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詭道

段瑤愣了一下, 回想起上一世他跟她要荷包的情形, 也是這樣腆着臉, 用深邃的眸子瞅着她, 令她說不了拒絕的話, 答應給他繡一只, 只是那個荷包她才繡了一半, 他就出了事。

段瑤心一疼,點點頭,“嗯。”

“什麽?”肖承啓受寵若驚地眨了眨眼, 笑眯眯地道:“瑤兒,我剛才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段瑤擡眸看了他一眼, 他還是這麽鮮活生動!

看着好端端的在眼前說話的肖承啓, 段瑤不忍讓他再有遺憾,“你說讓我給你繡個荷包, 我答應了。”

肖承啓欣喜若狂, 眼角眉梢都帶了笑, 嘴角更是控制不住地往上翹, “哎呀, 瑤兒你真可愛, 我真是……太高興了。”愛死你了。

看他如此高興,段瑤不忘提醒他一句,“先說好了, 我的女紅不怎麽樣, 要求太高可不行。要是繡得不好,你可不許嫌棄。”

“那是當然。”肖承啓保證道:“只要是瑤兒送我的東西,我喜歡都來不及,哪有嫌棄的道理。”

段瑤聽了心情舒暢,問他道:“你想要個什麽圖案的荷包?”

肖承啓倒是不在意,笑着道:“只要是瑤兒親手繡的,我什麽圖案都喜歡。”

段瑤打趣他道:“那我繡個豬頭,你也喜歡?”

“還是不要繡豬頭了。”肖承啓笑了笑道:“不如瑤兒繡只鴨子吧。”

段瑤拍了他一下,“想得美。”

肖承啓嘿嘿一笑。

兩人東拉西扯,最後說來說去,決定繡個“福”字,簡簡單單,正是最好。

……

且說段雲琪帶了豐厚的禮物去見崔師傅,拜托他約肅王周成易出來,好把那塊黃玉玉佩還給他。

崔師傅對他沒像上一次那樣嚴厲,他自覺事情會鬧成這樣他也有失責,就答應了段雲琪會幫他約肅王周成易相見,“你且回去等着,等我跟肅王約好了再通知你。”

“謝師父。”段雲琪滿心感激,深深鞠了一躬。

于是,段雲琪就回去等,只是這一等,就足足等了有七八天時間,等得他整日裏焦急不已,坐立難安,備受煎熬。

直到第九天早上,他才收到崔師傅傳來的消息,通知他午時去王家胡同的王家豆腐店相見。

段雲琪不敢耽擱,趕緊叫新分到身邊來的小厮阿四去準備,把肅王周成易給他的那塊黃玉玉佩找盒子裝好,小心收在身上,帶上阿四騎馬出了門,直奔王家胡同而去。

王家胡同不遠,騎馬不過一刻鐘時間,段雲琪和小厮阿四就到了王家豆腐店。

店裏一個四十出頭的瘦長臉男子在竈上負責舀豆腐,拌作料,一個頭上包着藍色布巾的婦人在負責收拾碗筷,招呼客人。

婦人看到段雲琪和阿四在門口下了馬,趕緊上前來迎,滿臉堆笑道:“客人來碗豆腐腦吧。”

段雲琪掃了一下不大的店面,裏面坐着兩三個客人,并沒有他要找的肅王周成易和崔師傅,皺了下眉頭,對婦人道:“我是來找人的。”

婦人“哦”了一聲,對段雲琪道:“客人請進,你要找的人在後院廂房。”又揚聲對竈上的男子道:“這位客人說要一份大碗的豆腐腦,加辣。”

“好嘞。”瘦長臉男子答應了一聲,從旁邊竈臺上拿了一個大海碗,右手拿起鍋裏的勺子,滿滿地舀了一大碗的豆腐腦。

段雲琪帶着阿四穿過大廳往後院走,到了後院,果然見東邊的廂房開着門,崔師傅就站在門口,看到他來了,朝他招了招手。

“師父。”段雲琪快步走上前去,視線穿過崔師傅,看進廂房裏。

肅王周成易就坐在方木桌前,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快進來。”

段雲琪依言走進去,躬身行禮,“王爺。”

“坐吧,不用這麽客氣。”周成易擡手示意他坐在右側的長條凳上。

段雲琪沒有坐,而是把放在身上的黃玉玉佩拿出來,恭敬地放在周成易的面前,“王爺,這是你那天落在我這兒的玉佩。”

周成易看也不看一眼,冷了臉色道:“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這……”段雲琪沒想到周成易會這麽無賴,手足無措地看着他。此前段瑤就跟他說過,還玉佩不會很順利,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只聽周成易漫不經心地道:“你知道這玉佩我是怎麽得來的嗎?”

