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鮮榨的，補充維生素
21 鮮榨的，補充維生素
帶着于莺和林菁菁的殷切囑托，褚宜還是找上了李霧山。
李霧山被傳話叫到辦公室，回憶了最近自己的行為，沒有什麽行差踏錯，更不存在違紀犯規，一路上頗有點摸不着頭腦。
褚宜還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挂在臉上，李霧山一進來就招呼他坐。
“找你來是想問，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校運會籌備小組呢？”褚宜問道。
李霧山愣了一秒。他剛剛想到，早上的時候魯蔓給他講錯題時，旁敲側擊地問了一句“你真的不參加校運會嗎？”。他以為褚宜找他來也是為了這件事，3000 米長跑沒找到合适的人選。
他這麽想，但沒問出自己的疑惑，褚宜就說道：“我們班委裏女生多，籌備的工作可能需要男生出點力氣，加入小組會加素質分的。”
李霧山投去一個不解的眼神，意思是“為什麽找我？”
“因為咱倆關系好呀！”褚宜笑嘻嘻地說。
李霧山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半晌問道：“需要做什麽？”
“采購、設計班服、收班費還有保管和分發物資，大概就這些。”褚宜說。
田老師當他的甩手掌櫃，褚宜也不想累着自己，把握大方向即可，剩下的還是讓年輕人們來吧！她目光炯炯盯着李霧山，等着他應下來。
李霧山的臉上飄過一絲猶豫：“我不确定，運動會那幾天我應該會請假。”
“請假？”
其實是一個臨時兼職，便利店的同事知道他最近手頭緊張，給他介紹了一個工廠日結的工作。體力活兒，不比在酒吧賺得多，但他不嫌棄。
“嗯。”李霧山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簡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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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會那幾天不來也沒事的，你可以幫忙做些前期準備工作。”褚宜竭力争取。
李霧山不置可否。褚宜勸他：“不怎麽耽誤學習的，素質分可以加五分呢！相當于白拿五分。”
要是秦猛在這裏，肯定會氣到跳腳，這麽好的事兒怎麽不找他。李霧山的素質分雖然也一樣慘不忍睹，但他有些破罐子破摔，多五分少五分沒什麽太大影響。
褚宜看素質分打動不了他鋼鐵般堅硬的心，換了一套話術：“找你也是因為幾個班委的建議，于莺林菁菁她們都向我推薦你，說你辦事牢靠，這也是同學們對你的信任啊！”
本想用同學情來軟化李霧山，然而話一說完，李霧山突然眼角下耷，沉下臉色。
褚宜琢磨了一遍自己剛說的話，沒什麽毛病啊，這男高中生怎麽陰晴不定的。
看李霧山油鹽不進，褚宜圓乎乎的臉蛋也垮了下來，嘴唇不自覺地微微撅起，賭氣似的說：“不參加就不參加，你回去吧。”
褚宜小臉一垮，李霧山的面色卻多雲轉晴，像是跟她唱對角戲，改口說：“其實我也可以參加。”
褚宜眼睛“噌”地又亮了，腦袋轉了一圈怕李霧山藏着什麽心眼，謹慎地開口：“怎麽突然想參加了？”
“嗯，五個素質分，挺多的。”
褚宜不知道李霧山為什麽改變了注意，但結果很圓滿，褚老師很喜悅。她開心地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瓶子，塞到李霧山手上：“鮮榨的，補充維生素！”
半透明的瓶壁裏流淌着綠色的液體，磨砂的觸感貼合着掌心，這次溫度是涼的。
李霧山工作的便利店裏很少進這種果汁，鮮榨保質期短，價格也算不上親民，過了賞味期還沒賣出去就會浪費掉。但是褚宜好像很喜歡喝這個牌子的果汁，上次是藍莓，這次是猕猴桃。
“果汁給你喝，你的名字我就先加到小組成員裏了？”褚宜的聲音打斷了李霧山的胡思亂想。
“嗯。”李霧山說。
在褚宜的“叛逆男高中生降服筆記”裏，第一條是“多贊揚，多鼓勵，誇獎到對方臉紅為宜”。褚宜又在下面補上了第二條“送給他自己不想喝的果汁，可以收獲對方的友誼”。
除了果汁，褚老師還将批改好的厚厚一疊練習冊交給李霧山：“順便幫我帶回班裏吧，讓魯蔓發下去。”
