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循環×14

第14章 循環×14

這是場上出現的第一個大冒險。

并且是如此刺激的一個大冒險。

很有意思的一點是, 這次挑戰與其說算是一次大冒險,不如說是——

一次真心話加大冒險。

也就是說,要給前男友或者以前喜歡過的人打電話, 得先承認有這個人的存在。

再換句話說, 鐘市奇就差直白地問溫灼華:“你前男友到底是誰啊?”

所有人都坐直了身體。

就連剛才聽了“姜回”兩個字後, 一直沉默不言、甚至有些強顏歡笑的崔璐,這會兒也沒忍住全神貫注地豎直了耳朵。

天知道!她明明跟溫灼華同宿舍兩年了,溫灼華也從來都表現得很溫和好相處的模樣, 什麽都能聊得起來,但她的的确确地……

對溫灼華一無所知。

尤其是感情上。

溫灼華好像有太多人追, 但她好像也沒跟誰走得很近過, 永遠是一副好相處卻又不好拉近距離的模樣。

崔璐私下還跟裴可心讨論過這個問題:“夭夭真的沒男朋友嗎?”

裴可心搖頭:“沒有吧?”

崔璐便不太相信的樣子:“不可能吧?她那麽多人追,肯定是談過戀愛的。哎, 好好奇, 不知道她有幾個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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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竟然能知道!

崔璐都如此好奇, 更不用說姬簡、季和豫以及好事者俞越了。

要說起來的話……

似乎唯有路京棠,對這個問題不太感興趣、也不太在意的模樣。

溫灼華只覺得包間裏八卦的目光如有實質, 全都無比有份量地落在了她身上。

包廂裏實在安靜。

俞越的目光不着痕跡地在溫灼華、路京棠和姬簡身上逡巡, 最後剛定格在溫灼華那邊,便聽見女孩子叫了他一聲。

溫灼華是在偏過頭看他,包廂的燈光打在女孩子臉上,顯得皮膚瓷白、就連細小的絨毛都如同帶着光。

俞越都忍不住在心裏感慨,阿槐的這個好友确實足夠漂亮,也怪不得……

他剛一走神回來, 就聽見溫灼華在柔軟地問他:“我記得挑戰失敗的話, 是要喝一杯酒是嗎?”

俞越下意識地“嗯”了一聲來回應。

溫灼華輕輕一點頭:“那麻煩倒酒吧。”

俞越又“嗯”了一聲。

服務員都走了兩步,他才跟着鐘市奇一起“卧槽”了出來, 俞越反應兩秒:“所以你是不接受這個大冒險了嗎?”

溫灼華淡定應聲。

服務員的動作很快,其餘人面面相觑間,一杯酒已經被放在了溫灼華面前的桌子上。

溫灼華眉頭都沒帶皺的,幹脆利落地舉起酒杯一仰頭,一整杯白酒已經一滴不剩地穿過喉嚨、進了胃裏。

她喝酒的過程實在太快,所有人都仿佛沒做好心理準備,溫灼華已經倒扣了一下酒杯、示意自己喝完了。

雖說這個比喻很不恰當,但……

此時此刻,目睹一切的文盲季和豫仍舊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一句網絡俗語,想用來形容溫灼華喝酒的樣子——

“殺人不過頭點地”。

……

白酒多少是有些嗆人的,溫灼華略略不适地輕咳了兩聲,旁邊已經遞過來一盒拆了封的牛奶,溫灼華接過來喝了兩口,感覺緩和了不少,這才擡頭道謝。

是路京棠。

很奇怪的,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位大少爺方才還是一副全然無所謂的模樣,此刻……

反而皺起了眉。

溫灼華眨了眨眼。

果然,她應該是看錯了,再定神看去時,路京棠已經恢複了一貫的松散神情。

甚至還漫不經心且沒頭沒尾地問了句:“這麽護着嗎?”

溫灼華:“?”

