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危急 (1)
段瑤坐馬車到了玲珑閣, 剛從馬車上下來, 正準備進店裏去, 就被從旁邊斜插出來的柳青山攔住了去路。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段瑤道:“段三小姐, 真巧啊!”
一點都不巧!段瑤在心裏默默地道, 朝他翻了個白眼, 往旁邊繞開一步往裏走, 卻被柳青山伸手攔住了去路。
柳青山臉上依舊帶着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對段瑤也透着一股審視, “我發覺,段三小姐似乎對我有一些誤解?”
段瑤撇了一下嘴,“沒有。”繞開他又要走。
可是柳青山卻不讓, 跟着她又挪了一步, 繼續擋在她前面,臉上的笑意也收了一些, 顯得有些嚴肅和不容反抗, “段三小姐, 我是真心想跟你談一談, 不如我們到對面的友道茶樓坐一坐, 好好聊一聊?”
段瑤看到他就犯惡心, 恨不得拿把刀把他殺了,鬼才有沒心情跟他聊,冷眼一橫, 挑眉道:“我跟你沒什麽好聊的, 讓開!”
柳青山根本不讓,而是把段馨給拿出來說:“段三小姐這樣也太見外了,我好歹也救過你二姐,是你二姐的救命恩人,有你這樣對救命恩人的嗎?”
上一世段馨的遭遇是段瑤心中永遠的痛,她不會允許柳青山再傷害段馨了,擡起頭目光淩厲地直視着柳青山,警告道:“你最好離我二姐遠一點兒,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柳青山“呵呵”一笑,語帶挑釁道:“不知段三小姐要怎麽對我不客氣?要知道你二姐對我其實挺有好感的,你這樣對待她的救命恩人,你二姐知道嗎?”
柳青山不提段馨還好,越是提起段馨,就越是讓段瑤想起段馨上一世遭受的苦痛,心裏氣得不行,厲聲道:“你——不許提我二姐,你不配!”
柳青山愣了一下,腦海裏忽然閃過一些奇怪的影像,有個披頭散發的女子跪在地上向他哭求:“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傷害他們,不要傷害他們,他們都是我的家人,都是我的親人!”又有個女子在對着他破口大罵,盯住他的眼神仿佛要噴出火來,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
柳青山搖了搖頭,甩開那些莫名其妙的影像,只是那雙充滿了怒火和憤恨的眼睛卻刻印在了他的腦海裏,等他再看段瑤的時候,正好跟段瑤那雙充滿了恨意和怒火的眼睛重疊在一起,他的呼吸一滞,心中暗道怎麽會如此相像?那是他幻想出來的影像,還是真的發生過?如果是真的,那段瑤讨厭他憎恨他對他态度惡劣就能找到合理的解釋了。如果是假的話,不,柳青山自覺告訴他,段瑤是真的恨他,還不是簡單單的恨,是巴不得殺了他的那種徹骨之恨!
柳青山忽然一把抓住段瑤的胳膊,“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他在祖地的時候幹過一些事,殺人什麽的也不是沒有過,他沒意識到那些影像是上一輩子的事情,只猜測是不是自己在祖地幹過的一些陰私事讓段瑤這個小姑娘撞見過,所以見到他才會有這麽大的怨氣和恨意。
段瑤被柳青山抓住胳膊,頓時胳膊如同被針紮了一般,難受得她幾乎要控制不自己,恨不得甩手給他一耳光,拼盡全力要把胳膊從他手中掙開,無奈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完全被他控制住,只能開口叫道:“你放開我,再不放開,我要叫人了,唔……”
柳青山一下子點了她的啞穴,防止她的叫喊聲引起旁邊人的注意,又朝跟着的丫鬟妙言使了個眼神,警告道:“要想你家三小姐沒事兒,就跟我來!”說完自行帶着段瑤就上了停在街邊的馬車,妙言不放心段瑤的安危,又沒有辦法,只能趕緊跟了上去。
柳青山用手制住段瑤的胳膊,近看的人才能發現他是強迫着她跟着他一起走的,遠處的人根本看不出來,只會覺得是一個相貌英俊的男子扶着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上了馬車而已,男的溫柔體貼,女的弱柳扶風,直叫人忍不住贊嘆一句,這真是一對恩愛的年輕夫妻,郎才女貌,羨煞旁人。
但是還是有人看出了其中的不妥——肅王周成易此時正好就在友道茶樓二樓中間一處臨窗的位置上喝茶,順便等人。柳青山在玲珑閣外堵住段瑤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了,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下去看個究竟,是他得知柳青山在前幾日救過段瑤的二姐段馨,而且段家還特意準備了豐厚的禮物到安國公府答謝,柳青山也去過段家拜訪,想來柳青山跟段瑤應該是熟識的,兩人碰見了說幾句話也沒什麽大礙。
只是周成易盯着看了半響,發現段瑤和柳青山似乎并不是在閑聊,反而像是在争執什麽,接着他就看到柳青山出了手,柳青山的動作很快,只有他這樣的習武之人才能看出來,他看到柳青山一下子就點了段瑤的啞穴,然後制住了她,強行把她帶上了馬車。
周成易再也坐不住了,迅速起身,跟了上去。
馬車裏,柳青山就坐在段瑤的對面,沉着一張臉,聲音冷冷地問她,“你為什麽這樣對我有成見?是因為你之前就認識我?還是我做過什麽事讓你産生的誤解?”
