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那你回來之後,有跟她聯系過嗎?”
“上次遇到過她,她跟一個高中同學在逛街。”
“哪個同學啊?我認識嗎?”
孟思遠想了想,“好像是叫什麽欣穎。”
“哦,鄭欣穎啊。”劉钰撇了嘴,“不奇怪,是不是覺得她很讨人厭?”
“有點。”
劉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發生什麽了嗎?”
“就在香奈兒店裏,我在看耳環,沒買,她覺得我買不起。”孟思遠自己說完都笑了,“感覺好像小學生啊。”
“她怎麽能這麽多年一直這麽蠢?”劉钰撲哧笑了,“那你怎麽回的?”
“讓讓她喽。”
“她可不得巴結李敏。”劉钰靠近了跟她八卦着,“她老公是在李敏老公的公司裏,搞采購的。這其中有多少門道,你很清楚。”
孟思遠随口問了句,“什麽公司啊?”
“好像是叫......”劉钰記得不太清,拿手機搜索了下,“對的,是叫天坤股份有限公司。”
孟思遠驟然認真,“你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劉钰看着她皺起的眉頭,一臉的嚴肅,“怎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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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遠将手機還給了她,“我都不知道有這層關系。”
“天坤是亞東集團下邊的,亞東集團你知道的吧。李敏老公是亞東老板的外甥,咱這就這樣的,裙帶關系,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孟思遠知道亞東集團,原為國企,後改制,零幾年上市的。最早是做高速鋼的,後來業務範圍擴大,工業器械,汽車零部件等都有涉獵。早些年地産繁榮時,亞東自然也入局過。
天坤近年在激烈的競争下,財報沒那麽好看,然而背靠集團,問題并不顯得尖銳。其中一項王牌業務是傳動軸總成,自己公司不涉及這項技術,但為它提供零部件。單這一項業務,估計都能彌補天坤在其他業務線上的虧損。
這些行業信息,孟思遠當然會去主動了解,此時一時無言,從未想到有這層關系在。曾經不知出于何種心理,她逃避着面對現實,對好友嫁入何種家庭漠不關心,更是一句都沒有問。
的确是對上了李敏曾說過的,那家公司很大,男朋友與老板是親戚。
曾經的自己沒那麽真誠,內心更閃現過惡意,親戚的範圍太廣,一表三千裏,硬要牽強附會下,誰家沒個有錢親戚。
也許當初是出于自我保護,不讓自己被影響太多。
那麽做是對的,現在知道,孟思遠只是驚訝,若尚有好奇心,她會去多觀察下天坤這家公司的經營狀況,數據會比小道消息反應更多的客觀信息。
若是從前,雖在旁人眼中留學是深造,可是她卻在擔憂就業、想着盡早能回本。要是知道最好的朋友不用努力便獲得錦衣玉食的生活,嫉妒心會讓她心态失衡。
因為曾經,她們看上去起點是相同的。
“沒想到你一點都不知道。”
孟思遠摸着漸漸冷卻的咖啡杯,指間殘存的溫熱已無法觸達心底,“你認識鄭欣穎的老公?”
“算是吧,飯局上見過。”劉钰敏銳地察覺到了她可能牽涉其中,“什麽事?”
“沒多大的事,天坤是我們公司的客戶。”
“不是你的客戶?”
大家職場呆久了,說話都沒那麽費力,一句話,對方就已經大致猜到些什麽,孟思遠點頭,“是的,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你想幹什麽?”
“想多了解下客戶。”
“哪方面的?”
“都可以。”約劉钰出來喝咖啡時,孟思遠沒有想到有這個意外收獲,當時只考慮到她和自己關系還可以,她的工作人脈甚廣,“能不能幫我留意下?”
“當然可以。”劉钰瞪了她,“你這人可真直接,一支護手霜就哄騙了讓我幫你。”
“我剛回來,人生地不熟,也只有你能幫我一下嘛。”
“你別對我撒嬌,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孟思遠無語,“我哪有撒嬌?”
這人是撒嬌而不自知,上一秒還很認真,那些言語意味着職場上不可避免的鬥争,下一秒就軟了态度,轉變無比之順滑。
見老朋友的感覺很不錯,有話題聊,看到對方的變化。脫了稚氣,在職場中翻滾着學會了很多防身術以自保,也會為了利益而進攻。有很多煩心事,但彼此也沒有抱怨枯燥與無聊。某一瞬劉钰還是覺得她沒怎麽變過,為了生存不免變化以适應環境,可工作之外的她,又還像是從前的她,劉钰笑了,“你說你,大學裏那麽不愛參加集體活動,現在工作還得跟人打這麽多交道。”
“這不一樣嘛,我到現在都不擅長各種集體活動,包括應酬。”
“不擅長就是不想。”劉钰喝了口咖啡,“不過認真說,你高中跟李敏關系挺好,不論是為了公事,還是私事,有這個基礎在,你可以考慮下修複關系。要用到一個人脈之前,前邊就得鋪墊。你回了京州,要常居于此,我覺得做這件事很有性價比。”
孟思遠感激于她的真誠,自己覺得不太能敷衍,“謝謝,這個建議很有用,但我做不到。”
劉钰挺能理解這種做不到的,人就是這樣,有時即使明知做一件事對自己有好處,但并不能做到全然的理性,拒絕也說明了好處不夠有壓倒性優勢,“沒什麽,人會變,這件事不一定容易。”
