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如果讓多年後的江馳再次回顧二十五歲這年的這場案件,他一定會無奈地笑,然後輕描淡寫地說——“是啊,那是噩夢的開始。”
.
由于昨晚許願帶着支隊上的人在這兒清剿了足足兩千克的違禁物品,再加上緊挨着KTV的後街死了個人,故而歡夜城已經被市裏的相關負責領導強制實行整改措施了——簡單來說,就是關門大吉的意思。
許願下車之前往錢铮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見錢铮将那輛極其普通的私家面包車停在左側的停車線內,車上陸陸續續下來一堆穿着便服的民警,佯作在路邊抽煙聊天,而後邊走邊四散開,一會兒便消失在了來來往往的行人裏。錢铮躲在電線杆旁邊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神色鎮定,卻慌慌張張。
江馳順着許願的視線往街上看去,又擡眼看了眼對面被裝飾得五顏六色的歡夜城,問道:“隊長,咱們什麽時候進去?”
“現在。”許願收回視線,将手铐往身上一別就下了車。
江馳愣了愣,身邊忽然刮過一道勁風,錢铮突然從拐角折返回來,急匆匆地跑上前:“老大,老大等等!”
許願聞言回頭:“什麽事?”
“我、我這段時間能不能請個假,”錢铮有些不好意思,壓低了聲音,不知不覺眼裏便帶了點淚花,“老大,我、我女兒昨晚下自習路過工地給掉下來的磚頭砸了,剛接的班主任電話,人醫生也說要馬上手術,孩子他媽在邊防回不來,我,我想請假陪陪她......”
“手上還有任務,你一走找誰頂班。”許願側臉微微一動,皺着眉打斷了他。
警察的工作往往聚少離多,尤其是錢铮那樣的雙警家庭,好好孩子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兒。那孩子許願沒見過幾面,只是偶爾聽錢铮說起。
“但我着急啊!手術費十幾萬,我這不是急着去籌錢嗎,”錢铮言辭懇切,雙手幾乎都要合十,卻強忍着哽咽,直愣愣看着許願,“我保證,我保證等丫丫情況好轉之後馬上複工!”
這個年代的十幾萬已經可以在市中心買下一套裝修精致的房子了。
聽到這個數額,許願眼底閃過一絲微光,終于松了口:“你先去醫院看丫丫,假條我回局裏再找人幫你補。”
Advertisement
“謝謝,謝謝......”
“等等,”許願眼神輕輕掃過去,“你錢夠嗎,我給你墊着點兒?”
錢铮一愣,趕忙擺手:“我手頭有六萬,醫院催得不急,剩下的再去貸個款就好,不用了,不用了,真的!”
“咱一個月工資多少心裏都有數,隊裏給你發外勤補貼我還能不知道嗎,我現在把錢轉給你,”許願攬過錢铮,平靜道,“你有老婆孩子,壓力比我大,我現在還不打算結婚,這些是我攢下來的,不多,先給你墊着,等會兒我再幫你找幾個同事借一點。總比貸款劃算吧。”
“謝謝,謝謝!”
錢铮感動得差點要當街給許願跪下,許願一把把人攔住,道:“其他的別管,案子我帶人跑。”
江馳在一旁默默地聽着,看着錢铮的那一番鬼哭狼嚎,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是情緒,太誇張了。江馳眨了眨眼,他比局裏的所有人都要內向,但他太敏感,別人稍有不對他就要糾結掙紮半天,他覺得錢铮的情緒很奇怪。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心思太過陰暗,畢竟自己是沒有經歷過結婚生子的人,又怎麽有資格去揣測一個父親的心理。
他定定地看着錢铮那邊,說不出個所以然。
錢铮又是一陣道謝,弄得三個人都有點不好意思。
“對了老大,”錢铮抹了把眼淚,挺起身,道,“我先把今天的任務跑完,不然我不放心,等我幹完了今天的事兒再去醫院。”
許願颔首,随他去了。
江馳一邊調整身上的裝備一邊擡眸去看許願:“隊長,錢哥看上去好像不是很着急啊。”
“閉嘴,”許願回看他一眼,眼眸深邃,不滿道,“你管人家幹什麽,把裝備弄好,一會兒直接進去。”
.
