牙又不是沒錢,為什麽1000元也不給他倆?上次我聽見他給梨月老師一給就是10萬元,這家夥對女人真是慷慨,還說去什麽香格裏拉吃飯。”

“他們說江大牙很小氣,根本不想給這1000元。”

“一個大律師,怎麽會欠他們錢呢?”

“小南說,是大志介紹他們給江大牙服務(什麽服務不難想像),江大牙事後不認賬。”

“該死的大志,該死的江大牙。他們有辦法要到這1000元嗎?”

“小南說江大牙有個8歲的女兒,叫桐桐,每個暑假,他都會把桐桐送到鳳凰鎮鳳凰村奶奶家。他們想綁架桐桐,他們說江大牙很寶貝這個女兒,只要一綁架桐桐,江大牙就會立馬給錢。上次,因為江大牙要帶桐桐去日本旅游,他們在鳳凰村沒有等到桐桐。”

“我們的機會來了!白浪,我們要做一番大事情的機會來了!我們要立即行動,機會不能叫小南他們搶了去。我們要以正義之名,懲罰惡人,要江大牙當面道歉,要他賠償被害人……”說罷,成彬興奮地把白浪抱起來。

“你是說,我們要綁架桐桐?”白浪疑惑地問。

“還能有比這更好的辦法嗎?”

“是很好。”白浪幾乎要跳起來,“我們向全世界證明自己的機會來了!”

說幹就幹。

必須得有輛車,這個好辦,在東湖公園有條僻靜的小路,路上停了不少二、三個月沒有開走的僵屍車,車身除了灰塵、落葉外還有不少灰白色的鳥糞被雨水沖得灰蒙蒙一片。這些車,大多是走私車,□□或是其他來路不明的車,偷走一輛,也無人知曉,即便有人知曉,也無人追查。

兩人做了分工。白浪負責到鳳凰村把桐桐綁架帶回來,成彬負責把上次白浪囚禁玉秀的那幢獨棟小院改造成可以生活的囚禁之地(有水、有食物、可以睡覺、不易察覺)。

“白浪,這次既是向世□□明我們的機會,也可能會引火燒身。綁架是重罪,只消看看《刑法》就知道了,我們向江大牙要錢的目的是給被害人家屬,但是警察不這樣看,他們會認為我們要錢是為了揮霍,他們會說‘這些錢,你們說是救助無家可歸的人也成,說是捐助給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也成,反正,都是随你們怎麽說’,所以,這事情,我們要考慮周全了。”

“那怎麽辦啊?我們能不能不要錢?”

“可以啊,我們本來就不是想要江大牙錢的。我們可以這樣,把桐桐綁了後,可以寫封信給江大牙,要求他把10萬元彙到江州電視臺的公益基金賬號,然後我們帶着桐桐在城裏玩兩天,無論江大牙付錢與否,兩天後,我們就把桐桐放了。”

“這樣好倒是好,就怕桐桐不願意跟着我們走啊。”

“這個也是。要不然,我們弄點麻醉的□□吧,桐桐到了城裏,我們就不限制她人身自由。為了怕她認出我們,我們最好準備個面具,對,我這兒有幾個豬八戒和孫悟空的面具。”成彬說,“另外,白浪,你手腕上紋上去的小青龍也太顯眼了,難免不會被人認出來。”

“好,今天我就去洗掉。”

“我去遠點的地方打個公用電話給江南律師事務所,問詢一下江大牙把女兒送到鳳凰去了吧,你去把車弄一弄,順便加點油。那一萬元就算啓動資金吧。”

今晚的時候,成彬從外面回來。

“白浪,我打聽到了,江大牙今天去了印度,前幾天他把桐桐送到了鳳凰村。我們可以行動了。”

立秋也有幾天了,但江南的立秋和秋天的關聯并不大,天氣依舊燠熱。夏天走到這裏,宛如長江過了宜昌,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涼意在緩慢生成,季節在猶疑中盤桓。

手捧一本《化學》書,坐于屋檐下,粉蝶在院子裏低飛,幾只雞在院子裏悠閑地踱着步,8月常見的流雲在空中越聚越多,最後竟覆蓋了晴朗,起于青萍之末的風開始光顧明缜家的院子。

江南的無花果雖說比不上麥加城的,但漿果味一點也不遜色,那小小的青綠中帶着洋蔥紫的果子掩映在闊大的葉子編織的一片綠意裏。柿子樹的枝葉間也露出了青中泛黃的果子,春姨說過段時間摘下來,用開水一燙,就等着它自然熟,但小孩子往往等不及,偷偷來嘗,澀嘴得很,不甘心地咬深了些,澀嘴依然,卻毀掉了一枚果子。

說這話時,春姨似乎憧憬着要送一籃子柿子和無花果給玉秀嘗嘗,“這些年,一直在做一個夢,夢裏她還活着,果然……”她笑着看明缜,“你說我運氣怎麽這麽好?真是前世積的德啊……”陽光從流雲聚積的雲層中透出來落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臉霎時凝了一層溫潤的玉,“她好年青啊,多好看啊。”明缜心想。

春姨還想說些什麽時,一個穿着迪士尼卡通連衣裙、頭上別着一支紅色的櫻桃發夾、一雙鑲嵌着水晶的俏皮的黑色小皮鞋、兩只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笑起來露出整齊細密如瓠籽一樣的牙齒和兩只小酒窩的小女孩蹦蹦跳跳推開院門,“明缜哥哥,奶奶讓我給你送兩只黃瓜,奶奶說,立秋後的黃瓜才好吃呢。”

“桐桐啊。”春姨笑吟吟地說,“你想不想爸爸啊?”