段瑤只恨恨地瞪着他,并不說話。
周成易見等不到回答,輕笑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笑段瑤的不自量力,還是在笑自己居然為此糾結,他何必為了眼前這麽個小丫頭去想那麽多,她既然不喜歡他,又什麽都不肯說,她的存在就會影響他的計劃,留着上一個障礙,他直接殺了她便是了,手腳做幹淨點兒,沒有人會知道,還能以絕後患。狠辣如柳青山,做這些事早就駕輕就熟,一點兒心理負擔都沒有。
如此想着,柳青山就在心裏盤算起計劃,把馬車趕出城,到了郊外,先把段瑤跟丫鬟妙言和車夫都殺了,再制造成意外墜崖的假象,至于他自己,也是要受點兒皮外傷,斷個手腳之類的,也好掩人耳目。他是練武之人,知道怎麽讓人段個手腳又不會留下太嚴重的後遺症,一切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然而柳青山想得太美好,卻不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早就被周成易發現了。
段家的馬車駛得很快,等到周成易追上去的時候,馬車都已經出了城門,還好離得不遠,周成易想也沒想,騎馬沖上前去攔住了馬車。
車夫見到突然沖出來一個人,一副氣勢洶洶勢不可擋的模樣,連忙停下馬車,才沒有一頭撞上去。
“你怎麽回事啊……”車夫氣呼呼地問,話還沒說完,就見周成易從馬背上突然躍起,飛身跳上馬車,一撩車簾子就鑽了進去。
車廂裏,段瑤一動不動地坐着,一雙眼睛死死瞪着柳青山,而柳青山則是一副剛站起身來的樣子。
就在剛才馬車突然停下的時候,柳青山就發覺不對,正準備起身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就見周成易撩開簾子闖了進來。
看到周成易出現,柳青山露出驚訝詫異的眼神。
“肅王?”
周成易沒有理會他,首先看向段瑤,眼中露出關切,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段瑤見到周成易出現,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何,當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覺得自己有救了,他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天神,專門來拯救她的。只是她被柳青山點了穴道動彈不得,要不然她都想撲上去抱住他了。
剛才柳青山為了逼問段瑤早就解開了她的啞穴,此刻她趁機對周成易道:“我很好,我沒事兒。”
周成易再仔細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是真的沒事兒才放心,轉頭用鷹一樣犀利的眼神看向柳青山,如刀似箭的目光仿佛要把柳青山淩遲一般,沉聲問道:“你挾持她做什麽?”
柳青山心中發虛,好險他還沒有行動,還沒有把段瑤殺了,此時補救還來得及。要是等他已經動了手,才叫周成易撞見,那他只怕要跟周成易惡戰一場才能脫身。只是看周成易那個身手動作和綿長的呼吸,他的武功只怕在他之上,他不見得能打贏他!