歡夜城門口的地面零零散散落了些碎紙屑和塑料袋,臺階上歪歪扭扭地貼着白色的整改封條——昨晚下了場大雨,封條已經髒得不成樣子了。
門是虛掩着的,藍白色的警戒線松松垮垮地纏繞在門把手上,一個婦人正小心地把頭探出來,似乎在打量着外界的一切。
天空挂起了風,風經過沒關牢的門窗,發出一陣鬼泣。
街上的車輛依舊緩緩前行,上班族和學生黨漸漸多了起來,路上随處可見的是小三輪和舊摩托,一時間四周的聲音逐漸嘈雜。
突然,婦人像看見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一樣,杵在門邊愣了半瞬,下一秒立馬握住門把,想要将門緊緊關上。
“關啊,怎麽不關了?”
一道有些低沉的聲音直劈下來,婦人渾身一抖,驚恐地擡起頭,竟不知何時面前已有人先她一步攔住了門,那人力氣很大,叫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将門全部關上。
婦人是個幹瘦的小老太婆,眼角皺紋滿滿,雙目泛着幾縷不太正常的黃,顯得渾濁無比。
許願身高直逼一米九,一只手輕松地壓住門板,另一只手十分嚣張地插在褲兜裏,此時正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婦人:“躲什麽躲?怕見到人,還是怕見到警察?”
婦人揶揄般看了他一眼,幹癟的嘴唇往下一撇,一個字也不說。
但她雙手卻緊緊攥住門把手,暗暗使勁兒,企圖把門關上。
許願左手仍舊壓着門板,無論婦人如何使力,門板都紋絲不動。他一笑,從褲兜裏摸出證件一亮:“認字兒嗎,‘公安’看見沒,再不讓路算你妨礙執法了啊。”
婦人無動于衷,滿是膿瘡的手仍舊緊攥門把。
許願瞥了眼女人生了膿瘡的手,又道:“嘶......我記得,妨礙執法好像是得上派出所喝茶的吧。”
婦人再度擡眼打量許願,只是她的眼裏卻寫滿了恐懼。
她終于肯放開門把,悻悻然走了,随便找了張掉皮的椅子,就那麽寂靜地坐着——她好像很怕警察,似乎一切與“警”有關的東西都是她的禁忌。
.
江馳跟在許願身後,将胸前的執法記錄儀摘下來,高舉着進了歡夜城。
如印象裏一樣,這裏的陳設大體沒有變動;但也與印象中的歡夜城略有出入,這裏被封鎖後便沒有開燈,在白天也顯出幾分陰暗來,桌椅皆已東倒西歪,地上的狼藉來不及收拾,滿地破碎的玻璃片混着暗沉沉的劣質酒水,空氣裏彌漫着濃烈刺鼻的酒味。
有點蕭條。
許願看了角落裏的婦人一眼,不冷不熱道:“你們負責人呢?”
“在樓上,”婦人打了兩個哈欠,終于開口,只是聲音沙啞難聽,“最裏面的辦公室。”
“幾樓?”
婦人擡起渾濁的老眼朝天花板望去,她似乎很困,于是打了個哈欠,破罐子破摔般伸手一指:“三,三樓。”
許願目光不着痕跡地在她手上停留了一瞬。
聞着空氣裏濃烈的劣質紅酒味,許願不自覺皺起眉來。他擡腳要走,頭也不回便吩咐随後跟來的幾名下屬:“我跟江馳上去,你們留在這兒守着,沒我同意不許放這女的走。”
“好嘞老大,我絕對把人看牢!連只老鼠也不放出去!”幾名下屬立馬收住腳步,轉而站在婦人面前圍了一圈。
.
