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故城舊夢(三)
第27章 故城舊夢(三)
重延眨了下眼睛, 她眼睛有些酸澀,眼底也閃過一點不耐。但此刻她卻依然只能站在這裏不能動彈。
重千歲是只老狐貍,因為了重家有潛力的後代死亡一事, 他對重延恨之入骨, 因而并非是來找重延一人, 而是直接将矛頭對準了太虛門。
重千歲站在堂上,惡狠狠說着舊事,在他身後, 站着一個搖扇道人。這道人名叫重錦繡,也是重家血脈, 卻不是太虛門弟子,而是靜虛宗弟子。
太虛門是九州魁首, 靜虛宗就是那萬年的老二。重錦繡已有元嬰修為, 他能出山,當然并非全為了宗族之事。而是靜虛宗與太虛門之間的争鬥。
重延面色如霜, 一旁的太虛門外門弟子, 還有周虞與南宮瑾都忍不住悄悄的去看重延。
誰能想到呢?當初重家送往太虛門的孩童并非重延,而是她的嫡親姐姐。
而重延更是殺害了自己的親姐,才登入山門。
“此事原本便是我重家的陰私。門貼下達時,我等方知嫡親的小姐已經去了。只是重延也是我重家血脈,我先祖不忍斷絕另一個子嗣的前程,因而隐而不談。”
重延沉默的聽着, 這哪裏是顧慮她的前程, 不過是因為她當年拜了秦羨為師, 成了清微峰一脈的大師姐。重家先祖覺得為了個死去的女兒去斷絕未來不值得罷了。
重千歲口沫橫飛, 指着重延的手指都在顫唞,他高聲道:“而她狼子野心, 這麽多年,依然将舊怨記恨在心!我族叔已經查探過,這些孩童死於血脈追蹤之法,除了你,又有誰與我重家有怨?”
“你們太虛門乃是玄門正宗,九州魁首。我家中死了孩童,又有兇手的舊怨在身,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此事你們太虛門定是要給我們個交代的。”
秦羨端坐堂上,一語不發,而那外門弟子時不時的看一眼秦羨,唇動了動,又不再說話了。
重錦繡朝秦羨一拱手:“真人愛重徒弟,只是如今真相大白,真人還有什麽話好說。”
秦羨眉眼一挑:“阿延不是那樣的人。我一直跟在她身邊,她沒有動手腳的機會。”
這話一說,衆人皆驚。重千歲當下就失聲喊道:“這斷無可能!昨夜重延可是獨身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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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羨一點頭,不避不讓:“不錯,我用了隐身的法門跟她身後,莫說你們不知曉,就連阿延也不知曉的。”
衆人又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重延忍不住去看秦羨,對方神色坦蕩,重延一時分不清秦羨說的是真是假,只是想到她昨晚身後靜靜站着師尊,她心裏頭便又是隐隐激動難耐,又覺得幾分惶恐。她忍不住回想自己當時是否表現得太過戾氣,被師尊知曉……
而其他人就更是一眼難盡。
那外門弟子當先捂住了臉,洞天真人啊!堂堂的洞天真人,這麽隐着身形跟在徒弟身後,這種堪稱變态的行為傳了出去的話,只怕太虛門的聲望要一落千丈了。
而周虞和南宮瑾則倒吸一口涼氣,看向對方的眼中都滿是不可置信。
周虞聽見南宮瑾小聲道:“真人……玩這麽大的嗎?”話音很輕,但裏面的興奮之情卻明明白白。
周虞默默的離得遠了些,她這個未來師妹怕不是有什麽問題。
“敢問真人可敢對天道發誓?”
重錦繡沉默良久,方才艱難開口,他擦擦額上的汗。都說道清真人寵愛徒兒,這個寵愛法,也有點太過了吧。重錦繡覺得若是自己師父這麽隐着身形跟在自己身後……他下意識的往左右看了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秦羨正要開口,外門弟子急忙說道:“你說讓真人發誓就發誓麽?”
秦羨看向那外門弟子,外門弟子老在外奔波,心眼可一點也不少,他心知定是不能讓人帶走節奏的。因而盯着洞天真人的目光,他也要站出來。他先朝秦羨行了一禮,秦羨眉頭一皺,倒是一旁的重延喊了一聲:“師尊。”
秦羨默默的不動了,她不說話,外門弟子便直起身道:“諸位,你們哪只眼睛看到重延師叔做了這樣的事。衆所周知,重延師叔已經無法動用靈力了。”
重千歲正要開口,重錦繡便道:“那你們待要如何?這些孩子就白死了?重延與重家有舊怨,她來過了,人就死了,這些還不夠麽?”