心電飛轉之間,柳青山已經有了決斷,此時硬抗不行,只是智取,他面對周成易有些心虛和膽怯,但面上卻裝得極為鎮定,絲毫不顯慌亂,表現得極為鎮靜,假裝露出一絲疑惑和不解,扯動嘴角笑道:“肅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只是有一些私下的話要跟段三小姐說,才帶了她上馬車,我對她沒有惡意的……”
“殺了他!”段瑤突然爆喝一聲,雙目赤紅地大吼:“肅王,殺了他,殺了他,他就是個人渣,是個人面獸心的混蛋!幫我殺了他!”
入V三更合一
“肅王, 殺了他, 殺了他, 他就是個人渣, 是個人面獸心的混蛋!幫我殺了他!”
聽到段瑤的叫喊聲, 看到她眼中滔天的怒火和恨意, 周成易發現她是真的很恨柳青山, 是真的希望他殺了柳青山,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有這麽巨大的恨意,但他就是忍不住為她心疼, 想也不想就要動手。
柳青山眼見情況不對,急忙叫道:“段三姑娘,你我之間, 完全就是誤會, 你不能這樣,你不能殺我!你想想你二姐, 你要是殺了我, 你二姐一定會傷心的, 而且我是你二姐的救命恩人, 你不能這樣恩将仇報!你不能殺了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四個字讓周成易稍微遲疑了一下, 也就是這個遲疑, 讓柳青山抓住了機會,毫不遲疑地就撞破車窗跳下了馬車,就地一滾, 沒命似的爬起來跳上周成易的馬就跑。
段瑤見柳青山撞破車窗跑了, 氣得目眦欲裂,情緒激憤,控制不住地失聲尖叫,“我叫你殺了他,殺了他啊——!”
周成易見段瑤情緒激動難抑,聲嘶力竭地喊叫,仿佛是悲傷憤恨到了極致,擔心她這樣失控下去會有損心神,身影一動,上前去點了段瑤的睡穴。
段瑤睜得鬥大的眼睛緩緩地失去了神采,雙眼合上睡了過去,周成易伸手幫她解開了柳青山給她點的定穴,扶着她的身子輕柔地把她放在車廂裏躺下,讓她能睡得安穩舒适一些。
一旁的丫鬟妙言早就被柳青山打昏了過去,此刻就靠在車廂一角,人事不省。
周成易在段瑤身前蹲下來,看着她的目光裏滿是溫柔和疼惜。此刻段瑤已經安靜地睡着了,她的呼吸輕緩,再沒有了剛才的激動和淩厲,她的睫毛很長,又濃又密,像一把小扇子一樣,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陰影,鼻子挺直小巧,很是可愛,一雙紅豔豔水潤潤的菱唇,嘴角自然往上翹起,就算是不笑的時候也帶了一點兒笑意,看得人很是喜歡。只是現在卻抿得有些緊,看起來哪怕是在睡夢裏也沒有完全放松下來。
忽然,一滴晶瑩的淚滴從段瑤的眼角滑落下來,刺痛了周成易的眼睛,他的瞳孔微縮,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那滴淚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幫她擦掉臉上的淚珠。
他不知道她究竟經歷了什麽,才會在睡夢裏還這麽難過。想起她對柳青山的恨意,猶如滔天的洪水一般洶湧,她是真的很恨柳青山,恨不得叫他殺了他。是因為柳青山對她做過什麽嗎?一想到柳青山可能做過傷害她的事,他的心裏就悶悶的難受,伸出去的手握緊成拳,眼裏透出一股狠厲,剛才似乎不應該把柳青山放走,應該抓住他好生盤問一番。
如此想着,周成易心中竟生出一絲後悔,他可是很少後悔的人,竟也後悔了!
……
等到段瑤再醒過來,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
她睜着一雙大眼,看着陌生的環境,她躺在一張鋪着柔軟舒适繡花開富貴圖案的雲錦緞被的雕花架子床上,周圍的擺設都是她不熟悉的。
她回想起她昏睡過去之前,好像是周成易點了她的穴道,那麽這個地方,也就是周成易安排的了。
睡了一覺,段瑤的心情已經平複下來,不像先前那麽激動了,她從床上爬起來,穿上外裳……
外裳?
誰幫她脫的衣服?
妙言?
對,妙言去哪兒了?
