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用過飯沒多久,薛二就過來,說是家裏的人都等着見新夫人。

連翹以為薛一飛說見家裏人只是相熟的那些,誰知道這偌大的院子裏竟是所有人都在等着她,連翹一下子就緊張得不行,看着站在自己旁邊的薛一飛,有些心虛,“要不然,等熟悉一些再見?”

看出她的緊張,薛一飛淡淡一笑,“不用緊張,他們都很好相處。”

“可是……”

“走吧。”主動牽住她的手,薛一飛帶着她往外走。

衆人都聚在主院外面,連翹一路走着的時候心裏暗暗打氣,希望自己不要露怯,就算她在弄春館都能和大家相處得很好,在這裏應該不成問題。連翹就這麽想着,讓自己始終挂着微笑,可等到來到衆人面前,那笑容僵掉了。

這、這這是什麽情況?

望着站滿了半個院子的男人,一個女人都瞧不見,連翹一臉愕然地看向薛一飛。這一次,薛一飛很精準地明白了她的意思,指着那些哈哈大笑的男人,“這些都是我的兄弟。”

“大嫂好。”

男人們笑了幾聲,仿佛看出新來的女主人的促狹,都有些不好意思,搔搔頭。最後還是薛三扭捏着靠過來,“別緊張,家裏沒女人,都是男的。”

話音剛落,一個粗狂的聲音從旁邊門口傳出來,“小三你個崽子,誰說府裏沒女人,老娘和我的姐妹都不是女人嗎,你再亂說,把你連屎都打出來。”

說着,四個高壯的女人沖出來-,首當其沖就是罵薛三的那個,她手裏揮舞着一根笤帚,看到連翹之後就把手裏的東西随手一丢,豪爽地笑笑,“夫人好。”

後面三個也都打招呼,都是大剌剌的口氣。

努力掩飾眼底的驚訝,連翹有掐一把薛一飛的沖動,這男人真壞,為什麽不早點把這種情況說清楚,害她失态,可最後還是忍耐住,與那些人說笑幾句。

所幸這些人都很豪邁,不拘小節,壓根沒看出連翹的緊張,鼓動着她說話。可連翹幹巴巴地說了一句後,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還是薛一飛讓大家自在點,往後府裏一切照舊,囑咐完,那些人一哄而散,各自去做事情,就連幾個大姐也都走開,還不忘撿起那根笤帚。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看着只留下兩個人的院子,連翹終于回神,忍不住瞪一眼薛一飛,轉身就回新房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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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她要氣死了,這男人為什麽不早點說清楚,害她表現得那麽不好,豈不讓人覺得自己沒禮貌。

薛一飛跟着走回去,完全沒把這一場虎頭蛇尾的見面當作一回事,“怎麽了?”

“沒什麽要道歉嗎?”連翹一路上沒有回答,直到站在房裏,含嗔帶怒瞪着薛一飛,“你……都怪你!”

雖然隐約知道她為什麽生氣,可薛一飛壓根不覺得這有什麽重要的,“你剛才表現得很好,他們都很滿意。”

“怎麽會滿意?”連翹有些沮喪。她笨得像個木頭人,肯定會被嘲笑。

“我也滿意。”_對她的不安覺得好笑又無奈,薛一飛的眼楮裏含着一點笑意,“別擔心,他們都這樣大剌剌習慣了,你不要多想。慧嬸就是家裏的廚娘,剛才走在前面的那個,另外三個是家裏清洗打掃的。”他相信慧嬸一定給連翹留下很深的印象,目光有些打趣,“別看慧嬸言談不雅,人很好,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就知道這男人在看笑話,連翹嗔怪地瞪他一眼,還是忍不住問出自己的疑惑,“府裏就只有這些人嗎?”

“嗯。”薛一飛還很貼心地補充一句,“他們不懂什麽規矩,但是做事很勤快,有什麽要做的,吩咐一聲就行,不用親自動手。”

“真沒人了?”

“是。”

連翹一臉驚訝,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所以說,她嫁的這個男人有這世上最奇怿的府邸,偌大的府裏幾十口人,除了五大三粗,長得和男人一樣高的慧嬸,及三個幫着洗衣的大嬸,就剩下滿院的男人。想着他們說話如打雷,玩笑如打仗,連翹無語凝噎了。

很認真地看着薛一飛,連翹忍不住建議,“既然這些人都不是下人,為什麽不召一些婢女來?她們做事情更仔細、認真。”

提到這個,薛一飛的目光裏有些無奈,“你以為有人願意來薛閻王的府裏當差嗎?”

