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故城舊夢(一)

第25章 故城舊夢(一)

既是決定了前路,秦羨也不多耽誤。她原本就不願重延再這樣跟随着,此去更是只想要直達目的地。

因而她也不多話,将手一張,一枚寶船停留在半空中,船上彩燈四挂,寶光萬千,一眼看上去就是三個字

“很有錢”

周虞見重延和秦羨都一臉的淡漠,這才意識到自己入的清微峰到底多有底蘊,為什麽其他峰峰主都眼巴巴的盯着重延。巴不得她永世不能修煉,只待秦羨飛升,就好将清微峰收攏手中。

而南宮瑾也沒什麽表情。她祖爺爺雖然是元嬰真人,比不得洞天底蘊。但他們一脈,在兌域之中深耕多年,也是富可敵國。此刻她看了周虞一眼,哼笑一聲:“沒見識。”

周虞臉色一冷,南宮瑾想起此前祖爺爺對自己叮囑的那些話,於是頓了頓,又道:“改日我給你些寶物,免得旁人說我南宮瑾的師姐這般窮困。”

周虞很氣,一邊氣,一邊微笑着對金錢低頭:“小師妹真是好人,那我就不客氣了。”

還未拜師,未來的師姐就已經親熱的喊自己師妹了。南宮瑾自覺自己這波幹得很好,暗自點了點頭,挂上了笑容。她看着前方兩人登船,秦羨卻是走在重延的身後,手掌虛虛的張開,似乎要随時把住重延的腰那樣。

南宮瑾此前與重延和周虞也有過接觸,但只匆匆看了幾眼秦羨,眼下既然打定主意要拜秦羨為師了,自然也要打點關系。她看了秦羨那小心翼翼的行動一眼,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她在城中張狂慣了,祖爺爺管得嚴,卻也溺愛,更有許多纨絝子弟拉着她娛樂,她自然知曉許多事。

這架勢……好似有些不對勁……

周虞見怪不怪,南宮瑾小聲道:“我聽聞師父不能動用靈力?”

周虞朝南宮瑾看來,南宮瑾笑笑:“我家雖然地處偏遠,但一些消息還是傳得很多的。怎麽說,她都是洞天第一人的親傳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

周虞眨了下眼睛,笑笑:“有師祖在,怕什麽呢?”

南宮瑾一擊掌:“我才不擔心的。我是說師父和師祖,嗯?嗯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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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使勁朝周虞眨眼睛,周虞搖頭,表示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南宮瑾就嘆了口氣,心道,她知道得太多,終究還是太寂寞了,師祖把師父當做禁脔這種事。說不定師父不能修行也是因為師祖不願意,否則的話,她這弟子收的,都沒有經過師父點頭啊!

想一想……就覺得……

好刺激啊!!!

重延上了船,她手往後,就碰上了秦羨的手。重延低聲笑了笑,轉過臉去看秦羨:“師尊,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上雲船不會摔的。”

秦羨也跟着笑:“我知道。這次打算去你家鄉,你想想要為族親帶什麽了嗎?”

重延搖搖頭:“也沒什麽旁的要帶的。他們……”

全都死了才好。

“他們一定什麽都不缺的。”重延笑着,“我出來得太早,其實已經想不起太多了。”

秦羨唔了一聲:“那我安排外門弟子去吧。”

重延不置可否,她只想找自己的資糧,對這種事并不在意,不過是尋個由頭,繼續在九州游歷罷了。

九州廣大,寶船哪怕是洞天真人的法寶,也是需要花費不少時日。

“阿延這些日子便先練體修的法門,安心靜待就是。”

秦羨說的柔和,但重延知曉自己沒什麽反駁的餘地。她的師尊對她的修行一直很上心,特別是這門法門是新的,秦羨多半還要随時看顧着自己。重延看了眼她名義上的兩個徒弟:“那她們……?”

秦羨:“她們先由我教習。”

重延頓時擡首:“師尊我……”

秦羨按住重延的手:“你的修為眼下才是重中之重。你我一體,誰來教習又有什麽區別。”

重延閉上眼睛,她深吸了口氣,這才點頭道:“如此,那便依師尊所言。”

一旁的南宮瑾雙眼發光,抓住了周虞的手臂。

她師祖不讓師父教導旁人,藉口教導她們,其實是根本不讓她們接觸師父的藉口!一定是如此。

“師父和師祖的感情真好啊。”南宮瑾說道。

周虞沉默着,被掐得差點不能保持自己平日的微笑了。但是她默默的看着南宮瑾,心中倒是頗有些欣慰,此前她只能默默的一個人看着這兩,如今有了同盟,倒讓她突然之間對這個被薅了許多羊毛的師妹多了幾分同門之間的情誼。

數日時光一晃而過,重延睜開眼睛,她打熬肉身,又不忘日日調用靈力兼修內識,如今一整個大周天運行完畢,只覺得神清氣爽,行走之時,也更覺輕快。

重延走出房門,門外陽光正烈,重延許久未見日光,略有些不适,因而擡起手,想要遮擋一下。

只是下一刻,她的額頭上就已經放上了一只柔夷,微微冰涼的觸感讓她舒适的低吟一聲。她拉開一個笑容:“師尊。”

寶船由秦羨掌控,神識布滿整個船,有什麽動靜秦羨都是知曉的。平日裏幾個小的也會湊到一處嘀嘀咕咕着,不過秦羨并不在意,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重延身上。

這個法門雖然是天道給予,她自己也多次推演,并沒有什麽隐患。但還是放心不下,因而重延一出來,她立時就出現在重延身邊,細細的打量過重延的臉色,見她神清氣爽,臉上雖然白,卻是那種許久未見陽光的白,而非失了血色。

秦羨放下心來,還是再問了一句:“功行如何?”

