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孟思遠目送徐佳寧離開後,就轉身繼續往前走。

終于可以一個人呆着了,不必講話,不必有任何的表情。那個抽煙的人仍站在原處,不知為何,她心中隐約感知到,那不是個陌生人。

這條小徑不算寬,那人就站在道路旁,她無法不看到那個人。她慢步向前走着,心中隐生了想要原路返回,重走另一條路的沖動,然而那太幼稚了。

離那人約莫五米時,她不得不看了一眼。然而這一眼,她就對上了他的眼神。他指間的煙依舊燃着,他并沒有去抽,只是在看着她,像是在等待她一般。

這五米,她走得格外艱難,走到他面前時,她已經能微笑着跟他打招呼了,“老板晚上好。”

肖華看着她的假笑,以及這個稱謂,他很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們從沒有過任何親密的舉動,而剛才那個男人,親昵地摸了她的頭。肖華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她卻沒有抗拒。

肖華不想知道她以何種眼神看向那個男人,可顯然,他們看上去是同一類人,年紀相仿,可以很輕松地相處。

他無法問那人是誰,你們是什麽關系,為什麽會摸你的頭。

“那是什麽?”

見他的眼神落在自己手上的包裝袋上,孟思遠回答了他,“是打包的雞爪。”

肖華看着她,“是你曾經加班時常吃的雞爪嗎?”

“是的。”

肖華心中一陣煩躁,他知道自己搞砸了這件事。工作上,搞砸了就虧損,幾乎都在他可以買單的範圍內。而對她,他不知道。

即使知道借口有多扯淡,他好像也只能先說出口,無法不先去面對下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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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下午你進來跟我打招呼時,我正在想其他事,沒反應過來。”

“沒事啊。”孟思遠笑了,“我也經常這樣,腦子裏想事情時,對旁邊人的反應都會慢半拍。”

她很貼心地幫他圓謊,退回到盡職下屬的位置,保持着合适的距離感。

肖華不知道該怎麽辦,此時他說出的任何話,在她這的可信度很低,都會被當成借口。自我解釋的時機不對,他更不敢越界了讓她對這份工作有顧慮。

肖華将煙蒂丢進垃圾桶,回頭看了她,“走吧。”

“好。”

她一句話都不講,肖華只能若無其事地與她照常說話,“時差倒好了嗎?”

“嗯,倒好了。”

旁邊的噴水池以夜繼日地工作着,見她的目光向前看去,肖華随着看去,夜空上已挂着一輪圓月,平日裏沒什麽賞月的心思,他才想起元宵剛過。

他問了她,“昨天吃湯圓了嗎?”

“吃了。”

“什麽餡兒的?”

“芝麻。”

她只有問有答,一句都不多說,也不多問。

肖華看着她,“你不是說給我帶巧克力嗎?”

孟思遠向他歉然一笑,“抱歉,旅行匆忙,我沒顧得上。如果您想嘗一下,回頭我上淘寶找找。”

“別用您,可以嗎?”

“好,抱歉我忘了。”

見她這一副把他這句話當任務來執行的認真樣,肖華真不知該怎麽辦。她已如銅牆鐵壁,不給他半點觸碰的可能。

而她像是極度不願與他呆在一處,兩人走到酒店門前時,旋轉門不停地轉動着,轉到面前的只剩了半扇,肖華見她就要走進去時,他下意識就拉住了她,“等一下。”

他緊握着自己的手腕,孟思遠皺了眉看他,“放開。”

肖華才反應過來自己抓的是她的手腕,她終于有了真實的表情面對自己,這樣的不情願中還帶着嫌棄,他不由得去想,她剛才呢,被摸頭時,是不是笑着的呢?