他一說,連翹瞬間懂了。傳說中殺人如麻的薛閻王府裏,誰敢去啊。

就在連翹還沉浸在無奈中還沒回神的時候,消失了一個早上的晚素終于出現,她手上、臉上都是黑灰,像是被人從坑裏扒出來一樣,身後還跟着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謝謝你們。”指揮着他們把木桶放在偏房,晚素走進來,“姑娘,沐浴的水準備好了,公子好。”

瞧着晚素狼狽的模樣,連翹發現自己竟然沒那麽驚訝,還是說已經被太多的意外弄得習慣起來了。

“晚素,你這又是做了什麽?”

提起這個,晚素也是哭喪了臉,顯然她也經歷了不少意外。她抹去臉上的黑灰,沮喪地說道∶“我想去廚房給姑娘要一些沐浴的水,可那裏就一個慧嬸,根本忙不過來,我只能自己燒,可是……”晚素雖然是婢女,卻一直随身侍候連翹,她哪裏幹過這種粗活,“幸好慧嬸幫我一把,可還是耽擱這麽久,姑娘你別生氣。”

“沒事。”看晚素狼狽的模樣,連翹怎麽可能惱怒,還不忘安撫,“你吃過飯沒有?”

“吃了。”提起這個,晚素眉開眼笑,“慧嬸人很好,等着燒水的時候就一起吃了。”

看她髒着臉還笑得這麽開心,連翹總算舒了一口氣,雖然這個家裏事情很多,大家對她們的到來卻很熱情,就連晚素都被照顧得很好。

可無論多熱情,這樣紛亂的府裏都不像話。

深吸一口氣,連翹目光閃亮,看着自己的夫君,“我想改變一下家裏。”

對她的想法投以贊賞的目光,薛一飛點頭,“好,随你心意。”

“我想怎麽做都可以?”

“對。”

這個男人無條件的應許給了連翹很多鼓勵,走到晚素面前,連翹微微一笑,“看來,改變的事情就靠咱們兩個了。走,先帶我去沐浴。”

雖然連翹早就預料到改變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可狠狠忙了幾天,看着眼前的成果,她還是很高興,有一種自豪感。

在這期間,薛一飛始終陪着,雖然沒有插手,完全按照她的想法,可他的出現就給了連翹很多的支持,竟然沒有遇到一次阻礙。

經過這段時間相處,連翹驚喜得發現薛一飛沒說錯,府裏的人都很好,雖然性格都有些大剌剌,人都很善良,對她的每一個吩咐都做到最好,還格外照顧她和晚素,不讓她們多走一點路、多做一點事,只要她指揮。對她這個女主人,大家還不好靠得太近,反而晚素和他們打成了一片。

回想着這些天的忙碌,連翹托腮省思會不會有哪裏被漏掉。

薛一飛從外面回來就瞧見那幅畫面,自己的小妻子唇角帶笑,淺笑倩兮,成了房間裏最耀眼的存在,可她一無所知自己有多麽美好,乖乖地想着事情。

心底不由得柔軟,薛一飛放輕了腳步靠近,輕輕把手掌放在她的肩頭,“在想什麽?”

被他突然的出現吓了一跳,連翹擡頭看他,眼楮裏光芒閃燦,“你回來了。”

“嗯,剛才在想什麽?這麽認真。”

薛一飛很自然地坐得很近,連翹卻臉頰微紅,也許是因為這些天她太忙碌,這個男人總算沒有糾纏得那麽厲害,雖然備個晚上也都親熱好久才放過她,卻沒有第一次那麽瘋狂。

不過現在不是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連翹很認真地看着男人,“我有些擔心,正好你幫我想一想。”

“擔心什麽?”

“我擔心是不是改變得太多,讓你的兄弟不高興。”

這話說得有些奇怪,薛一飛挑眉看她,“怎麽這樣說?”