重延則一一回了。秦羨這回算是真正安下心,她聽得重延說話,於是又道:“等我們到了地方,你我來戰一場,我看看如何。”

重陽微微揚眉,這次她的表情真正有了少年意氣,道了句好。

秦羨心中大感欣慰,目光更是柔和。重延心頭一動,只見秦羨又轉過頭去,看向遠處山巒,說道:“我們已經到安陽城三日了。如今你既然出關,那我們便出發吧。”

重延原本飛揚的心情頓時低落下來,她低聲道了句:“這麽快……”

“是啊,時間是過得極快的。”

秦羨也感慨一聲,師徒二人都看着遠方,同時陷入了回憶之中。

重延很快回過神來,她看向秦羨:“師尊在想什麽?”

秦羨的目光流露出點點懷念:“我曾在這裏有一位很好很好的朋友,那已經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

重延一直跟随在秦羨身邊,從未聽說過秦羨用這樣懷念的語氣談起另一人,她忍不住有點酸溜溜的:“是嗎?我從未聽師尊說起過呢。”

“已經故去的人,也沒有什麽好說的。赤方城中,也是她與我共游。”秦羨回道,她說的話是她慣常的,屬於有情道的那種帶着憐憫的無情。但重延卻隐約覺得其中有一些不對勁。好似裏面有藏着極好的無奈和遺憾一般。

死了啊……

“師尊的故人,應該也是人中龍鳳吧。”

秦羨搖了搖頭:“她是一個凡人,身無靈根靈脈,終身都無法踏入修途。”

重延啊的一聲。

秦羨卻并沒有什麽可惜的顏色,只是露出一抹回憶的笑容:“她使得一手極快的劍,天下江湖無人不曉,說她是天下第一劍客……她确實是天下第一……”

話還未完,重延已經握住了秦羨的手。秦羨有些驚訝的轉頭,看向重延。重延沉默着,最後方道:“師尊,我的劍,也很好,很快。”

秦羨頓時柔和一笑,擡頭拍拍重延的肩頭:“是的呀。你的劍很像她。你與她一般,也是安陽城人,所以我在第一眼看你的時候……”

重延再一次打斷了秦羨:“師尊,我很像她嗎?”

秦羨愣愣的看着重延的眼睛,重延的心随着秦羨的沉默而漸漸泛冷。秦羨最後搖了搖頭:“不,你不像她,你也不是她。我當時只是覺得,你我很有緣分罷了。”

重延垂着頭,她想了想,又道:“師尊,你那故人故去,你沒有去尋找她的魂靈麽?”

秦羨轉頭,她看向遠處的安陽城,許久後才道:“沒有。”

來一趟安陽城,得知了秦羨的舊事,重延卻心頭煩悶,只覺得自己與這安陽城果真是八字不合,簡直就是相生相克一般。她擡眼看到不遠處的天道,心道,自己為他提供了這麽條路,可千萬不要讓自己失望才好。

寶船寶光四溢,安陽城中人早就安排了人接應。如今見船上有了動靜,便立刻有人前來迎接。

來人自稱重千歲,是重家族親,按輩分算下來,也應該叫重延一聲太奶奶。他已經年過四旬,他見秦羨牽着一個少女下船,深深一拜,那句“太奶奶”一時間卡在喉嚨間,硬生生的沒有叫出口去。

重延倒是自在,她擡眼看着左右,今日來迎接的人可不少,太虛門的外門弟子,重家子子孫孫,還有安陽城城主。只是重延一個也不認識,她方才得知了秦羨舊事,心頭正是煩悶,也就懶得裝模作樣了,在一旁立着不動彈。

那外門弟子處理的就是這些人情往來,見狀立刻極為熟練的上前一步,朝秦羨拱手道:“真人,住宿都已經安排好了,還請随弟子來。”

重千歲見了,有幾分着急,輕輕的拉扯了一下那外門弟子的袖子,低聲道:“尊者,族親還未敘舊呢。”

那外門弟子将袖子一扯,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尊者可擔不起。我等都是方外之人,敘什麽舊,不走血脈至親那一套了。”

重千歲更是着急,他擦擦額上的汗水,急忙擠上前去,高聲道:“太奶奶,四小姐!我乃重明玉的嫡系子孫,還請你賞臉過府敘舊!”

重延的腳步一頓,朝重千歲看來。重千歲擠出一抹笑,但那笑容之中卻帶着一股讓人不喜的狡猾:“四小姐,你當首徒之事,我們可早就知曉了……”

重千歲還待說話,但再一張口,卻發現自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重延覺得自己肩頭一沉,秦羨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聲音清朗:“今日晚了,我徒兒不喜人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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