段瑤連忙把衣服穿上,頭發随意挽了一個髻,就要往外面去。
許是她的動靜不小,驚動了守在外間的丫鬟,一個梳着雙丫髻大約有十四五歲的丫鬟走了進來,迎面跟她撞上,連忙向她行了一禮,“姑娘,你醒了?”
段瑤打量了她一眼,見她舉止動作都是訓練過的,便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這裏一定就是肅王周成易的地方,開口問道:“肅王在哪裏?我的丫鬟妙言在哪裏?”
丫鬟笑着道:“王爺在花廳那邊,如果姑娘你要見王爺,我可以帶你過去。姑娘的丫鬟妙言也在花廳那裏的。”
“妙言跟肅王在一起?”段瑤奇怪道。
丫鬟笑一笑道:“是王爺有些話要問妙言,才把她叫了過去。既然姑娘已經醒了,那就再好不過了。”
聽這話,像是周成易在跟妙言打探有關她和柳青山之間的事情,只不過妙言才見過柳青山一兩次,她又不記得上一世的事情,哪裏會有什麽內情告訴周成易。
段瑤就對丫鬟道:“花廳在哪兒,請帶我過去。”
“小姐請跟我來。”小丫鬟領着她往外走,出了房間,沿着長廊往右走,穿過月洞門,兩側是一叢翠竹,前面是鵝卵石鋪就的小徑,走不到一盞茶功夫,就到了花廳。
段瑤擡眼,果然見兩人在花廳裏說話,肅王周成易坐在紅木圓桌前面,丫鬟妙語恭謹地立在一旁。周成易問什麽,妙語就老老實實地回答什麽,她心裏害怕,一點兒也不敢隐瞞,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差不多也說了。
丫鬟上前去禀告,周成易擡頭朝花廳外面看了一眼,就見段瑤立在花壇前面,目光落在花叢間,面有沉思,不知道在想什麽。
丫鬟妙言偷偷打量了周成易一眼,明顯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些,她也暗暗松了一口氣,聽到他道:“讓她進來。”
丫鬟蹲身行了一禮退了下去,走過去告訴段瑤道:“王爺叫你進去。”
段瑤道了一聲謝,朝着花廳走了進去,在周成易身前三步停下,蹲身行禮,“拜見肅王。”
周成易看了看她,見她神色已經恢複如常,精神也還平穩,心下也就放心了,指一指旁邊的位置道:“坐吧。”
“多謝王爺。”段瑤道了一句謝,走上前去坐下,面上努力維持着平靜,內心卻有些緊張,猜測着他要跟她說什麽,或是問什麽,如果問她跟柳青山之前的事,問她為什麽那麽恨柳青山,她要不要如實回答?她如果說了,他會相信嗎?上一世她跟他直接相處的機會很少,除了都是從別人口中聽到他是怎樣的人以外,她對他的了解實在太少了,到了現在需要用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準備不夠充分。
正在段瑤思忖之間,周成易也在打量她,他剛才也已經問過妙言了,但是沒有問出來什麽有用的東西,只知道柳青山救了段馨,到段家去作客的時候,段瑤就不太喜歡他,至于為什麽不喜歡,妙言也說不清楚,只道段瑤說看到柳青山就覺得他表裏不一、陰險狡詐,要段馨不要跟柳青山走得太近,段馨還因此跟段瑤鬧了矛盾。段瑤今日去玲珑閣是要去買參加梨花茶會要用的首飾的,剛走到玲珑閣外面就碰到了柳青山,兩個人剛說了兩句話就争執了起來,柳青山就把段瑤挾持了,果然不是好人。
周成易聽了這麽一番話,抓住了兩個重點,一、段瑤一開始就不喜歡柳青山,柳青山也感覺到了,才會在玲珑閣外面堵了段瑤的路,要段瑤說個明白。二、段瑤今日去玲珑閣是要去買參加梨花茶會用的首飾的,但是因為鬧了這麽一場,首飾沒買成。嗯,他或許可以做點兒什麽……
花廳了有些安靜,周成易咳嗽了一聲,問段瑤,“好些了嗎?”
段瑤抿了一下嘴角,點點頭,“好多了,多謝王爺。”
“你好像很恨他?”周成易試探着問,“他對你做過什麽嗎?”如果他真對她做過什麽,他絕對不會放過他!