她感覺自己仿佛在這三秒裏,突然變得不懂中文了。

路大少爺沒什麽解釋的欲.望,而且看上去也不打算補全對話,轉過頭去不說話了。

什麽狗逼脾氣,我逼着你說話了嗎!

溫灼華只覺得他莫名其妙,對着仍舊靜默的衆人:“好了,那下一輪?”

還沒吃夠瓜的衆人無聲地對視一眼,彼此的對視間,包含的意味都十分明顯——

“确實,這麽護着嗎?寧願喝酒都不想暴露喜歡的人是誰?”

“也不一定是護着吧,可能就是不想被八卦、也不想暴露個人信息呢?”

“要是別人的話你這麽想我信,但那可是溫灼華,你沒看她剛才一副對今晚的88888獎金勢在必得的模樣?”

……

溫灼華完全不在意別人怎麽想的,她只是又轉頭看向了俞越,催促的意思顯然。

俞越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只能宣布進行到下一輪。

這一輪中選的人又是路京棠。

路京棠沒什麽感情地揚揚嘴角,又一次選了姬簡。

季和豫期待參與的目光一丁點都沒有傳達給他路哥,萬分無語地給俞越發消息:“我們就是來看戲的嗎?選不中我真心話大冒險就算了,好歹讓我提問提問啊。”

俞越飛快地看一眼手機,而後敲上去幾個字。

【俞越:你想問什麽?】

【季和豫:想問問在場的人裏,路哥最讨厭誰。】

【俞越:你覺得呢?】

【季和豫:那還用說?肯定是溫灼華吧,我還以為簡哥早就放棄她了呢。】

剛發出去,季和豫就清清楚楚地看見俞越發出了一聲嗤笑。

緊接着,他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微信。

【俞越:閉嘴吧小智障。】

季和豫:“?”

在季和豫的郁悶中,姬簡沉吟兩秒,提問路京棠:“真心話。我想知道,和你第一次接吻的女生,我認識嗎?”

路京棠懶懶掀眸:“我有說是女生嗎?”

一群人沒忍住,齊齊低聲“卧槽”了出來,這聲國罵罵得那叫一個整整齊齊。

姬簡更是完全想不到,短促而疑惑地“啊”了一聲,但足以聽出來他發自內心的震撼。

溫灼華都在看他。

準确來說,是在看他的唇。

路京棠似乎絲毫沒覺得自己随口說出來了多麽惹人注目的話,老神在在的:“不過你确實猜對了,是女生。”

姬簡:“……”

衆人:“……”

那句“媽的”在他嘴裏活生生繞了三圈,費了天大的力氣才又咽了回去。

路京棠:“你認識。”

姬簡頓了兩秒。

溫灼華由衷地覺得這一桌子人都真特麽莫名其妙,站起身打算去趟衛生間。

臨出包廂門前,鐘市奇還笑嘻嘻地叫住了她:“溫姐,你得快點回,下一局挑戰的人肯定還是你。”

溫灼華:“?”

溫灼華語氣溫軟:“你們如果能把對我的好奇心用在知識上,南川大學的門也會對你們敞開的。”

無差別嘲諷完這群公子哥兒們,溫灼華在外面透了透氣,剛從衛生間出來,就在洗手臺前看到了崔璐。

比起來上衛生間的,更像是專門來堵她的。

溫灼華并不怎麽驚訝,擰開水龍頭,流水聲響起的同時,她聽見崔璐問:“夭夭,你不會說的,對吧?”

溫灼華頭都沒擡:“說什麽?”

崔璐抿了抿唇,似乎有些耐不住氣,卻又強行忍住。

溫灼華抽了張紙擦手,這才慢悠悠地:“放心吧,反正你跟季和豫也不會在一起多久的。”

崔璐一頓,皺着眉:“你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溫灼華懶得再說,先往包廂裏走,剛推開包廂門就聽見俞越在叫她:“溫姐,快來,你已經可以從在場的人裏挑人提問了。”

鐘市奇哈哈大笑:“怎麽辦,我們已經是全自動局了。溫姐,我看你也別費力氣了,直接接受5局真心話大冒險吧,獎金你全拿走,我們一分都不要。”

溫灼華靜默三秒後,竟然覺得還見了鬼的真有點省力。

俞越連聲附和:“我只想補充一點,公平起見,這5次機會得轉盤!”

