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沉默的羔羊(5)

沉默的羔羊(5)

【在人前我們總是習慣于僞裝自己,但最終也蒙騙了自己。】

在醫院給郭子珉做了全套的身體檢查,除了一些輕微的皮外傷之後,醫生表示沒有其他問題後,洪眉、唐逸便帶着郭淮和他的兒子郭子珉回到了局裏。

對此,郭淮表示非常不理解,“警察同志,我的兒子是受害者為什麽還要被你們審問啊?”

洪眉柔聲向他解釋:“郭先生,您誤會了,不是審問,因為你兒子同時也是案件的目擊者,他看到了兇手的長相,所以才讓他來這裏配合我們的。”

郭淮一聽立馬緊張起來,“他看到了兇手……那我兒子是不是還有危險啊?兇手要來殺人滅口的吧!”

唐逸立馬接口道:“所以才需要他的幫助,我們才能盡快抓獲兇手。”

“是是是,珉珉啊,你可要好好配合警察叔叔啊。”

見郭淮的态度有了松動,洪眉想到了剛才在電話裏木九說的話,她道:“郭先生,有一個情況需要和您溝通一下,因為之後要請專業的人員來繪制嫌疑人畫像,不能有其他因素的幹擾,所以到時候您可能沒法陪着他。”

郭淮原本摟着自己的兒子的手臂微微收緊,從肢體上就能看出他的态度,“我是他父親也不能陪着?我就坐在旁邊不說話的,保證不會幹擾你們工作的。”

唐逸本就聰明,聽洪眉這麽一說,自然心領神會,“是這樣的郭先生,如果您在旁邊的話,肯定是會幹擾到你兒子對兇手的描述的,因為您是他身邊最熟悉的男性,所以他描述時可能就會下意識會向你的模樣靠攏,這樣形成的嫌疑人畫像肯定就不準确了。”

洪眉和唐逸對視一眼後,她繼續出聲安撫,“郭先生,您放心,時間不會太久,基本一小時內就能結束了。”

唐逸:“只有盡快抓住兇手,才能保障你兒子的安全。”

他們這麽一配合,最終還是說服了郭淮,“好吧,你們都這麽說了,就這麽辦吧。”他說着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肩膀,“珉珉,如果期間有任何不舒服的情況,一定要說出來啊。”

郭子珉小幅度地點了點頭,一副乖巧的模樣。

洪眉帶郭淮去了休息室,唐逸則帶着郭子珉到了一間問詢室。

“你先在這坐會兒。”等他坐下後,唐逸問:“要喝點什麽飲料嗎?”

郭子珉垂眸想了想,開口道:“可樂,謝謝。”

“好的,你等我一下。”

唐逸離開問詢室關上了門,去了自動售賣機買了一聽可樂,又走向了隔壁的觀察室,木九和趙強正在那裏等着。

唐逸将可樂遞出去,“強哥,他要的可樂。”

“OK.”趙強順手接過。

唐逸看向正透過玻璃注視着問詢室裏的木九,道:“木九,眉姐安排郭淮去休息室了,需要讓負責畫像的高老師來嗎?”

“不用。”木九眸光微沉,語氣平緩而篤定。

***

趙強跟着木九一起進了問詢室,趙強很少跟木九一起搭檔進行問詢或是審訊,所以木九提出要和他一起時,他第一反應就是,“我?為什麽啊?”

木九瞥了他一眼,“因為你好騙。”

“……”趙強覺得自己被歧視了。

進去之前,木九突然道:“強哥,進去之後,你來負責問詢,最後記得問他知不知道兇手的名字。”

進了問詢室,木九先坐了下來,趙強把可樂放在了郭子珉的面前,沖他笑了一下,試圖緩解男孩害怕的情緒,“喝可樂吧,不用緊張。”

“謝謝。”郭子珉拿起桌上的可樂,輕聲感謝。

趙強壓低着嗓音,用盡量的溫柔的語氣道:“子珉啊,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吧?”

“嗯。”郭子珉感覺有些緊張,他的手指放在可樂罐上摩挲,輕輕點了下頭。

記得就行,“那你能講給我們聽聽嗎?”

郭子珉點點頭,珉了抿嘴,磕磕絆絆地開始了講述:“他,他在游戲裏,呃,給我充了游戲道具,呃,還有皮膚,然後我們就聊起來了,他知道我爸這幾天出差,就,就問能不能去我家,說,說是帶我玩游戲,還可以給我錢,我就……我就讓他來家裏了。”

趙強上身向前探,“之後呢?”

“他,他讓我打電話給班主任趙老師,讓她,讓她來家裏。”郭子珉頓了一下,驀地起了情緒,“他逼我的,我也不想的,我那時候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手裏有刀……”說着說着他掩面哭了起來,肩膀一抽一抽的。

“沒事沒事,別哭別哭。”趙強拿着紙巾走過去遞給郭子珉,拍着他的肩膀寬慰着,擡起頭就看到了木九漆黑的眼眸一直落在郭子珉的臉上,帶着一種審視的目光。

趙強安撫了一會兒後又回到了位子上,“子珉,趙老師到了你家之後呢?”

“之後……他讓我打完電話就把一塊布塞進我嘴裏,把我,我的手腳綁了起來,就把我關進櫃子裏了。趙老師按了門鈴,是他去開的門,幾分鐘之後,透過櫃子的那個洞,我就看到,看到他把趙老師按在床上,一直在掐她的脖子,我出不去,我,我救不了她……”郭子珉抽泣着,臉都紅了。

“然後,沒多久,趙老師就……不動了。”

“他,他還把趙老師衣服和鞋子都脫了,然後拿刀在,在那劃,最後又給她戴了個面具。”

趙強聽着郭子珉很努力地在描述那段痛苦的回憶,雖然心疼,但他還是必須繼續問下去:“再之後呢,他還做了什麽嗎?”