段瑤把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腦海裏回想起上一世那些悲慘的畫面,段家一家人都死得好慘,到處都是屍體,血流成河,她不敢忘,也無法忘記,眼淚不由自主地滿出來,打濕了眼眶,她咬牙切齒地道:“是,我很恨他,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周成易疑惑了一下,他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說,要知道據他調查得知,段瑤從未離開過齊都城,而柳青山是這半年才搬來的,兩個人之前可以說是從來沒有見過,為何會有這樣的深仇大恨?這實在太奇怪了。
“你們不是才認識嗎?”周成易不解地道:“他不是才救過你二姐嗎?”
段瑤擡頭看着他,面上有些氣怒,眼中閃着淚花,“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不,不是。”周成易被她眼含淚光的模樣吓了一跳,又是心疼又是憐惜,“我只是想要問清楚一點兒。你先前叫我幫你殺了他,我想知道讓我幫你殺他的理由,這不為過吧。”
段瑤沉吟了一下,視線掃了一下周圍,周成易懂了她的意思,示意守在花廳的下人都退出去,連同妙言也一起退了出去。
“現在人都走了,你總可以告訴我了吧?”周成易溫和地道。
段瑤從凳子上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她的腦海裏湧現出許多的想法,周成易是上一世最後的大贏家,他看起來也值得信任,他對段家的态度雖然不夠明确,但是看得出他并沒有惡意,而且他現在也投靠了太子,幫着太子做事,那就算是跟段家一派的,雖然這一點跟上一世的情況不同,但是以周成易的手腕和能力,這一切都不是問題,他想要達成他的目的,就總會達成,所以她告訴他實情,應該是能夠行得通的,畢竟二皇子和柳青山也是他的強勁對手。
段瑤用力深吸了一口氣,她已經想通了,她決定告訴周成易這一切,她轉過身去,看着周成易道:“王爺,你相不相信人能夠重生?”
“重生?”周成易皺眉,心道他不就是穿越的麽,難道她是重生的?
看到周成易的遲疑,段瑤自嘲地笑了,她以為他是不相信,殊不知他是想到了其他的情況。
“那王爺相不相信,人可以像莊周夢蝶一樣夢到以後将會發生的事情?”為了讓他相信,段瑤又改變了個說法,并且強調道:“那些夢裏面,可能都是一些不好的情形。”
周成易知道自己的遲疑讓她想岔了,趕忙肯定地回了一句,“我相信。”
他相信她!他相信她說的話!
段瑤心中一陣狂喜,她一直提心吊膽了這麽久,一直不知道該把這些話跟誰說,一個人獨獨地悶在心裏面,擔心害怕上一世的悲劇再次發生,小心翼翼地防備着謀劃着,無奈她只是一個閨閣中的女子,能做的事情實在太少了,幸好她今日遇到了周成易,在危急關頭得他所救,她雖然失控地暴露了自己的內心想法,卻也得到了他的理解和信任。這種感覺就像一個在沙漠中饑渴了很久的旅人,終于找到了綠洲和水源的欣喜和興奮。
段瑤看着周成易的目光裏充滿了期待和渴盼,再三确認道:“你當真相信我說的話?不覺得我是在開玩笑?”