段雲琪緊張得額頭冒汗,搖搖頭道:“不知。”

“是我十六歲生辰,婉蓉長公主送給我的。”周成易道。

段雲琪連忙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收了。”

周成易卻不這麽認為,他接着道:“我把這塊玉佩送給你,是真看重你。”

“王爺……”段雲琪一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再一下就能跳出來。

“不要叫我失望。”周成易側頭看着他,“東西拿回去,下次相見還能是朋友。”言外之意就是警告段雲琪不要真的逼着他撕破臉,否則的話大家都不好看。

縱使周成易是個不得勢的閑散王爺,那也比段雲琪這個白丁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他不肯把玉佩收回去,段雲琪還真拿他沒辦法。

正在段雲琪頭疼為難之際,店裏的婦人端着豆腐腦進來,滿臉堆笑地道:“又香又嫩的豆腐腦,趁熱吃。”

婦人放下豆腐腦出去,周成易從桌上的筷子筒裏抽出一雙筷子遞給段雲琪,語氣平靜聽不出情緒,“王家的豆腐腦很好吃,快吃吧。”

段雲琪不好不接他遞過來的筷子,只能認命接了過去,看着大海碗裏滿滿的一碗豆腐腦,段雲琪只覺得那碗裏裝的不是豆腐腦,而是他的腦子。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周成易再補充了一句。

“哦……”段雲琪試着吃了一小口,只覺得入口即化的豆腐腦如同爵蠟。

周成易輕笑一聲,伸手拍拍他的肩頭,站起身道:“慢慢吃,我還有事,先走了。”

“王爺……”段雲琪還想攔他,就見崔師傅一個勁兒地給他使眼色,他心知不好,又見周成易的下颚繃成一條直線,嘴角往下抿得緊緊的,一看就是很不高興,隐隐帶着怒氣,他只好住了嘴,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周成易跨出門去,轉眼就消失不見。崔師傅回頭看了段雲琪一眼,重重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你且好自為之吧。”

“師父……”

崔師傅拍拍他的肩頭,“我先走了,改天到我那兒來。”

一連兩人都拍他的肩頭,卻讓他難受得要命,肩膀上就如同扛了千斤重擔,叫他怎麽也直不起腰來。

段雲琪一個人獨自在桌前坐了好久好久,直到小厮阿四來叫他,他才發覺他已經坐了快一個時辰了。

“少爺,我們回府嗎?”小厮阿四道。

“回吧。”段雲琪站起身,轉身走出廂房。

回到段府,段雁鴻和段禀文還沒有下衙回來,段雲琪覺得累得要命,回去錦墨居進了屋倒頭就睡。

一直睡到日落西山,小厮阿四來把他搖醒,告訴他說段雁鴻和段禀文回來了,他才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用冷水洗了一把臉,清醒清醒。

收拾妥當,段雲琪直接就去了外書房,正好段雁鴻和段禀文都在,他就把今日見到肅王周成易,沒能把黃玉玉佩還回去的事情說了。

誰知段雁鴻竟不生氣,還叫他把黃玉玉佩交給他,一改先前的态度,“這事你就不用管了,不是多大的事兒,不用放在心上。”

就這件事而言,祖父和父親前後的态度明顯不同,這讓段雲琪很奇怪,“祖父,這真的沒問題嗎?”

段雁鴻輕撫着下巴上的胡須,回想起他與太子周成康面談時的情形,緩緩将實情告與段雲琪道:“沒問題,先前是我們想多了,其實太子跟肅王關系好着呢,并不是我們看到的那樣,此事已經解決了,就不要再提了。”

段雲琪這才大松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着的臉上終于找回點兒知覺,“我先前都擔心死了,肅王冷臉的樣子好吓人。又怕祖父和父親為難,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段禀文笑道:“吃了這一次虧,以後做事小心點兒。”

段雲琪連忙保證,“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段雁鴻笑着道:“我們也都沒想到,肅王竟然跟太子殿下暗地裏有來往。”要知道一直以來大家都以為太子跟肅王不和,結果竟然是假象。

段禀文也道:“太子殿下深謀遠慮,肅王也非等閑之輩,兩人畢竟是兄弟。”一個儲君,一個王爺,能和睦相處對社稷對朝堂都好。

“确實如此。”段雁鴻點頭笑道。

……

點着燭火的書房裏,周成易坐于上首,燭光搖曳,他的臉一半映着燭光,一半隐在黑暗裏看不真切。

謀士吳盛坐于下方,他笑着道:“今日王爺與太子演的那場戲真是精妙,太子只怕都以為王爺是真心向着他的了。”

周成易勾了勾嘴角,“兵法曰:實者虛之,虛者實之,虛虛實實,此乃,用兵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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