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他掏出手機,點開日歷,今年的臘八節是1月7號,剛好是杜大聖誕假期的最後一天,也是春季新學期開學的前一天。
怎麽就會這麽巧呢?
莫名的還有些遺憾,那個時候多半是不能和段昭庭過臘八了。
段昭庭走過來時,看到的就是蘇時年抿着唇蹙眉的樣子,他乖巧地站在玻璃貨架邊,眼睛有些紅,細看之下,臉色也比平時紅潤些。
“在看什麽?”
段昭庭掃了眼貨物架裏各種幹果,視線很快又聚集到蘇時年的臉上,他眼下青紫色的血管在瓷白的皮膚紋理上滲出,睫毛垂落時更加明顯。
蘇時年笑了笑,之前的情緒很快被一種期待的語調壓下:
“有紅棗、蓮子、桂圓、黑豆,你忘了嗎?”
他邊說邊指着那幾樣東西,段昭庭随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最後眼神卻落在了蘇時年纖細白皙的手指上。
“嗯,忘了。”
他對這些一竅不通。
蘇時年像是有些驚訝地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沙啞的嗓音越發明顯:
“八寶粥呀,第一次的時候,你選的,說想喝的。”
被手指碰了碰手臂,段昭庭怔忪着盯住蘇時年黑亮的眼睛,微微低下頭,就能感受到蘇時年的氣味和體溫,暖和的甜膩的,帶着淡淡的香味。
“你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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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熱的鼻息讓蘇時年的耳垂再次紅了,這麽近的距離,段昭庭的臉好像快貼上他了,蘇時年有些暈乎乎的點點頭。
“記得,都記得。”
段昭庭感受到蘇時年呼吸的紊亂,不動聲色地拉開些距離:
“嗯,還有別的嗎?”
蘇時年大口呼吸了一下,他覺得段昭庭剛剛貼他貼得有些近,這讓他很容易露餡。
“還記得你喜歡穿黑色的西裝……”
話一出口,蘇時年像是被熾熱的光打了一下般顫了顫,他有些膽怯又有些遲鈍地望向段昭庭。
怎麽自己的腦袋總是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呢?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段昭庭淡然地拿過蘇時年手裏的袋子,一只手去抓了把紅棗。
蘇時年見他不說話,于是将段昭庭手心裏的紅棗都拿出來放進袋子裏,嘴上巴巴地說:
“我是想說,你穿西裝的次數很多。”
段昭庭輕輕扯過他手裏的袋子,淡淡嗯了一聲,他嘴角拉得平直,絲毫看不出情緒,只是代替蘇時年幹起了買雜糧的活來。
蘇時年拉住推車,腦袋擱在了推車的尾巴上,有些迷離地盯住段昭庭的側臉:
“段昭庭,好久不看你穿西裝了。”
用鏟勺挖桂圓的人猛得回了頭,蘇時年瞬間睜圓了眼,擱在推手上的腦袋也動了動,他嘴唇翕動,最後說了句:
“段昭庭,我們再買一點黑豆吧。”
說完,他就躲避似的閉上了眼,不再去看段昭庭,也不管段昭庭會是什麽表情。
蘇時年覺得自己多半是被冷風吹傷了腦袋,所以現在要躲在溫暖的超市裏口出驚人。
段昭庭真的又加了些黑豆,弄好幾個袋子後,蘇時年擱在推車上的腦袋也擡了起來。
“剛剛好,這下可以煮八寶粥了。”
“段昭庭,你知道今年的臘八節是哪一天嗎?”
蘇時年話音剛落,額頭就被一只手給蓋住了,他老老實實地沒動,一直到那只手移開。
“你發燒了。”
段昭庭的聲音柔和得有些醉人,蘇時年哦了一聲。
推車被接走,蘇時年還沒反應過來時,一只手就被段昭庭牽住了。
超市裏的空調溫度打得有些高,段昭庭的手心燙得驚人,蘇時年甚至縮了一下,随後五指被蜷住。
“回去休息吧。”
蘇時年點點頭:“好。”
結完賬,段昭庭接過購物袋,一只手拎着袋子,一只手牽着蘇時年,兩個人就這麽走出超市,走到街邊時,把吳叔看得愣了愣。
“進去。”
段昭庭松開蘇時年的手,輕聲對他說了一句。
蘇時年乖乖進了車裏,吳叔接過購物袋放進了後備箱,随後利落上車,升起了隔板。
“你知道自己發燒嗎?”
段昭庭語氣有些嚴厲,蘇時年往自己那邊的車窗縮了縮。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段昭庭冷峻的側臉,鼻音加重:
“嗯,一點點。”
“下午上完課外面有點冷,我出了汗,但我覺得自己身體沒問題。”
“段昭庭,我不是想傳染給你的。”
“你在生氣嗎?”
“發燒的感知度與很多因素有關的……”
段昭庭看過來的眼神有些狠,蘇時年閉上了嘴巴。
“蘇時年,你以為我生氣就是因為怕你傳染給我?”
這種語氣還不是生氣嗎?
