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分別
第24章 分別
未婚夫?
霍雲并沒有伸手,視線裏依舊只有一道身影,輕聲問:
“你喜歡男人?”
男人的目光太正經,沈聲含有點如芒在背:“啊?昂……應該?”
這該死的沉默,沈聲含摸了摸鼻子:“哈哈”
裝死,兩個高大的男人将他夾在中間,身高的起伏跟山谷似的,他對此頗有微詞:他一點也不矮。
可旁邊的那人一點也不懂他的尴尬,反而掰開他的拳頭,然後十指緊扣,微微湊近一點,耳鬓厮磨一般:
“叔叔到了,我們走吧。”
得到同意之後,林澤冉牽着他離開。
沈聲含回頭朝霍雲揮手:“拜拜。”
霍雲留在原地看了一會,嘴角繃緊,最後漠然地移開視線,端起酒杯朝人堆裏走過去。
“還在看?”
沈聲含回頭,把手抽出來,瞪他一眼:“霍哥好像生氣了。”
“他生什麽氣?”
沈聲含想了想,想不出來:“也是。”
“很有緣啊……他也會折紙兔子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林澤冉輕笑,開口附和:“那确實很有緣。”
兩人相攜來到二樓,穿過曲折的走廊,推開一閃沉重的大門,終于見到林宴。
雲家夫婦坐在男人的身邊寒暄着,還坐了幾個沈聲含沒見過的人。
西裝革履,相談甚歡。
林宴坐在主位,垂着眸子,雙腿交疊,穿了身黑色西裝,皮膚冷白,血色珠子挂在精瘦的手掌中,被主人在旁人說話時不緊不慢地捏着。
沈聲含不由得捏緊了那人的手掌。
“叔叔。”
林澤冉牽着沈聲含坐下。
主位上的男人掀開眸子看過來,墨綠色的,與胸前的水蛇紋樣的胸針交相輝映。
沈聲含眼觀鼻鼻觀心,還是有點緊張,手心冒了一層冷汗。
“嗯。”
墨綠色的眸子左移,落到乖乖坐着的沈聲含身上:“回了?”
林澤冉微頓,安撫地拍拍未婚妻的後背。
沉默過後,沈聲含才發現是在和他講話,擡頭小心地朝林宴那邊看過去一眼。
他知道林宴是在說上次那個“大不了回去”的事情,只覺得晦氣。
“嗯”
他朝旁邊的人又坐近一點,直接抱住了男人的手臂,黏糊糊的,做足了小媳婦的樣子。
其他人也摸不準這個詭異的态度,而且……這位傳說中的未來林家少夫人,不是前不久逃婚了來着?
情趣?真荒謬。
這樣想着,卻是不好表達出來的,反而一個比一個親切。
“家裏的小輩都吵着要見一見小含呢!小冉也別總舍不得人,改天帶着小含一起聚一聚。”
沈聲含的臉已經紅透了,把頭埋進男人的手臂,暗中擰男人手腕上的肉。
林澤冉吃痛,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面上一派淡定:“聽雲姨的,他臉皮薄,可別打趣他了。”
這種動靜自然是瞞不過林宴的眼睛,他移開視線,漫不經心地按了按額角。
左右不過是一些生意場上的推杯換盞,他們說完事情,三三兩兩地寒暄着離開,林宴身邊簇擁着兩位家主,臨走前往後瞥了一眼。
那小孩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那個好侄子的身邊,似乎是離了人路都走不會了。
走到外面,林澤冉在拐角處停下,沈聲含心不在焉地撞到他的後背,又在退開時被人攬住後腰,男人壓下來,擋住走廊的頂光,落下一片陰影。
沈聲含抵住男人的胸膛:擡眸瞪他:“你又整什麽幺蛾子。”
“叔叔在後面看着。”林澤冉往後看了眼,單手捧住少年的臉頰,手感太好,忍不住地捏幾下:“親一下。”
“……”沈聲含将他抵開一點,想要伸頭去看,這人比他高了不少,一番費力還是只能看見後面的天花板。
“在簌簌後面。”
氣聲,呼吸灑在他的耳側,像在說悄悄話。
落在別人眼裏,便是粘糊情侶間的恩愛非常。
“……”
沈聲含張張嘴,又憤憤地去擰林澤冉腰間的癢癢肉,小聲威脅:“不準伸舌頭。”
唇齒相貼,回應被揉碎在溫涼熱情的親吻裏,男人含住他的嘴唇慢慢地磨,像是在舔咬什麽糖果,最後化成糖水,黏糊得要命。
沈聲含閉着眼睛,睫毛不安地顫動,仰着頭,手掌捏緊又松開,最後只能緊緊地抓住男人的衣襟,好讓自己不至于脫力滑下去
舌頭敲響少年的貝齒,沈聲含勉強找回一些理智去推拒,男人黏糊地吻上耳垂,手掌擡起他精致的下巴,拇指在下唇輕輕摩挲,再進一點,摸了摸緊閉的牙齒。
聲音像是在陰雨綿綿的雨夜裏,悄無聲息流淌的河:“叔叔還在呢。”
推拒的力道又小了,沈聲含憋紅了臉,小聲喘氣,男人看準了破綻,重新吻上來,輕而易舉地攻城掠地。
直到沈聲含忍無可忍去擰男人的屁股,兩人才分開。
餘光看見走廊盡頭的影子消失。
“你一點也不懂情趣。”
說不清是抱怨還是哄人。
林澤冉抹開沈聲含嘴角溢出的晶瑩,粉粉嫩嫩的,實在可愛,林澤冉沒忍住,又低頭親了親他的嘴角。
沈聲含踢一腳他的小腿:“你不講信用。”
“那你親回來?”