他松開了手,“抱歉。”

又一扇全然敞着的門轉到面前,孟思遠走了進去,而旁邊的人也一同進來。

幼時剛識旋轉門時,她充滿好奇的新鮮感,樂此不彼地進出許多趟,像是在兩個世界裏切換。從外面的時空進入,封閉着随之旋轉,透過玻璃門看到內裏的富麗堂皇,再出來時,已是置身另一個時空。

一扇格子裏,兩個人并不擁擠,而在這封閉空間裏,卻是有種無可遁逃的包圍感。她的鼻翼間,是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手腕上,是他殘留的溫意。而他,聞到了她身上一絲若有若無的木頭味,那應該是香水,大概率來自她的發絲。他不喜歡這個味道。

兩人相對無言,随着旋轉門向內走着。

走進大堂,人來人往,孟思遠加快了步伐。然而不論她走得有多快,他總是跟在了自己身邊。

直到進入電梯間,有了旁人的存在,她心中的不耐煩才得以緩解。

兩人不在同一樓層,她先出電梯。她禮貌地向他道了句晚安,沒有等他回答,轉頭就離開了。

翌日,孟思遠照常工作,甚至是感激工作,能幫她轉移注意力。

即使低落,都要先打起精神将工作完成,也不算浪費時間。

她午飯是與劉嘉欣一同吃的簡餐,一頓飯時間,兩人談了大半的工作。

聊完正事,劉嘉欣看着正在喝咖啡的她,“老板上午剛離開,又去出差了,簡直是不嫌累。都別說我精力比不上他,就算比得上,也不一定想過他那樣的生活。”

孟思遠放下了杯子,“每個人性格是不同的。”

劉嘉欣看了眼她,“其實他挺不容易的,早年止疼藥當飯吃。他還挺有經驗的,說要在疼吐之前把藥吃下去,不然藥都會被吐出來。”

“是挺不容易的。”孟思遠轉移了話題,“你這樣的生活多好,職場優秀,家庭美滿,我挺羨慕你的。”

劉嘉欣笑了,“你也可以的,選一個有責任心的人。一般來說,在工作上很有責任心的人,在生活中,只要他想,就不會差到哪裏去。”

孟思遠點了頭,“有道理,我回去就相親。對人标注的重點就是工作負責。”

劉嘉欣內心吓了一跳,“你不會真去相親吧?”

孟思遠只是不想聽到她繼續講那個人,只是一句玩笑,就被她當了真,自己也只能将錯就錯,“相親也沒什麽,不過就是篩選難度大,比較耗費時間和精力,看情況吧。”

“是挺浪費時間的,萬一遇上點奇葩,都會覺得這種人怎麽配跟你講話的。”

“是的。”

下午的會結束後,孟思遠就去了劉曉雲家看貓。

半年不見,小黑早已忘了她。她坐在沙發上時,倒是大橘猛地跳到她的身上,用鼻子在她身上到處嗅着。嗅完一圈後,它的腳在她柔軟的腹部不停地踩着,頭先是湊到了她的胸前蹭着,再擡起要來親她,冰涼的鼻子輕碰着她的唇。

被這樣熱情地歡迎,孟思遠緊緊地将大橘抱在懷裏,臉埋在了它柔軟的肚子上,吸着它身上好聞的氣味。

她閉上了眼,溫暖而乖巧的貓,很治愈,能給她許多無聲的安慰。

不知從何時起,不論遇到什麽事,她都不太習慣去尋求安慰了。問題總能一個個解決,無力解決時就擱置着降低期待,做好最壞的打算,總能讓生活過下去。

這件事同樣是,她不需要安慰。

什麽都不去想,做了決定後就照做,不要有糾結與反複。

貓乖乖地被她抱了好一會兒後就想掙脫,她放下時才發現毛衣胸口處濕了一片,貓還沒有跳開,還想着踩到她的胸上,她哭笑不得。

它這十來斤的肥碩身軀,她并不想被它踩,又不想它離開,只能讨好地拍着它的屁股,看着它越擡越高的屁股,真懷疑它沒被閹幹淨。

回京州後,孟思遠就感冒了。

她當天夜裏睡覺時只覺得冷,沒當回事,第二天醒來時喉嚨劇痛,嗓子幹到呼吸都難受,更別說吞咽。

慶幸到底是沒有發燒,她将加濕器從客廳搬到房間,又倒了一大杯的水放在床邊,逼着自己多喝水。

她整個周末都醒醒睡睡,直到周日晚上,人有了點精神,還出去散了圈步。她心想自己可真是上班的命,生病都不趕在工作日。

可嗓子不疼後,她就開始咳嗽了。

然而周一就有重要會議,還是老板召開的會議。

老板在會議裏一向是嚴肅的,開場還沒十分鐘,大家就微妙地覺得他今天耐心可能很一般。原因是老板在翻PPT時,電腦忽然卡頓了,他敲了兩下鍵盤,沒反應後直接啪嗒地合上了電腦。原本亮着的屏幕變得一片黑暗。投影儀的光打在他的臉上,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連皺眉都沒有。