李霧山額角抽了一下，接過重物，心想褚宜使喚自己真是越來越順手了。
讓李霧山進入校運會籌備小組無疑是個非常智慧的決定。
三千米的參賽選手終于有了定論，倒黴蛋秦猛在林菁菁和李霧山的壓制下最終在三千米那一欄寫上了自己的名字。事後秦猛哭喪着臉問天問大地，為何又是他自己。
其他準備工作也都有條不紊地進行。報名的選手每天早上抽時間訓練，于莺也派李霧山去陪練，按照她的說法“李哥站在那兒，其他人都不敢偷懶”，有助于三班在運動會中取得更好的成績。
除了一些雜活兒外，李霧山最重要的工作其實是收錢。為了本次校運會，才華橫溢的學生們設計了定制版班服和應援物，加上吃吃喝喝的花銷，班費告罄，需重新收一波。
田老師在辦公室裏搖着路邊掃碼送的小扇子，贊揚道：“讓李霧山收班費，人盡其用！”
褚宜呵呵笑。的确，本次班費收集速度前所未有地快，通知下去的第二天，李霧山就拎着一塑料袋的錢和一張賬單來交賬了。
褚宜清點了兩遍，錢數都對。她把錢理好，抽出一張紅色和一張綠色的鈔票遞回給李霧山。
李霧山目露疑惑，沒接。
褚宜把錢又往前遞了遞：“你的班費不用交了。”
李霧山皺眉，伸手把褚宜拿着錢的手推了回去：“為什麽？”
“就當最近幫老師幹活兒的辛苦費了。”褚宜笑着說。
李霧山的眉頭皺得更緊，冷冷地說：“我不需要。”
褚宜擡頭撞上他冰冷的目光，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觸碰到了李霧山的雷區，拿着錢的手收回，若無其事地想把事情抹過去：“那算了，喝果汁吧。”
她把桌子上的一瓶嶄新的橙色液體的果汁遞過去，等着李霧山伸手接，試圖執行筆記第二條細則來緩和他們之間尴尬的氣氛。
可惜這次不管用。
李霧山發出一聲冷冷的“哼”，掉頭走出了辦公室。
褚宜遞過去的果汁被留在半空中。半晌，她再次收回了手，懊惱地擰開瓶蓋，仰頭喝了口果汁。冰涼帶着橙子果肉的液體順着口腔滑落到咽喉，褚宜閉緊眼睛。
一口果汁下肚，她悲傷地想：怎麽喝都覺得很難喝啊！
褚宜為自己不帶腦子的行為後悔不已，幾欲撞牆。
怎麽就一時上頭要把班費退給李霧山呢！
李霧山不想在學校、在班裏表現出他的特殊化，這種自以為是的“善意”對他而言不是保護，而是尖刺。
褚宜想跟李霧山道歉，但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李霧山還是該幹什麽幹什麽，并沒有因為她的腦殘行為而報複性消極怠工。只是來辦公室，說完正事兒就走，沒給她任何單獨相處和道歉的機會。
她只能在晚上估摸着李霧山沒在打工的時間，給他發微信。先旁敲側擊問他有沒有不會的題，不等李霧山回複就又發一條道歉的消息。
等消息等到半夜，褚宜睜着眼睛，隔五分鐘刷一次微信，只是一直到睡着都沒等到李霧山的回複。
第二天早上，睜眼的一瞬間，她跳起來按亮手機屏幕，終于，一行來自李霧山的微信消息浮在屏幕的最上面。
李霧山的消息和他說話一樣惜字如金。他回複褚宜兩個字——“沒事”。
他确實是沒什麽事了，當時有點生氣但很快就忘了。
下班回家李雨水已經睡着了，熱水器出了問題，淋浴頭噴灑出來的是涼水。乍暖還寒的時節，縱使他年輕力壯火氣旺，冷水沖澡也還是哆嗦。
三兩下沖完了澡，洗去晚上上貨的一身汗，他躺在自己一米二的折疊床上看着手機上的微信消息。褚宜的頭像是只漂亮的小奶貓，圓圓的眼睛注視着李霧山，似乎在催促他趕緊回複一小時前發來的長串消息。
褚宜說，白天的行為是她腦子發熱，未經考慮，為可能傷害到了他而道歉。
他很少，或者說根本沒有收到過來自老師的道歉。自己倒是道歉過很多次，被迫的或是自願的，是他的錯或不是他的錯。每一次，他都覺得開口很難。
他注視着褚宜的消息，目光随着窗簾透出的一絲月光轉移到床尾的鐵欄。鐵架子上面一層綠色的薄漆已經掉得差不多了，深棕色的鐵鏽爬了上來。
床架的影子印在牆上，牆漆也掉了一塊，白天看不太明顯，此時在月光下像一個詭谲的窟窿，或是一張吞咽的嘴，要将蒙在陰影中的一切都吸入其中。
但李霧山不在陰影裏，他籠罩在月光下。
“我沒有生氣。”他自言自語。
過了一會兒，又說：“現在不生氣了。”
他的目光又挪回到褚宜發來的一長串內容裏，想起老田經常說的“今日事，今日畢”，很快回複了消息。随即從翻了個身，起床走到客廳的窗邊。
窗簾洩露了一些邊角的光，他用力扯了扯老舊的布料，将最後一個透光的縫隙牢牢遮掩住，這才滿意地回到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