桐桐搖搖頭,“好多人都說爸爸是壞人,我的老師和同學都這樣說,他們罵他‘壞律師’”,她神色黯淡下來,“可是爸爸是好人。”

“不說你爸爸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春姨轉身去廚房拿了一盆魚,“桐桐,這是我今天抓的魚,拿給你奶奶做,中午就可以吃魚了。”她對明缜說,“缜缜,你送過去,順便把盆拿回來。”

“明缜哥哥,你說我爸是壞人嗎?”

“不是吧。你爸是律師,律師也不是幫壞人作惡,而是怕好人被冤枉成壞人,所以,你爸不是壞人。”

“明缜哥哥說得對。”桐桐開心地跳起來,“哥哥,你帶我去玩一會吧。”

明缜瞅瞅春姨,春姨點點頭。

江南雨水多,8月也如是。但8月的雨和3月綿綿的春雨不同,春雨有一股纏綿的韌性,雨也下得極細密,有時一連幾日的下,不似8月的雨驟然風起雲湧雨落、轉瞬雲開日出晴朗。8月的雨也有別于11月潇潇的秋雨,秋雨倒是并不纏綿,也不率性,它醞釀已久,淅淅瀝瀝,漲了巴山的秋池,勾起詩人的清愁。

雨水多,柿子和無花果就不甜,西瓜也是一樣。江南的水果素以水分足、含糖量低出名。如此,江南有名的水果并不多。

鳳凰山下有一條名曰桃花溪的清澈小溪,小溪常年流水潺潺,小溪中有魚,以泥鳅、鳑鲏、麥穗魚居多,但這些魚形體較小,行動卻很迅速,難以捕捉,小孩子并不感興趣。到了7、8月,桃花溪注入的鳳凰山水庫水位上漲,一些鲫魚和鯉魚會順着桃花溪溯流而上,然後便擱淺在深一些的地方。

這個秘密是明缜最近發現的,今天送給桐桐家的大鲫魚就是他從桃花溪抓來的。這個秘密是大自然的秘密,有些人知道,包括桐桐的奶奶,但她行動不便,把秘密告訴了桐桐。

午後,桐桐提着一只塑料桶和一只網兜過來,那網兜似乎是小朋友在草地上撲蝴蝶用的,用來捕魚,似乎有些單薄。桐桐也換了套裝束,頭戴一頂草帽,身着短褲和T恤,腳蹬一雙涼鞋,連早上的紅櫻桃發夾也沒戴。顯而易見,桐桐想去桃花溪捕魚,但明缜沒有吱聲,他剛剛聽完了《化學》課本中阿伏加德羅的絮叨,又看完了門捷列夫的元素周期表,他的頭腦有些暈。

“明缜哥哥,我們去捕魚吧。”桐桐晃晃手中的水桶和網兜,有些渴盼着說,“要是捕到魚,我們一人一半。”

“我不去。”明缜沒好氣地說,心想:和這樣的小孩去捕魚,還要一人一半?真不愧是江大牙的女兒!

“你是不是嫌少啊?”桐桐不解地問,從兜裏掏出了10元錢,“這個也給你吧。”

“見過世面的小孩就是不一樣。”明缜思忖道,“江大牙真是不一般啊。”但他還是搖搖頭。

“明缜哥哥,去不去呀?”桐桐已是哭腔。

“好吧。”明缜答道,“不過你得聽我的,不準亂跑,不準下河洗澡。”

“嗯。”桐桐認真地回答道,“我們走吧。”

穿過長長的水稻田,稻花落盡的水稻結出了綠綠的穗,微風送出帶着植物香氣和水腥味的熱浪,8月午後的陽光再怎麽昏黃不明也會灼傷人的皮膚,明缜的拖鞋曬得有些燙腳,要是把腳放在桃花溪清涼的水中該有多好啊。明缜想起要在村口的小超市買兩瓶汽水,竟然忘記了。

水稻田過後,有幾畦西瓜地,西瓜地上豎起的瓜棚空無一人,也難怪,立秋過後,西瓜的口感一落千丈,地裏剩下的西瓜又小,确無照看的必要。

大片大片的橘樹林,橘樹并不高,枝頭挂滿了鮮青的果子。在8月的陽光下,橘樹是沉默的,沒有橘子花,蝴蝶也不來獻殷勤,風也少得很,葉子一動不動,遠處知了的叫聲漸漸沉入對已經逝去夏天的永恒追憶之中,因為施了農家肥的原因,空氣中飄散着若有若無的臭味。桐桐擡頭問明缜,“明缜哥哥,你聞到臭味了嗎?”明缜笑笑,并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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