孟思遠坐在上司旁邊,看着自己上司都下意識略有些挺直腰板,誰都不希望自己碰巧給撞槍口了。她反而沒那麽緊張,一般情況下,她不需要講話,也不會被提問。

偌大的會議室裏,那個站着的人不茍言笑時太過嚴肅,讓人無法不認真地對待會議,她也不由得擡頭看向了他。

投影儀的光打在他的身上,但誰也沒敢去開燈。然而屏幕轉了藍,會議室裏也算不上黑。

PPT于他而言沒有任何用處,大量信息密集地輸出,沒有廢話,他講話的語速還不慢,孟思遠幾乎是專注到無意識地輕皺着眉在聽他講的每句話。

現金流是企業的生存根本,這兩年的華科比起同行,在現金流上算得上是強勁。他引用過一句很簡單的話:做生意是要有本錢的,借錢是要還的。

一個重資産行業裏,這兩年的華科在發債上很是克制,有着極為嚴格的現金流控制。同時,公司在技術上做縱深。

這是她以前沒注意到的,他還會在全世界範圍內收購一些小廠,看似名不見經傳,大家也并不關心,實則是在非常垂直的技術領域裏,全球市場占有率數一數二的。

這樣的布局,至少是五年起步。這個世道,誰都想賺一筆快錢離場時,長期主義反而會被人認為不切實際。然而能約束貪念、果斷離場的人,少之又少。

老板講完後,又是一輪高管的彙報,而他像是才意識到沒開燈,沒使喚人,自己走到門口處開了燈。

燈亮起後,其他人講話沒他密度高,孟思遠就忍不住會走神。然而她僞裝得很到位,總是認真地看向在作報告的人,畢竟這種本領在讀書時就鍛煉出來了。

不知是不是她多疑,她總覺得有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只要刻意不去看,就能無視。

這是開年第一場會議,事情頗多,她帶了個保溫杯過來的。一杯水喝完時,會議還無結束的征兆,而一位高管彙報完後,老板接着彙報內容開始延展。

此時,孟思遠的嗓子很癢,開會前那一口的止咳糖漿效用将近,她忍不住開始咳嗽。但她還是想忍,刻意地憋着,然而咳嗽就是很難忍耐,憋得她臉都有些紅。沒辦法,她只能在他一句話講完時,咳一聲。咳完後,積攢着癢意,再等待着他下一句話的結束。

一段話講完時,肖華停下,拿過桌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休息十五分鐘。”

衆人臉上都有些如釋重負的神情,旁邊的上司胡志峰起身時,還對她笑着開了句玩笑,幸虧有你的咳嗽,能讓我休息下。

搞得是她故意咳嗽暗示老板該休息了一樣,好像也确實是,剛剛他每講一句話,她都要咳嗽一聲,即使聲音很小。

孟思遠也顧不上尴尬,趕忙拿着杯子去接水,再去辦公室喝了口止咳糖漿。再趕着回會議室時,裏面壓根沒幾個人出去。

而他正站在前面,像是在玩手機。

她走進來時,他擡頭看了她一眼,就又低下了頭看手機。

休息過後,會議照常進行,下半場再沒中斷過。将要結束前,她又咳了幾下,所幸很快就說了散會。

灌了兩杯水,會議結束後,孟思遠就去了洗手間。再走回辦公室時,她發現門外放了個牛皮紙袋。

她皺了眉,拿進辦公室。拆開來,裏面是一瓶牛油果油,以及幾個黃桃罐頭和一盒車厘子。

是誰送的,一眼可見。

而此時手機震動了下,是他發的信息:油你上次落下的。

孟思遠看着微信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可她坐下後打開電腦掃了遍未讀郵件後,再拿起手機,聊天界面裏依舊只有那一條信息。

挺好的,算得清清楚楚,誰也不欠誰的東西。

她回了謝謝後,就順手删除了與他的聊天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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