?
沈聲含又給了他一腳:“別鬼叫。”
正吵着,林澤冉忽然又上前一步将人擁入懷裏,揉揉腦袋,蹭蹭後頸,頗有些愛不釋手:“簌簌好可愛。”
可愛你個雞毛,沈聲含又去擰他的屁股。
林澤冉淡定地握住他的拳頭:“吃飯去。”
他正生氣,舔一舔發麻的嘴唇,那人握住他的手掌去拍自己的臉頰:“簌寶打我吧,如果能讓你消氣的話。”
又在鬼叫,沈聲含深呼吸,推開這張讨人厭的臉:不氣不氣,生氣傷身。
晚上吃完飯,已夜深了。
“在我這睡吧,回去也會打擾人家是不是?”
沈聲含困死了,洗完澡摔進被窩,手機都沒咋翻就進入了夢鄉。
深夜,大平層一片寂靜,被反鎖的門沉默地打開又關上,房間裏靜悄悄的,紗質窗簾輕柔地垂着,靜谧的染上栀子花香氣的夜正在醞釀,大床中央鼓起一團,小山丘一樣。
沈聲含被抱住的時候迷迷糊糊醒了一下,睫毛沾染了淚珠,被刷得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被男人刮了刮鼻尖。
“主卧空調壞了,我們湊合一下。”
沈聲含皺皺鼻子,鼻尖的小痣顯得嬌氣可愛,含糊地說了什麽,轉身又睡過去。
林澤冉蓋好被子,把少年抱進懷裏,下巴蹭一蹭卷翹的發梢,被子底下的手掌伸進輕薄的睡衣裏面。
沈聲含像是小貓一樣輕哼,然後被堵住嘴唇,過了一會,手掌一陣濡濕。
……
霍雲起得很早,出門的時候,盯着沈聲含的房間看了一會,停在門口站着,然後擰開門把手,看清房間內沒有變化的布置,又關門離開。
下午,他去超市買菜,然後回到出租屋裏準備,全程冷着臉,菜刀握在手裏,活像兇器,把土豆和山藥千刀萬剮。
将腌制好的排骨焯水之後煮進高壓鍋裏,沈聲含給他發來消息。
霍雲看了兩眼,沒有點開,有點像是賭氣,他沉默地準備好其他配菜,在廚房的小板凳上坐下來,正要打開手機,忽而又聽見敲門聲。
微頓,霍雲的手指從那個簡筆小魚頭像上掠過,将手機揣進兜裏,然後取下圍裙去開門。
他在開門前還躊躇了一會,沈聲含确實沒什麽告訴他的義務,木門打開,霍雲柔和的神色凝固,繼而消散,變成一派漠然。
“你好,我是林先生的秘書,前來替夫人收拾東西。”
王秘書站在過道裏,背後是被哪家小孩畫亂的牆壁,他穿着一身布料細膩,裁剪得當的黑色西裝,很是職業精英的模樣。
霍雲握着門把手,站在門內,靜靜地和王秘書對視,沒有一點讓開和請客的意思。
王秘書也不惱,伸手扶了扶眼鏡,說話不緊不慢,甚至很禮貌:“夫人應該給你發了消息,我只是聽命令行事,還請霍先生不要為難。”
霍雲握住門內把手的手掌緊了緊,最後退開讓人進來。
“坐。”
他指了指沙發,以一種主人家的語氣。
一杯熱茶放在客人的面前,綠色的茶葉在透明熱水中舒展着沉底。
“我去收拾東西。”
王秘書抿了一口,茶色一般,很平價的茶葉,他打量一眼四周,心裏在想沈少爺居然在這種閉塞簡陋的地方過了差不多一個月。
“在此之前,霍先生請坐。”
霍雲的指尖在沙發上點一點,他或許猜到了一些這人來的真正的理由。
他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坐下,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不知道在那個批發店買來的,但在這位來者不善的客人面前,氣勢一點沒有落下風。
霍雲也給自己泡了杯茶:“東西雜,你不一定知道什麽東西放在哪。”
王秘書态度疏離,伸手抽了一張衛生紙,抽紙盒是沈聲含自己用多餘的材料做的,外形是一輛卡通藍色小貨車。
“沒關系,在此之前,林先生叫我給您送個東西。”
衛生紙在他的手中折疊。
空氣像是沉底的茶葉,被熱度蒸發了生氣,霍雲胸腔的空氣愈發稀薄,隐藏在玻璃杯後面的拇指不自覺掐出一道紅痕。
黑沉沉的眸子裏,似乎那唯一的一點光亮也熄滅了。
王秘書的手裏,那張平整的衛生紙憑空變成了一只小兔子,安靜地躺在手心,他端正到不茍言笑的臉上,似乎多了些淡淡的憐憫:
“林先生說,三年前大學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折紙兔子哄夫人。”
仿佛只是突然提起,兩人對視一瞬,又錯開。
另一個人都不用露面,就能讓他一敗塗地。
他的身份是如此不堪,卑劣地偷走了屬于別人的一段時光。
最終的勝負未分,但天平已然傾斜。
沉默,平價茶葉的甘苦融化在熱水中,徒留下幹癟的澀意。
酸澀順着喉管蔓延至胸腔,進而延伸到五髒六腑。
兩人似乎也沒有別的什麽好說,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