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夢想

第40章夢想

燈光再度亮起，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徐恺樂收起手機，臉上還挂着笑。

主持人上臺說了幾句話，然後請出三位主創跟觀衆互動。徐恺樂記着丁禾的話不想出題難為他，但聽了幾個觀衆的提問後還是決定參與一下。

編劇回答完一個問題放下麥克風，徐恺樂立刻舉起手。主持人說了句“那位觀衆”，就有工作人員把麥克風遞了過來。

徐恺樂接過來看着丁禾說：“想問一下丁導，作為一名新人導演，怎樣做才能讓自己的作品更加吸引人？”

這簡直就是個送分題，給足丁禾吹噓自己的機會。當事人也領悟到了，看着徐恺樂微笑，目光狡黠。

“謝謝這位觀衆的提問，請坐。嗯……首先當然是要提升自身實力，技術方面、素養方面等等，這一點相信所有新人導演——包括很多已經成名的導演——都在下苦功。其次，要揣摩觀衆的喜好。逢迎市場并不可恥，我希望在不違背初衷的前提下盡可能在藝術高度和市場需求之間找到平衡點。投入無數心血制作的影片觀衆不買賬、良作無人問津，這種情況比比皆是，我只是個俗人，不希望這種事兒發生在自己身上。”

說到這丁禾垂下頭笑了一聲，再擡起頭時仿佛想到了什麽，表情嚴肅起來。“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不忘初心。近十年間動畫産業迅速崛起，但在那之前，中國動畫已經經歷了百年興衰。相信所有從業者的汗水和堅持不僅僅是為了名氣、票房，動畫人有自己的情懷，有發揚中華文化和民族藝術的責任，有讓中國動畫名揚海外的夢想，那是所有前輩和現今無數從業者的初心。不忘初心才能認真、投入、毫無保留地制作出更好的作品，而動畫人的作品，需要更多觀衆支持。中國動畫的未來需要你們。”

丁禾有些激動，停頓一下深吸一口氣，之後看着觀衆席上的徐恺樂輕聲說：“謝謝你，謝謝你們。非常感謝你們願意來聽我們講故事。”

那兩道溫暖的目光和“謝謝你”三個字幾乎讓徐恺樂心跳驟停。後來觀衆向誰提了什麽問題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眼睛看着丁禾，腦子裏回想起跟他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

一樣的正裝，一樣的帥氣，一樣的溫和，後來他才一點點發現其實那個人心裏也藏着一個小惡魔，根本不是省油的燈。他以為這就是丁禾的全部了，然而今天面對觀衆侃侃而談的他、從容不迫的他、情感外露的他、振臂高呼的他，每一個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丁禾曾經對他吐露過心聲，他說“為了夢想，心甘情願”。那八個字在徐恺樂腦子裏只是一個概念、一個邏輯、一對因果關系，他從沒思考過動畫人的夢想是什麽，情懷又是什麽。而今天，當那些振聾發聩的聲音從一個真正的動畫人口中呼喊出來時，他被深深地震撼了。

為夢想努力奮鬥的人真的太有魅力了，那股力量感、進取心、積極的态度非常值得人欣賞。徐恺樂就那麽看着丁禾面帶微笑地跟觀衆交流，幾次與他目光相接，忍不住在心裏比了個大拇指。

主持人宣布互動環節結束時觀衆紛紛起立鼓掌，徐恺樂沒多等，貓着腰從座位擠出去離開了影廳。

回酒店的路只有不到兩公裏，可徐恺樂的情緒被高高吊起太久了，乍一回落感覺身上乏得厲害，實在不想壓馬路，直接打了輛車回房間蒙頭大睡，直到被李星雨的電話吵醒。

打卡景點的視頻已經剪出一版了，李星雨端着筆記本電腦過來給他看，看完兩個人讨論了一下需要修改的地方天就擦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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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雨餓了，拉着徐恺樂出去吃了頓晚飯才回房間修改視頻。徐恺樂心裏毛毛躁躁地靜不下來，一個人出了酒店四處溜達，不知不覺走到了會場旁邊的廣場。

廣場正中間立着一塊大熒幕，正在放電影。熒幕對面是一大片臺階，坐滿了觀衆。

徐恺樂正想找個地方坐下看一會，手機響了兩聲。

丁禾發來一張照片，中間是大熒幕，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觀衆。

【今天的露天電影很好看，來看看吧】

徐恺樂對照照片的角度找了一圈，但人太多了他只鎖定了一個大概的區域找不到人，只好站在臺階側面給他發信息。

【擡頭，我在你正前方】

徐恺樂字還沒打完對面又發來一條信息。他趕忙擡起頭向人群中張望，一眼就看見丁禾正在不遠處望着他。

熒幕反射的光映在他的側臉上，忽明忽暗，仿佛這個人本身就是一部電影，蘊藏着無數思想和情感。他在人群中，似乎又游離在人群之外，熱情又熟悉，冷靜又疏離。

徐恺樂就那麽楞楞地看着他的臉，片刻之後收起手機貓着腰擠了過去。

丁禾往旁邊挪了挪，給他空出一個窄窄的座位。

空位的另一邊是個女孩，徐恺樂不能貼着人家坐，只能盡量往丁禾那邊靠，于是T恤貼上了襯衫，牛仔褲貼上了西褲，運動鞋貼上了皮鞋，連搭在腿上的手肘也貼在了一起。

夜晚空氣涼爽，可徐恺樂覺得熱，脖頸蒸騰起的熱氣熏得他臉頰發燙。

“剛開始不到十分鐘。”丁禾微微側頭，抵着他的耳廓說。

一股酥酥麻麻的電流瞬間從耳垂蹿到了腳趾。徐恺樂梗了梗脖子，擡頭目視前方，沒聽見他的話似的。

丁禾拿出手機打下兩行字遞給徐恺樂，他看完點點頭，把手機遞了回去。

丁禾告訴他這部影片講述的是一座三線小城中幾個底層小人物尋求救贖的故事，事先了解一下主線有助于理解影片傳遞的信息和能量。

徐恺樂看電影一般是不會選擇這種有點文藝又很沉重的片子的。他太容易跟片中的人物共情，看到他們前期遭遇不斷的“落”，被捶到污泥最底層，心情會非常抑郁，即便後來觸底反彈迎來最終的“起”，心情也好不起來。

果然，看了沒一會那股喪勁兒就湧上來了。徐恺樂看看時間，決定不遭這個罪了，回去休息。

徐恺樂還沒開口丁禾就湊近他的耳朵小聲問：“不想看了？”

“嗯，這種題材看着難受。”

“那回去吧。”

丁禾說着要站起來，徐恺樂一把按住他的腿，“你看你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丁禾在他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先一步站起來貓腰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