“我不知道她會有什麽變化,我總覺得她不會變。”
劉钰想說你的想象力可能不是太豐富,誰不會變,在一個豪門裏,誰又會單純?但誰對過去都會有濾鏡。
劉钰先行離開後,孟思遠又盤了遍這其中的人物關系,面對諸多可能性,會有不同的應對方式。
要讓一個副總監走,她一定要抓到實質性的東西。然而信息還是太少,絕對不足以讓她去做些什麽。
這件事沒那麽急切,沒有十足把握,自己就會被犧牲。
盤算完這一堆事,孟思遠也不免覺得太過沒必要,在假期裏想這些工作,自己到底是多無聊。
臨去美國出差前,肖華還有應酬。
回家之後,他才開始收拾行李。他動作很快,衣物裝好後,他又走去書房,從抽屜裏拿了一沓美金塞進行李箱裏。信用卡是很方便,以防萬一,他出門身上還是會帶點現金。
這趟去美國,會參觀工廠,見同行,還會去看一些科技公司。即使他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想法,但還是要到實地親自考察下。好幾年沒有去過美國,行程安排得并不是很緊。
收拾完洗完澡後,肖華沒多少困意,拿了煙和打火機,走去陽臺。
十一月了,進入深秋,這一年也快到頭了。他打開窗,瞬即便感受到夜裏的寒意。雖早已降溫,可剛剛丢毛衣進行李箱時,他才意識到季節的變化,興許是他對生活太沒感知力。
雖有些冷,但他沒有關上窗,用一種不舒适吹走另一種不舒服。
晚上的應酬,見一幫男人尚是清醒的狀态,就搞了新玩法,要喝交杯酒。場景之低俗,讓他覺得反胃。
這種場面從前不是沒有過,更獻媚的玩法他都見識過。但是這種惡心感,是與日俱增。
今天的局被人再三邀請,他不好拂了面子。他沒有向誰敬酒,到今天的位置,只要他不想,就沒人能讓他喝。
他從不清高,也不是個道德感高的好人,那麽點底線,是盡可能想保持自己的尊嚴。這一點,會讓他走得更慢些。
他清楚知道,這是個弱點,如果想更快地爬得更高。
名利場上,太多人可以随時輕易丢掉尊嚴,換取些更實在的東西。等爬上高位後,再用奪取他人自尊的方式以彌補。
然而尊重,是自己給自己的。
肖華吸了口煙,微眯了眼,看着遠處江上的橋,夜深時仍熠熠生輝。這座橋是早些年建的,細想下,是他事業開始的時候。
算是年輕的一座橋,世間萬事都有周期,新的崛起之時,跟不上形勢的舊人就得退場。規律是冰冷的法則,只能順應。
高層的視野很開闊,近處是盎然到蓬勃的綠化帶,夜裏只看得模糊,遠處是密集的樓宇。城市之中,人始終應為最重要的因素。
肖華卻是想到今晚飯局上的一位本城老牌富豪,他的發家史,是衆多人的血淚史。吞并農民的集體資産,迅速完成原始資本的積累。
財富不講道德,更無關正義。于他人來講是苦難,于得益者來說,是實在的好處,并惠及子女親友。
很殘酷,沒多少人記得往事。發家後更是搖身一變,成為民營企業家。世人崇拜強者,不問出處,只看結果。
同時,世人也喜歡看人輸。早幾年前,那位民營企業家高價收購海外公司後遭遇投資虧損時,一片嘲諷,誰都能點評一二,批評其戰略目光。
聽着信誓旦旦的指點江山,肖華都不免同情心泛濫,不忍心看那些言論。
不計價格地在外收購,不是犯傻,是為了轉移資産。動作要是慢了,錢就難出去了。
肖華不信因果,因果不總是一致的,也常常會反背。
他更信規律與周期。
一根煙燃盡,他關上了窗。
翌日,老莊送了肖華去機場。
進安檢後,肖華準備去休息室的,可那兒吃的他覺得挺一般。他邊走邊掃着周圍,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戴了個鴨舌帽,穿着風衣,腳着一雙帆布鞋。随意地背着一個雙肩包,正要找位置坐下。
他看了眼店,是吃面的。今天起來後他還沒有吃過東西,面條挺合适的。
店面內的人并不多,座位大多都空着,肖華還沒走近時,就看到坐下的那人書包還沒放下,就皺着眉頭低頭看手機,看那神情,并不大愉快。
他停住腳步想往另一側方向走時,她就已經“啪”的一聲将手機扔在了旁邊,擡起頭要将書包卸下,也自然看見了自己。
若不是在機場,孟思遠就已經控制不住脾氣了,生氣的同時心中的委屈也會撲面而來,她挺煩自己還有委屈感的,鎖屏後就将手機扔到一旁,試圖讓自己冷靜下。
結果擡頭就看到了老板,他也正看自己。
也只有賺錢能讓人迅速切換情緒了,原本想發火的孟思遠立刻擠出了真摯的笑容,向老板招了手,“您也來吃面呀,要不要一起坐?”
見她如同京劇般變了臉,肖華也只當沒發現她剛才的情緒,走到她的對面,“早。”
看他放下行李去點餐時,孟思遠才反應過來,他不應該去貴賓室嗎,但她可能對有錢人的想象有些狹隘,人家就想吃碗面怎麽了。
知道自己沉着一張臉沒那麽好看,能被人一眼看出她的生氣,孟思遠正忐忑是否被他察覺到時,他就已經走了回來,但沒坐下,她擡起頭看他。
肖華低着頭看她,她的眼睛有點紅,“喝咖啡嗎?”
“啊?”不知他什麽意思,但見他看着自己,她特別怕他沒耐心,連忙點了頭,“喝的。”
“喝什麽?”
“拿鐵。”說完她又補了句,“熱的。”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回答,就已經轉身往外走去,孟思遠這才意識到旁邊有家星巴克。
見他去排隊的背影,她後知後覺地感到懊惱,讓老板去給自己買咖啡,她的情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