“他,他在外面收拾東西,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也沒再管過我,我在櫃子裏把繩子掙脫了,但是我在櫃子裏出不去,我就只能等着我爸爸回來。”

說着說着他帶着哭腔問:“是,是不是我,我害了趙老師啊?”

趙強一時不知怎麽回答,只好道:“你放心,我們肯定會抓住他的。”

“子珉啊,還有一個問題啊,你知道兇手叫什麽名字嗎?”木九特意讓他問這個問題,他雖然這麽問了,但心裏覺得:兇手怎麽可能把名字告訴受害者啊!太離譜了吧。

“啊?”郭子珉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支支吾吾道:“那個……我,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假的,他說他叫周明川。”

“……”太離譜了吧!

趙強瞪大了雙眼,但旋即想到,這應該是兇手報的假名字吧。

旁邊傳來木九毫無起伏的聲音,“強哥,你去讓石頭哥查一下這個名字,年齡在25歲到35歲間,母親被殺,死因是機械性窒息死亡。”

“行。”

趙強起身往門口走,見木九沒動,突然悟了,原來現在才是真正的開場,他偏頭再度看向郭子珉,心裏産生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問詢室的門打開複又關上,隔絕了外面一切的聲響,郭子珉擡眼看了一眼坐在他對面的女人,她留着齊劉海,微長的頭發披在身上,她的皮膚很白,瞳仁很黑,郭子珉對上她的目光,然後又低下了頭。

安靜的問詢室響起了聲音,木九開了口,與趙強截然相反的語氣,第一個問題便很直接:“你知道為什麽周明川沒有殺你嗎?”

郭子珉聞言身體一顫,随即他搖了搖頭。

“因為他覺得你們是一樣的人。”

木九說着眼底劃過一抹涼意,她面無表情地開口道:“但我不這麽認為。”

郭子珉皺了皺眉,語氣有些不滿:“姐姐,我和殺人犯怎麽會是一樣的人呢。”

木九沒有理會他說的這句話,她繼續說了下去,機械般毫無起伏的嗓音在審訊室裏顯得格外陰冷,“我小時候生活在一個地方,我在那裏看到過三種人,第一種是從小被培養成了殺人犯,第二種是因為童年時期的經歷受了刺激後成了殺人犯,而第三種是天生的殺人犯,也就是反社會人格障礙,周明川是第二種。”

她頓了一下,幽深的目光落在郭子珉的身上,緩緩道:“而你,就是第三種。”

郭子珉眨了下眼睛,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帶着驚訝、委屈和一些別的情緒,“姐姐,你為什麽會這麽想我?”

這時木九的手機響了,是石頭傳來的一條信息,她掃了一眼,便擡頭回答了他:“趙老師不符合周明川選擇的目标,他的母親因為出軌,和情夫在家裏約會時産生争執,被躲在櫃子裏的他目擊了情夫掐死自己母親的全過程,他想要選擇的是那些‘不貞’的女性,但趙老師并不是,這是你給他挑選的人選。”

直勾勾地看着那張稚嫩的臉,木九道:“你應該是告訴他,趙老師和你父親有不正當關系,對此你很痛苦絕望,還有,給趙老師開門的也不是他,而是你。”

“不是這樣的……”

木九打斷了他的辯解,“你不用急着否認,我只是在說我的猜測。”

“你的确是在櫃子裏看着趙老師被掐死的全過程,不過你的手腳并沒有被捆綁,你的雙手是自由的。”

郭子珉看着她,“這不過是你瞎猜的。”

木九聽完依舊沒什麽表情,她輕敲了一下桌面,擡眼看他,突然抛出了一句話:“你沒有清理你待過的櫃子。”

郭子珉的表情在那一刻崩裂了,他努了努嘴,手裏的可樂罐被他捏的越發的緊,他在努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

目的達到了,木九轉換了話題,“你卧室的桌子抽屜裏有一把刀,挺鋒利的。”

不過幾秒,郭子珉緩了過來,他身體微微前傾,開口道:“姐姐,你難道要說趙老師的那些傷是我劃的嗎?”

“不。”木九搖頭道:“這當然不是你幹的,我說過,你和他不同,你更喜歡把刀用在鮮活的生命上。”

他眨了眨眼睛,沒吭聲。

木九:“聽說你之前養過一條狗。”

郭子珉歪了下腦袋,面無表情地道:“它是出車禍死的。”

木九又道:“還有一只貓。”

他的腦袋又歪向另一側,語氣輕飄飄的,“那是它不小心爬到樓頂掉下去了。”

木九沒有出聲,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幾秒後,他率先移開了視線,他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眼睛,那雙漆黑的眼睛,那雙能看透他一切的眼睛。

“在人前我們總是習慣于僞裝自己,而你,僞裝得很好。”木九毫不懷疑,郭子珉在周圍人的眼裏肯定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一個幾乎十全十美的男孩,“希望有一天你能僞裝到蒙騙自己的地步。”

“最後一個問題了。”該說的都說了,木九并不想在這種人身上浪費過多的時間。

“你為什麽讨厭趙老師?”

“我不讨厭她啊。”郭子珉頌了聳肩。

“我只是更喜歡隔壁班的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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