溫灼華最後一個疑惑:“5次裏,我最多可以喝幾次酒?”

俞越:“兩杯。5個挑戰內容大家都先寫在紙上,你要選至少3個來完成。”

“成交。”

服務員迅速拿來了一個轉盤,輕輕一轉,所有人的關注裏,指針第一輪慢悠悠指向了季和豫。

俞越:“哎,傻人有傻福。”

季和豫開始低頭找磚頭了。

另外四個機會,分別落在了鐘市奇、姬簡、俞越和……

路京棠身上。

紙條被分別送到5個人手裏,又被一起遞到了溫灼華這邊。

溫灼華依次展開後,毫不猶豫地喝下了兩杯酒。

路京棠看着她幹脆利落的動作,食指在椅子扶手上輕叩了兩下。

他驀地說:“酒量變得挺好啊。”

路京棠的聲音壓得很低,別說包間裏的其他人了,就連溫灼華這個坐在他旁邊的人都沒聽清。

女孩子乖乖地“嗯?”了一聲,偏過腦袋看他。

可能是包廂裏有點熱,路京棠看見溫灼華的臉頰和耳垂似乎都染上了淡淡的粉意,燈光打在臉上,女孩子仿佛沒有毛孔似的皮膚就在他面前。

可能是包廂裏确實有點熱。

路京棠又加深了一遍自己的猜測,想,要不然他怎麽也沒忍住地覺得有點燥呢。

女孩子沒等到他的回答,湊得愈發近了些,語氣溫和地問:“你剛才在跟我說話嗎?”

離得真的有些近了。

路京棠好像都能聞到溫灼華身上微微的酒氣,混雜着她好聞的淺淡氣息,一股腦兒地朝着他腦袋裏鑽。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路京棠總覺得溫灼華講話的方式,同方才有那麽一點點不一樣。

好像更軟了點。

他沒回答,女孩子便略略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又繼續研究起了那三張被她選中的小紙條。

溫灼華平靜地念:“第一個,是一個大冒險,讓我發短信告訴我最近的一個微信聯系人,說我的……最常用的銀/行/卡密碼?”

鐘市奇一拍手:“好,我就知道溫姐寵我,選中了我的!”

在一群人“你神經病吧”的目光裏,鐘市奇還不忘好心提醒,“溫姐,你記得明天去換了這個密碼。”

溫灼華竟然一時間不知道從何吐槽起,幹脆低頭就找起了自己的微信聯系人。

值得慶幸,她進了餐廳後還在跟陳槐聊天,反正也不是別人,溫灼華飛快地發了消息過去。

【stray:阿槐,我要跟你說我的銀/行/卡密碼。】

陳槐回得很快:【別,我可不想要你的那三塊兩毛錢。】

溫灼華望了望天花板,由衷地感覺到自己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

低頭的一瞬間,可能是動作太大,她感覺腦袋好像有一點暈乎。

溫灼華緩了下神,很尊重游戲規則:【000809。】

【陳槐:?你要是懶得修改初始密碼那六個0就算了,沒必要非得勉強自己改倆數,沒用的,夭夭寶貝。】

溫灼華花了兩秒的時間,說服自己不能因此拉黑好友,這才放下手機,給大家示意自己完成了挑戰。

而後繼續念第二個小紙條,是姬簡的:“你的初吻發生在幾歲?”

好沒創意一人。

溫灼華在心裏吐槽一句,這才慢吞吞地回答:“不好意思哦,我的初吻還在。”

剛回答完,溫灼華就清楚聽見左側傳來的一聲嗤笑。

她輕拍了一下桌子,皺着眉,聽上去很客氣地說着一些不太客氣的話:“路京棠,請問你在笑什麽?我想問一下,你以為你高三就沒了初吻,你難道會感覺自己很了不起嗎?”