蘇時年咬住了唇瓣,潋滟的眼波裏多了些無辜。
“不是,我不是這樣以為的。”
段昭庭整個人往中間靠了靠,蘇時年一扭頭就看到他的落在黑色真皮座椅上的寬大手掌。
他指尖動了動,最後戳了戳段昭庭齊整的指甲。
“但是你有點兇。”
“你生氣了對吧。”
段昭庭長久地盯住蘇時年,他的情緒混亂而高亢,他有些分不清蘇時年到底對他是什麽感情。
甚至說,這種混亂糾纏了他好幾個月了。
“我沒生氣。”
蘇時年拉起自己的連衫帽,将臉埋進了細膩的針織布料裏,他歪過臉,手心墊在臉頰上,鼻尖發紅,眼眶周圍也泛起紅色。
“沒生氣就好,我小時候就經常發燒的,睡一覺就好了。”
蘇時年語調依舊柔軟,他在段昭庭的注視下閉上了眼,卷翹的睫毛撲在眼睑上,微微顫抖。
“對了,你之前說,有關于參加生日宴的注意事項要和我說,要不你現在說吧。”
段昭庭說不清自己的愠意來自哪裏,他看着蘇時年小巧的下巴靠在柔軟的布料上,嫣紅的唇瓣還在一動一動地搭着。
他離自己咫尺之遙,卻固守着那一方,沒再靠近一步。
有時候蘇時年太依賴自己,有時候蘇時年卻完全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馳。
“你發燒了,現在說你明天就忘了。”
段昭庭壓着亂糟糟的情緒,盡量使自己的語調柔和。
“哦,好吧。”
蘇時年翻了個身,臉又朝向自己的窗外,這下,段昭庭只能看到一個圓圓的腦袋對着自己。
他有些郁悶,莫名又接了話頭:
“剛剛你問我今年臘八節是什麽時候,有什麽意思嗎?”
蘇時年再次翻過身,這次,段昭庭看到的是長長碎發下壓着的一張小臉。
只是那人擰着細細的眉,似乎有些難受。
“嗯……就是臘八節是1月7號,我聖誕假期的最後一天,1月8號我就開學了。”
“對了,有機會我給你嘗嘗我煮的臘八粥,很好喝的。”
段昭庭覺得有些奇怪,好像被調在半空中般懸而不下。
過了好半天,蘇時年都把注意力移到車窗外的風景時了,他才問:
“臘八節,和誰一起過?”
蘇時年皺了皺眉。
“不知道。”
他細細的聲音半啞,語調軟得像是在撒嬌。
“那為什麽說要給我煮臘八粥?”
段昭庭打開電腦,回複起各種文件來。
他一邊在工作的姿态讓蘇時年覺得段昭庭只是用閑聊關照下自己的狀态。
“就是,第一次問你的時候你說想喝,所以想煮給你喝。”
段昭庭指間在鍵盤上游走:
“嗯,我知道了,你睡吧,到家我叫你。”
蘇時年“哦”了一聲,閉上了眼。
吳叔開車向來很穩,下車時段昭庭眼神掃了他一眼,他就輕手輕腳地将購物袋放進了客廳,随後退了出去。
“蘇時年。”
段昭庭伏着身子進了車內,喚了一聲,沒得到回應。
他就這麽把人抱出了車,蘇時年比他想象中還要輕,此刻他的臉色因為發燒而爬上豔紅,睫毛一動不動地搭着,甚至在走進客廳的幾步路裏往他身上蹭了蹭。
段昭庭感受着那一抹細腰在自己懷着動着,他甚至能摸到蘇時年漂亮的脊骨。
“醒了嗎?”
還是沒得到回應。
諾大的客廳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段昭庭覺得心燥。
隔着幾層布料,他也能感受出蘇時年的後背出了一層細汗,連帶着他的脖頸處都冒着熱意。
段昭庭給他脫掉了厚重的外套,很快蘇時年像是解脫束縛般舒服地往沙發裏面靠了靠。
中途蘇時年醒來時,轉了個身,就看到了段昭庭清晰緊致的下颚線,只是他還迷糊,昏暗裏,不知道叫了誰的名字。
段昭庭想聽第二遍時,已經沒了機會。
心煩意亂,段昭庭去冰箱裏找了瓶冷水。
回來時,就看到蘇時年身上僅剩的一件毛衣,被帶得卷了起邊,露出瑩白的一截腰線,靠着黑色真皮沙發,顏色對比驚人。
“蘇時年。”
段昭庭擦着那截柔軟細膩的肌膚給他拉下了布料:
“知道我是誰嗎?”
這個時候他才覺察到自己的惡劣。
他近乎是強制性地叫醒了蘇時年,用手指壓過他的唇瓣,直到那雙小鹿般清潤眼睛為他睜開時,他的臉色瞬間恢複冷淡。
“段昭庭。”
蘇時年醒了,睜眼看清眼前的人。
“嗯,不要睡了,起來吃點東西再吃退燒藥。”
熟悉又低沉的嗓音響在耳畔,帶來安全感,蘇時年沖段昭庭笑了笑:
“好,謝謝你。”
蘇時年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的外套已經被放在一邊時,才意識到是段昭庭給他脫了外套,于是原本就紅的臉色更紅。
喝完段昭庭請來的阿姨煮的湯,蘇時年覺得自己元氣恢複了大半。
“太可惜了,原本說要做包子的,結果我竟然發燒了。”
蘇時年雙手交疊放在桌面上,下巴靠着手面,有些可惜地嘆道。
對面的段昭庭風度翩翩地用着晚餐,眼神深邃,似乎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嗯,下次做吧。”
段昭庭平靜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