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循環×9
第09章 循環×9
溫灼華有時候會覺得,路京棠确實是該感謝他的家世、順帶再感謝一下他的這張臉。
要不然,就他這狗逼毒舌模樣,大概早已經不知道被揍死多少次了。
本着和平共處的态度,再本着面前這位是她目前top1大客人的感恩,溫灼華維持住了表面的微笑。
她語氣很溫和,還帶着恰到好處的詫異和茫然:“這竟然是路總家?”
路京棠自顧自地走到冰箱前,拎出瓶冰水,慢吞吞擰開、仰頭灌進喉嚨。
他單手握着那瓶水,冰水瓶身上已經凝結起了霧氣,路京棠的語氣裏便好像也帶了絲絲涼氣兒,頭也沒回:“昨天還是。”
溫灼華:“?”
溫灼華:“……那今天呢?”
路京棠偏過頭,淡淡瞥了她一眼,“今天我就得回憶一下,是不是已經昨晚連夜賣給你了。”
“……”
按理來說的話,溫灼華其實是能理解路京棠此刻的不爽的。
畢竟不管換做是誰,大晚上的剛洗了澡,就被異性毫無征兆地破門而入……
沒報.警都是淡定的,她順帶聯想了一下,要是在美帝,她這會兒大概已經斃命了。
槍.支.管.制真是好事。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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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她也很冤枉的好不好!
溫灼華靜默兩秒,仍舊溫吞淡然:“也是有可能的,麻煩路總回想一下吧。”
路京棠:“?”
路京棠慢悠悠呵笑一聲,不答反問:“怎麽,我是打算買島,不太夠,猶豫後終于決定賣了我在南川的第67處房産來湊錢?”
溫灼華難得在心裏爆了句粗口。
她就說她仇富是有理由的吧。
是路京棠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一室的死寂。
他仰頭又灌了一口冰水,順手接了電話,聲音通過自動連接的藍牙音響放了出來。
是俞越。
“路哥,你在忙嗎?”他那邊有些吵鬧,吆五喝六的,但很神奇地很快安靜了下來。
溫灼華耳朵尖,敏銳地捕捉到了電話那邊很細碎的聲音:“我靠,俞越你打給路哥不早說!要是吵到路哥了,我們全得死。”
果然,她一擡頭,路京棠的眉眼間似乎閃過些許不耐,又很快壓了下來。
他沒正面回答:“有事說事。”
“不忙的話出來玩呗?”俞越笑嘻嘻的,“這兒幾個小姐姐惦念路哥你好久了,天天說你難請。”
路京棠“嗯”了一聲,打了個哈欠,“我難請多正常,江斂舟不都得巨額出場費了?”
俞越:“?”
溫灼華:“?”
您到底在跟人一個大明星比什麽出場費?
俞越半晌問:“江斂舟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離開南川?”
沒等路京棠回答,他又不解發問,“而且他來這開演唱會,路哥你不就是贊助了個場館嗎?你們哪來那麽多交集?”
溫灼華一怔,驀地意識到了當時路京棠會去看演唱會的原因,再想想那氣派的私人場館,又恍然間覺得一切似乎都很合理。
路京棠實在懶得解釋,他喝了瓶子裏最後一點水,随手丢進垃圾桶,沒什麽語氣的:“還有事嗎?沒有我就挂了。”
“沒了沒了……等等!”俞越趕在路京棠挂電話前一秒想起來了什麽,飛快地開口打斷,“路哥,你沒忘吧?”
路京棠覺得俞越事好特麽多,“沒忘什麽?”
俞越:“就陳槐有個朋友想租你雲間海棠那個房子的事啊,我之前跟你說過,你答應了的。”
俞越:“反正你那麽多閑着的房子,空着不如拿給我借花獻佛。”
俞越:“路哥您放心,我要是能成,保證讓您坐主桌……”
俞越:“喂,喂?!”
最後兩個“喂”,是俞越一臉疑惑地拿開手機,對着挂斷的電話兀自發出奇怪的聲音。
但算了,聖上的心思向來不好揣度,他猜不透多正常啊。
對面的女孩子期待地看着俞越:“怎麽樣,路哥來嗎?”
俞越高深莫測:“不來,路哥估計經期到了,心情不好。”
女孩子:“?”