罵歸罵,女孩子語氣仍舊是一貫的平靜,只是語速比平時稍慢了一些。

其餘人都在震驚于溫灼華确實big膽,罵他們這些公子哥兒也就算了,現在路京棠都照怼不誤了?

當事人卻沒什麽生氣的樣子,一擡眼,散漫地笑了聲:“是很了不起。”

溫灼華:“……”

她嘀咕了一聲,誰都沒聽清。

俞越好奇死了,探着腦袋忙不疊地問:“溫姐,你剛說什麽?能再說一遍嗎?”

溫灼華很好說話:“我說,路京棠,你這樣是不守男德。”

媽的。

俞越瞬間快笑抽過去了,他越發覺得不愧是陳槐的閨蜜,高中時明明看起來好安靜一女孩子,結果!

人不可貌相啊!

路京棠懶洋洋投過來個眼神。

俞越立馬噤聲,噤聲完跟鐘市奇交換了個眼神——

路哥瞪我幹嘛,又不是我說他沒有男德的!

“好了,最後一個大冒險。”溫灼華低頭拆紙條,拆得有些手指打結,拆完了念,“跟一個異性要微信。”

季和豫一拍手:“我寫的!”

溫灼華覺得腦子有些嗡鳴,她問:“異性?”

說完的瞬間,她的腦袋裏很快地閃回了一些片段。

好像是什麽采訪的場景,先是女主持問“是不是很多異性跟你要聯系方式”,被采訪的人回答……

回答了什麽來着。

她撐住腦袋,又回憶了三秒。

得益于無比優秀的記憶力,溫灼華回想了起來。

那個人冷冷淡淡地說,“不太方便給”。

怎麽不方便了呢。

溫灼華剎那間有些莫名其妙湧上來的難過和氣憤,她也不知道這些情緒到底從哪裏來的,可她覺得自己憋得慌。

最後,她擡起了頭,對上了一雙眼睛。

眼尾上挑,眼角有一顆很淡很淡的痣。

溫灼華認認真真盯着那顆痣,那顆很熟悉很熟悉的痣看了又看。

她聽見自己問:“為什麽不方便呢?你是沒有手機嗎?還是沒有微信呢?”

他是——

“路京棠。”

……

包間裏靜得出奇。

所有人都沒來由地屏住了呼吸,看那個女孩子很平靜地問路京棠要微信。

可能是她瘋了,也可能是全世界都瘋了吧。

路京棠垂了垂眸。

他的手機松松拿在手裏,眸子裏帶着清清淡淡的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他驀地笑了笑。

帶着三分溫柔和縱容地笑了笑,像是冷淡的雪消的夏,溫灼華一時間有些怔愣。

“沒有不方便。”路京棠很輕地嘆了口氣,又說,“手機和微信我都有,沒有理由不方便。”

……

“叮”地一聲,二維碼被掃描後跳轉出來頁面,溫灼華都沒來得及細看,已經有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探過來,幫她按下了添加好友的鍵。

他又坐回去,通過了好友申請,懶洋洋晃了下自己手裏的手機:“滿意了嗎?溫stray同學?”

溫stray張了張嘴,半晌點頭又搖頭,慢慢騰騰地說:“應該是你滿意才對。”

這麽堪稱趾高氣揚的話,向來只會更驕矜的路大少爺,頭一次失笑、附和:“确實是我滿意,是我的榮幸。”

溫灼華轉回頭,靜靜地坐着,低下頭。

許久。

她的唇角一點一點、很緩慢地上揚了起來。

……

俞越嘆為觀止。

他的電話驀地震動了起來,俞越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疾步走出包間接了起來,調侃:“喲,陳大小姐今兒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陳槐翻了個白眼:“少在那陰陽怪氣的。俞越,我問你,夭夭是不是跟你們在一塊兒?”

