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以退為進
第31章 30.以退為進
30.
仔細想想,對于裴其臻的表白,謝星榆并沒有覺得惡心厭煩,他只是覺得不應該。
決定從嘉水離開,是因為他很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與裴其臻不是一個階層的人,而自己依賴他太多,活在他的蔭蔽之下而不自知,跳脫出第一視角,謝星榆才發現,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太多共同話題。
這樣的兩個人能成為朋友已經是極小的概率,更何況是産生愛情。
喜歡這種情緒當然可以出現在裴其臻身上,但一定不是對他。
可是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察覺,重逢之後,謝星榆能感覺到裴其臻很明顯的變化,他們之間似乎因為一年多的分離而變得更加親密,比起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裴其臻甚至學會了用示弱來達到目的,或者打斷謝星榆即将說出口的拒絕的話。
之前沒有細想,只感覺不太對,如今這些不同尋常好像都有了解釋,如果一開始就抱着喜歡的心态,那他們重逢後的任何行為都可以看作是追求的手段。
那他對裴其臻有沒有一點喜歡呢?
謝星榆單手撐頭,手裏拿着棋子發呆。
說沒影響是假的,說出這種話,他怎麽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和裴其臻扮演朋友的戲碼。
吳劍鋒和其他幾位棋壇前輩恰好來棋室看望,他一眼就看見坐在角落發呆的謝星榆,吳劍鋒悄悄靠近,一掌拍在他肩上,眼看着謝星榆被吓得跳起來,手上的棋子也掉到地上。
這邊動靜很大,引得其他人側目圍觀,謝星榆來不及撿棋子,就被吳劍鋒拉到教室外。
“想什麽呢,這都什麽時候了,孰輕孰重還要我說啊?”吳劍鋒難得對謝星榆嚴厲,“是什麽讓你分心,跟我說說。”
“老師……”謝星榆一臉為難。
要跟吳劍鋒講裴其臻向他表白的事,怎麽做心理建設還是覺得說不出口。
“老師我不會再這樣了,您饒了我吧。”
“不說?那讓我猜猜。”
越是不說,吳劍鋒越要問個所以然,到底是誰這麽不知分寸,在這個時候惹得謝星榆分心。
“你最近成績不錯,應該不是下棋方面的問題,那就是個人問題,最能影響人情緒的個人問題是……感情問題,對吧。”
謝星榆後退兩步,把頭偏向另一邊,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吳劍鋒看他躲避的視線,覺得自己猜到八九不離十。
“裴其臻那小子,和你坦白了?”
謝星榆一怔,難以置信地看向吳劍鋒,怎麽連老師也知道,裴其臻對自己的想法已經是人盡皆知的秘密了嗎?
吳劍鋒很嫌棄地翻了個白眼,嘀咕着罵裴其臻選得不是時候,怎麽不等比賽結束再說。
他雖然支持裴其臻,有時也會給予一些幫助,但所有的前提都是不要影響他的寶貝學生下棋,他就謝星榆一個學生,誰都不能影響他。
“那天你們不是湊巧碰上的吧,是裴其臻專程來看我的?”謝星榆福至心靈,想起很多事情的細枝末節。
“不止那一次,他去看過你好多次,次次求着我帶他,但次次沒結束就走了。”吳劍鋒還罵過他慫,敢來現場看人比賽,卻不敢露面,“但你現在不要想這些,比賽結束你倆愛幹嘛幹嘛。”
謝星榆順着吳劍鋒的話,乖巧點頭,這才平息吳劍鋒的憤怒。
因為走神,謝星榆晚上被吳劍鋒留堂,一次性做完二十道死活題才被放回家,回到家直接癱倒在沙發上,一點也不想動。
他打開手機,裴其臻沒有再發過出差瑣事,所有的信息停留在約定送他去機場的那一條。
之前消息發得勤快,怎麽告白之後反而不發了。
謝星榆向上滑,一條條報備信息,拼湊起來,就能看出裴其臻的出差動線,能知道他去了哪裏做了什麽。
那現在裴其臻是在哪裏,做什麽呢?趕回來一趟就為了說那些擾亂心情的話,匆匆趕回去有沒有休息好呢?
這麽想着,謝星榆點開輸入框,思索半晌,删删減減,也沒有想到該說什麽,他們現在的情況,問什麽好像都很奇怪。
手機振動打斷謝星榆的胡思亂想,是周暮雲打過來的電話,他連忙接通。
“聽說你們年底出國,最近狀态怎麽樣?”周暮雲向謝星榆表達關心。
“還行吧。”如果沒有裴其臻這一檔子事的話。
“你情緒不高啊,出什麽事了?”