不過在場的人雖然失望,倒也多少有那麽一些心理準備。
俞越電話這一挂,包廂裏又很快熱鬧了起來。
……
電話這邊,倒是瞬間便安靜得像死了一樣。
“……”
俞越這通電話來得實在及時,洗白了她所有的名聲,極為有力地證明了她溫灼華的清白。
溫灼華卻柔和一笑:“感謝路總百忙之中,還特地抽出時間來帶我看房子。”
路京棠這人實在神奇。
随便換個人,這會兒大概已經尴尬得恨不得時間倒流了。
但,路京棠不會。
他大概也就在聽到俞越的話時怔了一秒,等電話一挂,大少爺就已經輕描淡寫地窩進了深灰色的沙發裏,自然得跟方才的事沒發生過一樣。
要說起來的話……
路京棠反而是在聽到溫灼華仍舊柔和的語氣時,稍稍頓住了的。
他微微揚眉,隔着半個客廳,擡眼看她。
冷色調的燈光打在他身上,一半隐在光的影子裏,眼角那顆很淡的痣也若隐若現。
路京棠神色專注,客廳裏大約又靜了十秒,溫灼華清楚看見這位不可一世的路大少爺……
稍一挑眉,眼角染上了三分清隽的笑意——
盡管路京棠向來是表情淡淡的模樣,可演唱會再見他以來,溫灼華還是見過幾次路京棠笑起來的。
有嗤笑的,有冷笑的,甚至是像剛才他從浴室出來時那樣的似笑非笑的……
可這卻是再見以來,第一次,她看見他——
真正的,從眼睛裏笑了出來。
溫灼華一瞬間失神。
路京棠态度消閑地開了口,細聽下去還帶着未散盡的笑:“那覺得這套房子如何,還滿意嗎?”
她能有什麽不滿意的。
這個小區,從外到內都寫滿了低調的奢華幾個大字。
這套房子更是無需多言,雖然看上去就知道路京棠平時住得并不多,但仍舊裝得極好,各項家具一看就是精挑細選的——
哦,主要是一看就很貴。
萬惡的資本家。
如果非說有哪裏不滿意的話……
溫灼華抿了下唇,“路總平時住在哪裏呢?”
路京棠慢悠悠瞥她一眼,覺得這女孩子還真挺替他考慮:“不住這裏。”
溫灼華輕松了口氣。
不住這個小區就好。
她确實喜歡這套房子,但她又實在不想再跟路京棠有過多的牽扯。
但如果只是租個房子的話,好像也算不上違背她的本願。
“走吧,”路京棠從沙發上站起身,單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頭也不回地同她說,“正好帶你看看房。”
……溫灼華下午跟陳槐說讓路京棠來陪她看房的時候,絕對想不到言出法随,今晚就成了現實。
她盯着路京棠的背影,微微發怔,這才跟了上去,落後他幾步。
這套房子面積并不算太大——當然,是以財大氣粗的路總角度來看的話。
兩室一廳一廚一衛的布局,每一處都裝得很精致整潔。
溫灼華邊看邊點頭:“蠻好的,像是我拿了東西、今晚就能搬進來住一樣。”
“那不行。”
“?”
溫灼華回頭看他,路京棠正懶散倚在門框上,随意地撥了幾下仍舊微濕的發梢,語氣很自然地往下說:“浴室裏還有我剛換下來的衣服,你看見了不太好,今晚還是不太方便。”
溫灼華沉默兩秒,快要維持不住自己修煉多年的溫和面具了。
她問:“路總難道時常懷疑別人對你圖謀不軌嗎?”
路京棠倒比她還訝異的樣子:“難道別人沒有對我圖謀不軌嗎?”
溫灼華:“……”
路大少爺懶洋洋一擡下巴,同高中時如出一轍的驕矜模樣,示意她看書房的角落:“看見沒?那個紙箱子。”
溫灼華跟着他說的話看過去,是一個一米高的大箱子,很顯眼。
路京棠“嗯”了一聲,語氣不鹹不淡的:“我高中三年收到的情書。”
溫灼華心裏驀地跳了一下,又認真回想一番,剛定下心來,便聽路大少爺又恬不知恥地補充,“——的一部分。”
溫灼華的面具真戴不住了,緩緩的:“那路總百年後,需要我幫忙燒給您嗎?”
路京棠掀眸看她,像是在看終于露出利爪的小貓,也不生氣,漫不經心地看一眼時間,像是在自言自語:“九點半了,李秘應該還沒睡?我現在打電話問問她換一家下午茶供應品牌怎麽……”
路京棠的話都沒說完,溫灼華已經迅速收好了利爪,溫良恭謹地贊美起來:“路總确實很受歡迎,高中就收了這麽多情書,那從小到大的,加在一起肯定能塞滿這個房子吧?畢竟路總潇灑英俊,為人正直善良,畢業多年都不忘照顧我這個校友。”
她邊說邊比了個大拇指,很自如地拿起兩個杯子、倒了水,遞給路京棠一杯:“路哥,小溫以水代酒,敬您一杯。我幹了,您随意!”
路京棠都沒忍住,輕輕地、飛快地、不着痕跡地彎了下唇,而後淡淡地接過來杯子、微微晃動一下,再矜持地抿上一口。
看着女孩子期待的目光,他揚了揚眉:“算了,這個點了,李秘應該已經睡了。”
溫灼華喝水的動作一頓,在路京棠看不到的角度,完全壓抑不住地揚起了唇角。
很神奇的,演唱會之後再見這麽多次裏,這好像還是頭一次,他們之間的氛圍能稱得上和諧的。
和諧得……
像是夢。
她喝完一整杯水,抿了下唇:“路哥……”
“英明”兩個字都沒說完,卻驀地聽見路京棠開了口,問她:“你高中時為什麽不答應姬簡?”