周成易微笑點頭,“古時有借屍還魂之事,當然也會有死而複生的重生之事,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我相信你說的話。”
“謝謝,謝謝你肯相信我。”被人相信的感覺真是太好了,段瑤熱淚盈眶,感激不已。
周成易見她淚盈于睫,濕漉漉如蝶翼般的睫毛微顫,纖細的身子不堪一擊,令他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保護欲,好想把她納入懷中呵護,替她遮風擋雨,讓她笑口常開。
他無暇深思這種感情冒出來得恰不恰當,合不合情理,他就是莫名地想要保護她,他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微微擡起一些,又硬逼着自己放下,這還不是時候,不能操之過急,他還需要再等一等,免得吓到她,如此想着,他便把手收了回去,在身側緊握成拳,面上維持着溫和的表情,像是怕吓到她似的,柔聲問道:“能告訴我在你的夢裏都夢到了些什麽嗎?是不是柳青山對你做了什麽很不好的事情,所以你才那麽恨他?你告訴我,或許我能幫你。”
周成易自覺自己對這件事都生出些許魔障了,而且正沿着他的心髒向着四肢百骸蔓延,如不能得到解決,他搞不好會失控,會忍不住真的殺了柳青山。
段瑤聞言擡起頭,差一點兒就要脫口而出——你不光能幫到我,你還能救我全家。
不過她還是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因她考慮到,周成易現在雖說投靠了太子周成康,跟她算是一路人,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這個發展跟上一世也不一樣,誰知道以後又要怎麽變化,還是小心謹慎一些好,遂隐去了二皇子和柳青山謀反之事,只說了柳青山與段馨的糾葛。
“柳青山倒不是對我做了什麽,而是對我二姐很壞很壞,在夢裏面,他費盡心機接近我二姐,千方百計娶了我二姐為妻,但他并不珍惜我二姐,成親不到半年就借着醉酒睡了我二姐的陪嫁丫鬟,害得我二姐小産,後來還自私自利地害死了我二姐。我因擔心夢中的情景會變成真的,害怕柳青山跟我家人來往之後,真的娶了我二姐為妻,釀成無法挽回的慘劇,所以對柳青山諸多防備,甚至厭惡到憎恨。”
天知道在聽到這樣的內容的時候,周成易心中松了多大一口氣,他還以為是柳青山對段瑤做了什麽惡劣之事才讓段瑤那麽恨柳青山,原來是柳青山做了傷害段馨之事,還好不是段瑤,周成易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替段瑤擔心起來,段瑤跟段馨的感情好,她肯定是不會任由柳青山接近段馨傷害段馨的,今日段瑤跟柳青山發生沖突就是最好的證明,也不知道這件事之後,柳青山會不會對段瑤不利?看來他得有所防範才行。
“你要是願意相信我,把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行嗎?”周成易主動攬下此事。
段瑤完全沒有料到周成易會主動幫她,要知道上一世的周成易是很冷情的一個人,如果不是他看重的人事他根本不會出手,她原本是打算跟周成易賣賣慘,再求他出手相助的,但是他竟然主動要求要幫她,這跟她上一世所了解到的周成易完全不一樣,大大地超出她的預料,讓她喜出望外。
“我當然願意相信王爺,如果有王爺來處理這件事,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段瑤對周成易處事的手段和能力充滿了信心,畢竟他是上一世的大贏家,就算現在還只是一個剛剛步入朝堂的王爺,手中能用的權勢和人手也不多,但是她相信,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隐藏的實力絕對超出所有人的認知。
周成易聞言一笑,“你還真是信任我,萬一我把你賣了怎麽辦?”
段瑤連忙狗腿地道:“這種時候,我不信任王爺,我還能信任誰?王爺的實力遠在我一個弱女子之上,今日若不是多虧了王爺出手相助,我或許已經遭了柳青山的毒手了,我不是柳青山的對手,但王爺要對付他卻是綽綽有餘,如果王爺願意來處理這件事情,段瑤當真感激不盡。”
這一串話說得可真溜,周成易心知段瑤這是把他算計進去了,心裏卻甘之如饴,一點兒也不打算戳穿她的想法,而是順着她的話道:“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吧,我會把這件事處理好。只是你一個弱女子,出門在外還是小心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遭了柳青山的毒手就得不償失了,不如我送你個丫鬟好了,就是剛才帶你過來的那個丫鬟白露,她會一些拳腳功夫,跟在你身邊也能保護你。”
她算計了他,他順水推舟,送她個丫鬟到她身邊,這樣就相當于放了一個眼線在她的身邊,他要獲知她的消息也容易,還能保護她的安全,簡直是一舉數得,這個安排真是太完美了。
段瑤睜大了眼睛,吃驚地看着他,完全沒料到他會有這個安排。收個他給的丫鬟在身邊,是可以保護她的安全,但這跟監視她有什麽區別?不,還可以了解到段家的一舉一動。根本就是利大于弊啊!