“你怎麽知道的?”

陳槐:“我剛正好碰到姚叔,聊起了夭夭,他跟我說的。夭夭剛才給我發的消息有點奇怪,你們該不會在玩什麽真心話大冒險吧?”

俞越笑了起來:“還得是你,猜得真準。”

“可憐的寶貝夭夭,你們沒欺負她吧?!”陳槐兇巴巴的,“你幫我看着點,別讓她喝酒,她喝酒不上臉,但是喝個一兩杯就醉了。要是她醉了,俞越,我拿你是問!”

俞越一愣。

再聯想一下方才溫灼華的反常,俞越瞬間懂了。

挂了電話回到包間裏的時候,鬧了一晚上的大家正準備各自散去。

沉默了很久的姬簡握了握拳,看向溫灼華:“灼華,這麽晚了,你也不好打車,我送你回去?”

路京棠淡淡道:“別了吧阿簡,你剛才不也喝了一杯?”

姬簡一怔,這才懊惱地回想起來。

路京棠完全沒給他再說話的機會,轉頭對俞越道:“你送阿簡回家吧,我讓司機把你的車開回去。我跟溫灼華順路,我送她吧。”

俞越在心裏暗嘆一聲,而後裝做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對着路京棠比了個手勢:“放心吧路哥,保證完成任務。那個……我送溫姐也可以的。”

路京棠掀眸看他,俞越瞬間噤聲。

“溫stray?”路京棠轉過頭叫了她一聲,不自覺地帶着笑,“發什麽呆,回去了。”

溫灼華擡起頭,眼睛圓溜溜的,盯着他:“我跟你回去嗎?”

明知道女孩子不是那個意思,路京棠還是沒忍住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

他在心裏譴責了自己一番,表面倒是出奇平靜:“不然呢?”

溫灼華便站起來,帶着些不易察覺的愉悅氣息,說:“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讓你送我。”

“勉為其難?”

溫灼華看着他,也不說話。

路京棠便很沒道理地笑了笑:“也行,勉為其難。”

溫灼華跟在他後面,走得筆直筆直的,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喝醉了的人。

路京棠走個三步,還要回頭看看人有沒有跟丢。

她跟平時很不一樣。

走到副駕駛前面,溫灼華也不動。

路京棠懶懶地問:“怎麽,不會開車門嗎?”

溫灼華皺眉,認認真真地教他:“你得說,你可以幫我開車門嗎?”

路京棠好笑,重複:“你可以幫我開車門嗎?”溫灼華:“可以。”

溫灼華:“……”

溫灼華:“好像不太對。”

但她又說不上哪裏不太對,反正車門是沒開。

路京棠愈發覺得有趣,又覺得自己不該跟醉鬼計較,大發善心地幫她開了車門,示意她坐進去。

可女孩子又不滿意了,她一副“你怎麽這麽不懂事”的樣子,說:“安全帶呢?”

路京棠一頓。

講句實在話,他只幫人系過兒童安全座椅,從沒幫副駕駛系過安全帶。

——誰敢指使堂堂路大少爺來做這種事?

事實證明,醉鬼溫stray同學敢。

她不但敢,還敢嫌他動作慢,用眼神催促他動作快點。

路京棠到底是低低地嘆了口氣。

他被鬧得沒辦法,有些無奈地閉了閉眼,最後傾身過去、努力不和副駕駛上的人發生肢體接觸地找到另一邊的安全帶、一點一點地拉過來。

太近了。

他去找安全帶的時候,仿佛能感覺到近在遲尺的體溫。

明明一丁點都沒出碰到,可路京棠卻恍然間想起了一個叫“溫玉在懷”的成語來。

實在見了鬼。

“咔噠”一聲,安全帶被牢牢扣了進去。

溫灼華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誇他:“系得真牢。”

路京棠:“……”

他總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把溫灼華的行為給錄下來,明天拿給她看。

但現在的溫灼華,顯然不覺得自己做得有什麽問題。

她壓根沒在副駕駛上安靜多久,剛拐過一個路口,她就疑惑又不滿地問路司機:“我們是要去哪?”