溫灼華唇角的笑驀地頓住。
空氣裏的和諧像是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擡起頭,又戴上了溫和的面具。
她說:“我是很愛錢沒錯,可不好意思,還沒愛到出賣感情的程度。”
她的腰杆無意間挺得筆直,緊繃得像是拉滿的弓。
她知道,這段話無論如何都算得上出言不遜了,也在出口的一瞬間做好了耀元撤單的準備。
溫灼華放下水杯,朝路京棠一點頭,剛準備告別,卻聽見路京棠慢悠悠地接了話:“誰問你這個了?”
溫灼華:“?”
路京棠輕輕再抿口水,閑散松弛:“我是問,是不是因為他每天跟我待在一塊,在我的光環下顯得太過普通平凡了?”
溫灼華:“……”
溫灼華停頓數秒,問,“你跟姬簡高中時是朋友?”
路京棠:“?”
溫灼華頗為禮貌地道歉:“真不好意思啊路哥,看我那個時候實在是太笨了,都不知道你們每天在一塊兒,我現在記起來了。”
真特麽的一記絕殺。
路京棠揚了揚眼角,緩緩颔首:“行,既然記起來了,那就好好記着吧。”
溫灼華一懵,下意識反問:“記什麽?”
路大少爺一挑眉,臉上寫滿了“這還用問?”幾個大字,這才顯得頗為好心地解釋:
“是誰高中時就收了這麽多情書?是我。”
“是誰光環無窮?是我。”
“是誰把房子裝修得這麽好看?還是我。”
溫灼華狀似無語地盯着路京棠看。
記仇的路大少爺緩緩抛出來了最後一個問題,順帶把溫灼華高中時“不記得”他的仇也報了:
“是誰高中時就讓溫小姐如此記憶深刻?是……”
富貴都能淫的溫灼華這次終于學會了搶答:“是你。”
書房裏驀地便沉寂了兩秒。
沉寂到溫灼華都開始忍不住有些心慌。
她不露聲色地垂下眸,表情仍舊很坦蕩的模樣,就聽見路京棠笑了一聲。
那笑聲太輕太快,溫灼華一瞬間都以為是自己幻聽了一般。
她擡頭看去,路大少爺的眼角還漾着未散盡的笑意。
他說。
“那真不錯。”
溫灼華心跳驀地加快了幾幀,又呼吸了幾秒掩蓋住痕跡。
“還有……”
溫灼華疑惑地看他。
“最開始你進來的時候那樣誤解你,”路京棠稍一擡眉,眼尾幹淨地上揚,清風朗月一樣地寫意缱绻,“實在不好意思,如果可以的話——”
“還請溫小姐不要介意。”
-
正好姬簡順路,俞越散場後就沒讓家裏的司機來接。
他歪歪扭扭坐在副駕駛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姬簡聊天。
手機屏幕亮起,俞越不甚在意地看一眼,微微一愣。
姬簡:“誰的消息?”
俞越還挺疑惑:“路哥?”
姬簡聞言也來了興趣:“真的?自打高中畢業後,我都多久沒在夜裏收到過路哥的消息了,啧啧,他一接手耀元後就忙成什麽樣子了。”
俞越飛快點進微信。
【Lu:那套房子你報了多少租金?】
俞越滿腦袋問號。
對面真的是他路哥嗎?他路哥會是那種關心錢財的人嗎?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為讨佳人歡心、随口跟陳槐扯的1500元/月,心底一涼,斟酌兩秒後回複:
【俞越:一個月5000。】
邊回,俞越邊在心裏哀嚎——
別的人做中介那都是為了賺錢,怎麽他這個中介還要自己往裏面補差價的!
他路哥回得挺快:【5000?】
俞越盯着那個問號看了幾秒,越看越茫然。
正好紅燈,姬簡轉過頭準備說話,看清俞越神情,卻驀地笑了出來:“你怎麽了?”
俞越擡起手,把手機屏幕給姬簡看,姬簡一摸下巴,問:“哪套,雲間海棠的?”
俞越點頭。
姬簡“噗嗤”一聲:“那的市場價怎麽都得8000吧?租給誰的?”
俞越一拍大腿,沒顧得上回答他後面的問題,趕忙打字:【我剛開玩笑呢路哥……】
一句話都沒打完。
微信聊天界面上,彈出來他路哥的兩條語音。
散漫的,吊兒郎當的,可細聽下去還帶着溫柔的。
他說。
“這數字不夠吉利,改成……”語音裏微頓了一秒,“666元一個月吧。”
第二條語音繼續自動播放。
路京棠語氣平和,不甚在意的樣子。
“不用告訴她,是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