“你看呀,我讓他們把每個院子裏叢生的雜草都拔了,還修繕了壞掉的路和房子,就連荒掉的小花園裏都重新種上花草,打掃了整個院子,有些地方真的很髒。”

看她蹙眉把事情說了一遍,薛一飛還是沒明白哪裏不對,“這些做得都很好,你不用擔心。”

雖然很滿意自己的做法,可連翹還是有些不安,“可是這些改變對他們來說會不會太大、太急了?應該慢慢改變才是,這樣驟然變了樣子,怕他們會不習慣,要是覺得我太挑剔,那不就壞了。”

終于明白她在擔心什麽,薛一飛的臉上露出笑容,忍不住伸手撫摸她的額角,“胡思亂想,你做得很好。”

“真的嗎?”眼底含着期待,連翹迫切希望得到這個男人的認同,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認真地做一件事情,他的贊美很重要,因為這是屬于大家的家,不只是什麽薛府、劉府,是家,她喜歡這個字眼。

“真的。”很肯定地點頭,薛一飛甚至一反常态地多說了幾句,“這些人都和我同生共死過,他們每一個都是我的兄弟,你不用擔心會被反對,我喜歡的人,大家也一定都很喜歡。而且你做得這樣好,怎麽會有人不滿意。”

想到那些大剌剌性格的兄弟,還有眼前這個女人,這都是他最重要、最在乎的人,薛一飛臉上的笑容更溫柔,“當初皇上和師父都留我在京都,可我不想留在那裏,也是因為這些兄弟不習慣京都的束縛,他們覺得不安,所以我帶着他們回來。

可是這并不意味着大家不想過更好的日子,之前沒去做,是因為習慣了這種邋遢的狀态,沒人告訴他們要怎麽做,現在你教大家改變,他們都很高興。”

薛一飛從來沒說過這麽多話,因為想讓她明白那些人的心意。連翹看着薛一飛認真解釋的樣子,心底暖洋洋的。

她再也不會懷疑薛一飛是壞人,雖然外面的人誤會他、不相信他,甚至用恐懼的口氣提到這個男人,可她想告訴所有人,薛一飛很好,他是自己見過最溫柔、善良的男人。

雖然這個男人總是不愛說話,有時還捉弄她,氣勢看起來也很吓人,可他對身邊每個人都很好,總是想得很妥貼,這樣一個智慧、溫柔的男人,怎麽會是壞人。

眼楮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連翹笑得很滿足,甚至有些慶幸沒人看到他的好,不然她怎麽會等到兩人相遇,這樣想想,連翹忍不住感謝上天。

這一次,連翹徹底放下心來,打心裏把他在乎的人也當成自己的家人。

捂住他的嘴,她狡黠一笑,“好啦,我知道你想讓我接納所有人,也想他們都喜歡我,喏,你成功了,我會把他們當成家人的。”看薛一飛的眼楮一亮,她更覺溫暖,“自從我父母離世,我就再也沒有家人,不過現在好了,我有了那麽多家人,謝謝你。”

看她說得眼圈微紅,那種心疼的感覺又噴湧出來,薛一飛緊緊握着她的手,“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他們也是,但你要把我放在首位。”

說着,把她拽到懷裏,有些急迫地含住她飽滿的唇,狠狠地吻過之後還不忘說一句∶“既然教了他們怎麽做,以後這些事情都不準再親力親為,我會督促他們做好,你不能那麽忙,讓我捉不到人。”

竟然能從這個男人嘴裏聽到抱怨,連翹很滿足,主動攬着他的肩膀,迎合上去,“好。”

這一次,她确定自己的選擇沒有錯,薛一飛雖然做事總出人意料,可每一個決定都是認真的,他是很認真地要娶她,她也不後悔嫁過來。這樣很好。

連翹緊緊地攬着他的脖頸,兩個人忘我地貼在一起。

這些天因為心疼她忙碌,一直節制欲望,薛一飛早就忍得難受,看她如此主動,怎麽會辜負,吻得天昏地暗,手臂卻輕松把這女人抱起來往裏面走。

被他這樣抱着,完全沒有着力點,連翹只能緊緊依附男人身上,兩個人之間沒有一絲縫隙。

……

見到她第一眼,就想要她,盡管這念頭來得莫名其妙,他卻沒有抗拒,反而順從着,做出逼婚的念頭,不論那些做法是不是太過無禮,他只想得到這個女人。現在他得逞了,接下來的一切改變又都證明,這個決定很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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