江馳亦步亦趨地跟着許願,有些搞不懂為什麽偏偏是自己。
其實他不太想和這位喜怒無常的上司獨處,但辦案是最重要的,因此他只是在心裏小小地抗議了一下,而後立馬便點着頭如跟屁蟲一般随着許願上樓去。
樓梯很狹窄,看上去像是剛經歷了一場惡戰。昨天夜裏許願帶隊過來抓毒的時候所有人都拿着裝備沖進去,場面混亂,包括鹦鹉哥在內的那幫打碟人要逃,隊裏同事跟那幫人躲貓貓似的,弄得滿地皆是被摔碎的酒杯和傾倒的座椅,地面也濕漉漉的。
算是許願沒考慮全面,貿然出動,通緝犯沒抓着,離奇死了。反倒是底層的小喽啰抓獲不少。
江馳一腳踩上玻璃碎片,發出“咯吱——”的聲音。
許願突然回頭:“你踩着玻璃了?”
“沒事隊長,我鞋底厚,紮不穿的。”江馳愣了一下,回答說。
為了表示自己沒有撒謊,江馳擡起頭,朝隊長尴尬一笑,刻意又踩了幾腳:“不信您看。”
聲音略有些刺耳。
“自己注意點。”許願不輕不重抛下幾個字,便沒有再說些什麽別的了。
.
別別扭扭的幹什麽呢,想關心就直說呗,搞得跟地下情人接頭似的,也不嫌尴尬嗎。
每一個隊長都是青面獠牙的別扭怪。
江馳看着許願結實的後背,吐槽道。
.
上到二樓的時候,許願突然開口打破沉默:“你知道我為什麽讓他們看住那女的嗎。”
“因為什麽?”江馳問。
“你想想她的外貌特征,面黃肌瘦,雙目渾濁無光,兩頰下陷,手指被燒傷變色并有潰瘍膿瘡,”許願低聲說道,“還有,我數過,她剛才連續打了六個哈欠。”
江馳點點頭,一副三好學生的樣子,思索道:“打哈欠流眼淚,是毒品吸食者的典型特征之一。”
“沒錯,”許願看着江馳,“大概率是一名吸毒人員。”
方才那女人的種種怪異行為,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犯瘾了。
她會選擇在歡夜城消磨時間,加之她對警察的突然出現感到驚恐和不敢置信,也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在今天的變故發生之前,她理所當然地認為歡夜城很“安全”。
就像人們去實體店買衣服時羞于向其他人展示自己的軀體,需要進試衣間換衣服一樣。這幫瘾君子不敢将自己暴露在他人面前,因此只會選擇些相對偏僻或對他們而言足夠安全的場所,而這類場所,以KTV等人多雜亂的地方居多。雖然說越亂的地方,越容易引起警方注意,但有一點是不容忽視的——那就是這類場所往往有放哨的停駐,或者老板本身就明裏暗裏知道點兒什麽,偶爾能拿到警方掃黃掃毒的提前消息,很多人會在警察趕來之前就立馬逃了,抓也抓不着。
而且,從心理分析的角度去看,瘾君子們習慣這樣的場所,早就把這類場所當成了安全屋。正常人只有在自己家才能覺得踏實,而瘾君子們只會覺得安全屋是最踏實的地方。
也許不夠全面,但起碼絕大多數的情況是這樣,就連新聞報道中,十個案件有八個都是在KTV內被查出來的。
畢竟人總是覺得實體店內的試衣間總是能很好地保護隐私,當然這幫上瘾的鬼怪也是如此,他們甚至比普通人更注重隐私。試衣間是實體店老板在裝修時預留的,而歡夜城KTV內搜出的那兩千克違禁物品,若沒有負責人的默許,又怎麽會被服務生用暗語寫進酒水菜單裏呢。
.