周暮雲除了工作中是謝星榆的經理,生活中也扮演着他家長的角色,看自己隊員興致缺缺的樣子,當即詢問情況并給予關懷。
“叔,如果你的朋友和你表白,你什麽感受?”謝星榆翻身,趴在沙發上更舒服。
他快被這事煩死了。
“哦,裴總跟你表白了,那你答應了嗎?”周暮雲一點也不驚訝,就好像吳劍鋒聽到時那樣平靜。
合着就他一個人在糾結。
在周暮雲的話裏,謝星榆才知道,他剛來鳴嘯的不久,裴其臻就找到周暮雲,以個人的名義贊助鳴嘯棋隊,唯一的要求就是對謝星榆好一點,還要一份賽程安排表。
傻子都看出來裴其臻對謝星榆不一般,但本着有錢不賺是傻蛋的原則,周暮雲接受了裴其臻的贊助,并且将謝星榆的賽程安排以及課程日常全部打包發給了裴其臻。
包括那束每次比賽結束都會如約而至的花,也是裴其臻訂的。
以為是分道揚镳再不相見,結果在他不知道的角落,裴其臻一直在關注他。
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心像是被浸入水中,酸脹發麻。
*
出國前一天放假,謝星榆回家收拾行李,裴其臻也如約在那天下午回到嘉水。
“我還以為你趕不回來。”謝星榆坐在地上收拾行李,頭也不擡。
“你希望我不回來?”裴其臻抱臂倚靠在門邊。
他似乎完全沒有被告白所影響,還是和之前一樣和他說話。
憑什麽只有自己在意,為什麽受影響的只有他一個人。
謝星榆越想越氣,連帶着把衣服扔進行李箱的動作都帶了幾分怒意。
“為什麽你跟沒事人一樣,不是說喜歡我嗎?”這幾天積壓的怨氣找到宣洩口,謝星榆兇巴巴地質問,“我不拒絕也不答應,就這麽吊着你,你為什麽不生氣?”
“我是說過喜歡你,你答應,我會很高興,不答應也是情理之中,我說過我并不想逼迫你去回應我的感情,說到底,喜歡是我一個人的事。”裴其臻索性在他旁邊盤腿坐下,幫他把行李箱裏亂七八糟的衣服拿出來疊好再放回去。
“為了拿到我的賽程表,你給鳴嘯投錢,既然這樣,為什麽到場又不出現,光送花是什麽意思?”謝星榆幹脆停下手上動作。
“怕你還在生我的氣,怕你看到我後連花都不收。”裴其臻疊衣服的手一頓,随後也只是自嘲地笑笑,“咱們當時不是還在吵架嗎。”
那個時候,裴其臻也會害怕,他怕自己突然出現被視為糾纏,怕謝星榆徹底讨厭自己,而且,那時候他剛離開洲海,孑然一身,沒資格談喜歡。
謝星榆不再說話,起身去拿別的東西。
這麽多天他每天都在認真思考,他不想草率地将這份感情敷衍過去,其實謝星榆不讨厭裴其臻的感情,在他第一次說出那句話時,除了震驚,大概還有些隐秘的期待。
重逢之後,他一直在糾結和裴其臻相處的度,但他們之間的界線比以往更模糊,時間越久他越享受裴其臻對他的縱容,是他默認了裴其臻的一步步靠近。
人對不喜歡的東西會本能排斥,可謝星榆沒有,不一定是喜歡但也絕不是讨厭。
裴其臻嘴上說着答應與否都可以,但謝星榆不相信他會一點不難過,裴其臻的若無其事,或許是因為他也在害怕聽到謝星榆拒絕。
或許可以試一試。
一直到送去機場的路上,謝星榆再沒跟裴其臻說過一句話。
其他人都是到棋室集合後統一去機場,謝星榆為了兌現承諾,申請自行前往,一路上都很沉默,沉默地下車,沉默地搬行李,沉默地看謝星榆走進機場。
裴其臻靠着車,一直盯着謝星榆的背影,忽然,謝星榆停下腳步,轉身氣勢洶洶地走回來,他剛要問是不是漏帶了什麽東西,衣領被一把扯住。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前傾,直到謝星榆帶着涼意的唇碰到他的唇角,裴其臻才從慌亂轉變為震驚,這個時間段機場人不太多,所有人都在匆匆趕路,沒有人注意到這裏的小插曲。
秉持着不能只有自己一個人抓耳撓腮的原則,謝星榆選擇給裴其臻也添一點堵,他的吻一觸即分,然後潇灑轉身,沒給裴其臻任何抓他的機會,逃似的進機場。
剛過安檢,謝星榆的電話響起,來電人是裴其臻,他接起,卻不說話。
“剛剛是什麽意思,是我想的意思嗎?”裴其臻聲音不穩,還有些急躁。
“你覺得是什麽意思?”謝星榆嘴角揚起,用裴其臻的說話方式反問。
“別鬧我了,謝星榆,給我個準話吧。”
“你不是說要我專心比賽嗎。”謝星榆和其他人會合,“那就等我比賽回來再說。”
說完,狠心挂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