她心電急轉,有心不收丫鬟白露,可是她又害怕她不收,他就不答應幫她處理柳青山,這麽比起來,好像收了丫鬟白露帶來的弊端又可以忽略不計了,反正他跟她跟段家跟太子都是一路的人,他就算知道了段家的消息,應該也不會做什麽吧?真要做什麽早就做了,送黃玉玉佩給大哥段雲琪那次就夠段家喝一壺了,也不用等到現在了。
雖然內心很糾結,但是抵不過巨大的誘惑,段瑤還是屈服了,朝周成易蹲身一福,“我身邊正好也需要一個會功夫的丫鬟,白露我就收下了,多謝王爺。”
見她爽快答應下來,周成易很滿意,他還以為自己要多費不少唇舌才能勸動她的,能這樣當然是最好。他便叫了丫鬟白露進來,仔細吩咐了幾句,命她好生保護段瑤,就讓她跟着段瑤回去了。
馬車回到段府,丫鬟妙言連忙上前來扶段瑤,身子一扭,巧妙地隔開段瑤跟白露,完全不讓白露插手,她對這個肅王周成易安排來的丫鬟充滿了戒備和敵意。
白露心知妙言對她如此做的用意,對于妙言的這種排斥,她根本毫不在意,面色依舊平靜如水,低眉斂目乖順地立在一旁。
段瑤暗暗拍拍妙言的手,對她微微搖頭,示意她別這樣。肅王周成易安排到她身邊來的人,雖說只是一個保護她安危的丫鬟,但是她畢竟代表的是肅王,段瑤還是要妥善對待她的。
妙言有些氣不過,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段瑤朝她瞪了一眼,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收起自己的小心思。
段瑤轉過身去,對白露道:“到了段府,跟在王府裏一樣,我住在錦瑟居,你以後也跟妙言妙語一樣,是錦瑟居的大丫鬟。”
白露恭謹道:“是,奴婢都知道,王爺已經交代過了,叫奴婢都聽三姑娘的安排。”
“如此也好。”段瑤道:“那我們進去吧。”
一行人很快到了錦瑟居,段瑤叫來妙語,指着白露道:“這是新來的丫鬟白露,你們互相認識一樣,以後就都是錦瑟居裏的人了。”
妙語一聽就明白了,笑着上前跟白露問好,白露也回了禮,妙語親熱地拉着她道:“你就住我隔壁那間房吧,這樣我們也能互相照顧。”
住哪兒白露倒是無所謂,爽快地應了一聲,“好。”
安排好了白露,段瑤也累了,說要休息,就讓她們退下,白露卻道:“三小姐,奴婢有個東西要給你。”
“嗯?”段瑤奇怪地看着她,不興丫鬟還要給她見面禮啊。
白露說着打開随身帶來的包裹,從中取出一套首飾頭面來,雙手奉到段瑤身前,“這是臨行時,王爺讓奴婢轉交給三小姐的,請三小姐務必要收下。”
這……周成易居然送她首飾頭面?段瑤看着眼前這套精的鑲藍寶石的首飾頭面,如此貴重的禮物,不知道該接還是不該接。
正在躊躇間,段瑤就聽到白露道:“王爺聽說三小姐今日去玲珑閣是為了買在梨花茶會上佩戴的首飾,因意外沒有買成,所以讓奴婢把這套首飾頭面帶給三小姐。王爺吩咐奴婢務必要親自交到三小姐手裏,這也是奴婢的第一件任務,如果完不成,奴婢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這,這……這根本就是紅果果的威脅!
段瑤就算是想不收也不成了,總不能因為這套首飾頭面,還要把白露退回去,可是退回去,白露還能不能活就難說了。
段瑤用力磨了磨牙,周成易,算你狠!
被迫收下首飾頭面,段瑤讓妙珠把東西收起來放好。白露才跟着妙語退了下去。
休息了一個多時辰起來,段瑤收拾妥當去了一趟碧笙居。進了院子,見丫鬟守都在外面,一問才知道是段禀文下衙回來,正在屋子裏跟李氏說話。
段禀文跟李氏成親十多年,感情一直很好,夫妻恩愛,琴瑟和諧。段禀文沒跟李氏成親之前,還有兩個通房丫鬟,自從他跟李氏成親之後,連通房丫鬟都放了出去,身邊伺候的人全都換成了小厮,一心一意守着李氏過日子。每日裏,段禀文下了衙門回來,第一件事必定是到碧笙居裏來坐坐,陪着李氏說說話,早膳和晚膳也是要陪着李氏一起用的。
丫鬟進去通報,不一會兒紅着臉出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