“......昨天就是這樣,半夜裏我突擊審訊那個頭發染成鹦鹉的傻逼,他說服務生會在酒水單上不顯眼的位置寫暗語,那些暗語對應着不同的藥物,”許願深邃的眸子動了動,“沒有他們負責人搞鬼,昨晚我能在這兒抓到那麽一大批人?而且那女的要是真吸毒,試問貨源在哪兒?類似于這樣的案子,KTV負責人總要給個解釋吧。走,上三樓跟他們的人扯扯皮,非得抓他個現行不可。”
“等等,隊長,”江馳思緒漸漸清晰起來,乖巧道,“您意思是說樓下的那個女人很有可能是在KTV負責人那裏拿的貨?萬一他一會兒否認怎麽辦,我們連他包庇販毒的證據都沒有。”
沒有證據倒是最大的硬傷。
許願微微側過頭,眉宇間的冷峻半分不減,笑道:“他肯定會否認,你以為咱們真有那時間跟人扯閑話?昨晚案發之後我去問過分局刑偵大隊的同事,他們說這家KTV裏上上下下統共安裝了十五個攝像頭,結果除了大門口和後街拐角,KTV內的其他攝像頭全數被人為損壞過,數據無法恢複,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江馳微微怔住,嘴巴微張,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
“攝像頭損壞不維修,也不換新的,KTV老板不可能不知情,”江馳頓了頓,“他是故意這麽做的,目的是為了更好地進行毒品交易!”
許願冷不防道:“對,所以我們先談,談崩了就把人铐起來,丢進隊裏審訊室,我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沒有證據?巧了,我們的職責就是尋找證據。”
“隊長,我們現在......”
江馳話說到一半,樓下突然傳來一陣狠厲的嘶吼,緊接着便是同事們七嘴八舌的勸告和桌子椅子“乒乒乓乓”的響動。
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拆房子了,況且那嘶吼沙啞難聽,絕對是樓下那個女人發出來的。
隊裏的同事正按着那女人。
“控着她別讓她亂動!”
“她要拿玻璃瓶,小心她傷人!”
“先铐着吧,這家夥瘾挺大,還知道拿指甲撓我。”
.
江馳難以言喻地看了一眼許願:“隊長,您倒是料事如神。”
許願朝他一搖頭:“不用這麽奉承我。看得出其實在我說那女人有問題之前,你心裏應該早就猜到了,只不過懶得跟我這個脾氣不好的隊長讨論,對吧。”
江馳抿了抿唇,露出一個小幅度微笑來:挺有自知之明。
.
外界的空氣依舊凍得人渾身發冷。
作為一個南方邊境城市,滇城的氣候真的很對得起它的地理位置。
“我說大哥,我腿都蹲麻了,這裏流動商販太多,都是賣炒面的,我咋就看不出一個可疑的啊?”王輝穿着件極其普通的工地标配棉大衣,戴着自家老大不知從哪兒給弄來的安全帽,臉也塗黑了,正狼狽地蹲在垃圾桶邊嗦着碗炒面。
入鄉随俗,化妝偵查就是得這樣才夠味兒。
他歪着脖子夾着局裏臨時發的老人機,用着不知哪來的方言與同事對話——老大出發前特意叮囑過,會說家鄉話的盡量用家鄉話交流,城西的人又多又雜,不管說的是哪裏話,只要夠接地氣就行。
王輝年紀還小,今年大學剛畢業,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老大要這麽叮囑,不過他還是拿出了自己地地道道的贛語,同錢铮叽裏呱啦地打電話。
“我這兒是大雜燴,棉花糖、炒粉炒面炒豆腐、炒蘑菇炒小筍炒魔芋都有,”錢铮頂着個老年帽,到處走走停停,周邊環境極其嘈雜,他似乎并沒有因女兒出事而受到什麽太大影響,該做的工作還是踏踏實實地做着,“我倒是留意到這邊有個賣糖葫蘆的攤主,目前在我的東南方向,後街最偏的角落,動作慢悠悠的,眼睛總是刻意觀察四周,出攤比所有人都慢,盯他快一小時了,也不見他賣出去一串。”
王輝“啊”一聲:“真慘一攤主,但凡用點心也不可能一串都——”
他突然間想到了什麽,猛地拉長了聲音。
緊接着錢铮在電話那邊說道:“是他自己不想賣,剛才有幾個小姑娘去買糖葫蘆,他沒搭理人家,把人趕走了。”
誰做生意還帶趕人的啊。
還特意挑那麽偏僻的攤位。
“快快快,照片搞起來!”王輝在炒面區蹲了快一上午,現下一聽有可疑商販出現,立馬來了精神,興奮地說,“哥,你就用老人機拍,不管多糊我都能給它複原咯!相信我的技術!至于到底是不是咱們要找的人,到時候回隊裏再讨論。”
未等錢铮開口,王輝突然驚奇地吸了口氣,小聲說:“等會兒,你剛說的那個糖葫蘆攤主是個老人吧,他好像往我這邊過來了,我去看看。”
不遠處的暗巷裏,錢铮挂了電話,無奈一笑。
年輕人總是太着急,急着立功,急着抓人,卻不知急功近利對于一名警察而言恰恰是最不可取的。一旦打草驚蛇,則滿盤皆輸。
.