元嬰真人的壓力方方壓下,就瞬間被秦羨消弭乾淨。外門弟子擦了擦汗,道:“此事是我太虛門的事,自然會讓人查明真相,給諸位一個答覆。”
重錦繡哼笑一聲:“一直未查明便一直拖着了?”
話音落下,重錦繡身子一頓,他擡起頭,只見天空之中劃過一道暗色。重錦繡轉眸看向秦羨。秦羨沉聲道:“無論如何,殺人者必然是修士。修士來往都有記錄,今日未有出城者,如今我已下了結界,身負靈力者,絕不會離城。”
這樣的神通手段,不過是眨眼之間便成。重錦繡一時難言,若是真的惹惱了這位,那他可讨不了什麽好去。
思及此,重錦繡便一行禮,說道:“如此甚好,那便看真人的了。”
秦羨眼中劃過一點厲色,擡眼看向重千歲,重千歲低着頭,哪裏敢看一眼秦羨。
此事就此罷了。而那外門弟子一出門就直接給太虛門發了傳音,講述事情經過,求太虛門幫助。
秦羨此刻正站在重府上,周虞和南宮瑾跟在她的身邊,再遠處是探頭探腦卻不敢出現的重家人。主要是此前有幾個膽大的探頭,結果被一掌拍下去,沒死,但也就剩了一口氣。
因此誰也不敢出來看了。
秦羨垂着眼,她面色冷淡,周虞和南宮瑾都忍不住開始搓手臂,卻也不敢說話。
其實此地她們已經來過了,并沒有發現什麽,幾個孩子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死了,竟是連一點線索也沒有留下。不過重家最近幾代看着人多,有靈根的孩子卻很少,這幾乎是這一代裏唯一的了。這一次死光,差不多也是斷了重家的後路,也難怪重千歲再不忍耐,怎麽也要咬重延不放。
天道默默的看了秦羨一眼,小小聲的道:“那個……真人,此地似有魔氣。”
秦羨眉心緊鎖:“為何我未感受到?”
秦羨擡眼,她沒有說話,天道卻是一抖,說道:“此魔氣我無法追蹤,是域外之氣。只可能是……”
“是真魔種子。”
秦羨回道,她的目光在自己兩個徒孫身上轉了一圈。周虞和南宮瑾下意識的感覺到幾分不妙,瑟瑟發抖的抱在了一處。
於是秦羨收回了眼神,自己這兩徒孫太弱了,周身一點魔氣都沒有,斷然不可能是她們做的。能做到這一步的,是……
“魔修?”
天道的語氣也沉下來:“很有可能,真魔種子作為魔修,自然是事半功倍,他若是能引動真魔之氣,也極難被其他人察覺,此人,定是要及早處理的。”
秦羨點頭,眼中閃動一絲殺意。
不遠處傳來一聲佛號,秦羨擡頭,只見此前曾有一面之緣的無色赤着雙足,手持銅缽站在秦羨不遠處。見秦羨看過來,無色不卑不亢的朝秦羨一合十,說道:“貧僧追尋魔種的蹤跡至此地。我想真人定需要我的説明。”
說完,他又看一眼周虞和南宮瑾,笑道:“想來真人也當知曉魔種之事了。”
秦羨冷着臉,她手腕微擡,無色只覺得自己眉心一痛,落下一點紅來。他巍然不動,只看着秦羨:“小僧所修之法,以小僧一身血肉,追蹤魔種格外方便。真人定是不會錯過的。”
秦羨冷哼一聲,道:“你知曉多少?”
無色笑起來:“尋到魔種,自然什麽都明白。”
秦羨便又問:“那你要什麽?”
無色行禮道:“自當度化魔種。”
秦羨點頭,無色便轉身走在前方,秦羨默默的跟随在後。無色說道:“魔種與九州魔修又有不同,他們善於隐蔽,又因是域外真魔,靈機遮罩,本方世界的占蔔之術往往失靈。”
無色見秦羨隐帶不耐,他耐性極佳,行到一僻靜之處,手指一劃,割開了自己的動脈,念動口訣。秦羨嗅到血氣只是一個擰眉,沒有動彈,卻聽得身後呼吸漸重,秦羨轉頭,只見自己兩個徒孫目光閃動,齊齊的盯住了無色。
無色笑笑,手指抹過傷口,傷口處血液立時收回,他看向秦羨:“真魔種子總渴望聚合在一起,成為真正的真魔。魔種之血,就是對其他魔種最大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