錢铮留意到的那個攤主站着的地方就在後街不遠處,這人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手推車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琳琅滿目的冰糖葫蘆,幾乎每個小孩兒路過,都會眼巴巴地望上幾眼,流下羨慕的口水。
但是這含胸駝背的老人家很奇怪。
他跟別的攤主都不一樣,他似乎并不希望自己的冰糖葫蘆被人發現,所以他既不叫賣吆喝,也不接受別人的買賣,他似乎就喜歡站在那兒,然後時不時推着手推車走幾步,換個地方。
他推着手推車沿着城西道走,他的目光是如此的漠然,以至于讓他看上去像個很不好相處的難纏老頭子。
最後他停在了離後街不遠的地方,駐足了那麽片刻,在他眯着昏花老眼看清後街處拉起的警戒線時,他竟然從兜裏掏出貝雷帽戴上,而後一反常态地開始吆喝了起來——“冰糖,葫蘆!冰糖,葫蘆!”
他之前不吆喝,走到這人煙更少的地方反倒開始放大嗓門。
這下,有兩個染着頭發的小青年從別的地方跑出來,眼睛四下亂瞄,不付錢,卻理所當然地讓那老人從三輪車的後箱裏拿出幾串晶瑩剔透的糖葫蘆。
吃霸王餐呢。
其實這樣的行為說不上特別奇怪,甚至放進人堆裏,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
但附近蹲守着的是市局的警察,這些人幹了很久的外勤,甚至他們中的一部分,曾經有過一段甚至幾段驚險的卧底經驗。故而他們能夠比普通人更敏感,更容易通過一些難以察覺的微小細節從而辨認出目标。
錢铮用餘光看着那舉止怪異的攤主,攤主察覺到了什麽,渾濁的老眼動了動,扭過脖子往錢铮那邊看了一眼。錢铮見狀便順其自然地假裝在路邊的狗籠處蹲下來,頗為友善地伸手摸一摸土狗的頭,就好像自己只是個前來看狗的普通路人。
風吹過來,狗突然夾起了尾巴,龇牙咧嘴地沖着空氣汪汪大叫。
老人餘光看着那汪汪大叫的狗,漫不經心推着手推車繼續往前,似乎不打算再吆喝了,去了更偏僻的小巷,慢慢消失。
“錢哥,上啊!他要跑了!看他剛才的動作,糖葫蘆裏怕不是藏着毒品!”王輝撥通錢铮的電話,急得跳腳。
“急什麽急。呆着別動,他跑不掉,活動範圍估計就在這一帶了,”錢铮噓了一聲,神情嚴肅,“聽見他剛剛吆喝了嗎。他根本不怕被人看見,你躲着點,觀察一下他要去哪兒,一般這種僞裝成流動攤販的基本都是運毒鏈的底層人物,你現在抓人也沒用,反倒打草驚蛇,到時候把大魚吓走。還是再等等吧。”
.
而此時的歡夜城內,無端也吹起了風。
是因為窗戶沒關好,最後一間辦公室內的紗質窗簾被吹得呼啦呼啦直響。
許願裹挾着滿身寒氣進了屋子,将兜裏的手铐冷冷地拍上桌,随着猛然灌進室內的寒風一道兒發出沉悶的響聲。
不僅僅是那位西裝革履的負責人,就連一向寡言少語的江馳都被吓了一跳。
許願眼眉一挑,沖牆角邊一沓用剩的錫箔紙揚了揚下巴。
什麽樣的人會在辦公室燃燒錫箔紙,什麽樣的人會專門開一家可疑的KTV。
——“周老板,咱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