路京棠被她鬧得都有些沒脾氣了:“回家。”

頓了頓,他又補充,“回雲間海棠。”

溫灼華一拍扶手箱:“誰要去雲間海棠了!”

路京棠清清淡淡瞥她一眼,自顧自往前開,呵笑一聲:“不去雲間海棠你想去哪?姬簡家裏嗎?”

“去姬簡家裏幹嘛?”溫灼華沒明白,也絲毫沒聽出來路大少爺的陰陽怪氣。她繼續指揮,“不去,我要去青致。”

路京棠:“?”

路京棠輕嗤,“你醉了,不要以為全世界都醉了。跟你這個點去青致?除非我有病。”

……

三十分鐘後,有病的路京棠翻出校友證,頂着保安“你們這個點來,好神經啊”的目光,沉默地跟在女孩子身後往前走。

他難得有了一種要跟全世界同歸于盡的瘋癫念頭。

路京棠從沒想過,自己竟然也有這麽有求必應的一天。

他本來打定主意是在往雲間海棠開的,可誰想到,溫灼華坐在副駕駛上,被他那麽一說,就低下了頭。

女孩子也不說話,可看上去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難過到路大少爺都有些于心不安,他問了一句:“你怎麽了?”

溫灼華搖搖頭,失落地說:“我很想去青致,可我不想麻煩你,你在前面把我放下來吧,我自己走過去。”

“……”

路京棠問,“你知道走去青致要多久嗎?”

溫灼華又搖頭:“不知道,但也沒關系,你不用管我。”

神特麽的你不用管我。

路京棠在心裏低低罵了一句,等他理智回籠的時候,他已經調頭開往青致了。

所以,他們兩個人就大半夜地有家不回,像兩個精神病院在逃患者一樣在高中的操場上走。

更關鍵的是,來一趟青致,別人總會去懷念懷念教室、逛一逛天臺、再不濟地也去現在的榮譽牆那看看。可溫灼華倒好,來了以後直奔操場,那精準得都讓路京棠懷疑了一秒她到底有沒有喝醉了。

在操場上也不幹別的、更不休息,就是一圈又一圈地遛彎。

講句良心話,這個點遛彎是一件還不錯的事。

——如果這不是遛的第五圈的話。

夏天的夜風算不上多麽涼爽,裹挾着未盡的、但不足為懼的熱意,和着絲絲縷縷的蟬鳴聲一起撲面而來。

操場上點着燈,算不得明亮,枝葉沙沙地在頭頂晃動,斑駁的影子便映在兩人臉上,忽明忽滅。

難得的空閑,路京棠看着不遠處的籃球框,甚至驀地回想起從前來。

他問:“你以前會看籃球賽嗎?”

溫灼華點頭又搖頭。

路京棠沒太明白,但也知道自己是沒辦法從醉鬼嘴裏聽到什麽有效信息的。

他便自顧自地往下說:“我高中時很愛跟俞越他們打籃球……”

路京棠後面說了什麽,溫灼華好像都沒聽進去。

她只是看着那個籃球框,又想起來了那段暗淡可又讓她很奇怪地懷念的日子。

她不看籃球賽,她只看他。

看他娴熟地帶球過人,跳起來時淩碎的發梢在空中飛揚,他精準地投進球,回頭跟隊友們拍手。

觀衆席的所有人都在為了他歡呼雀躍,她便坐在邊角裏,假裝是被迫無奈被拖過來的、專心看書,可一場球賽結束,她的書還是停在那一頁。

她也想鼓掌,她也想歡呼,她也想喊“路京棠你好帥我好喜歡你”。

可她什麽都做不了。

那時候的溫灼華想,她要是有一部手機也是好的,她就動作很快地拍下來。

但她沒有。

她沒有手機,她不會畫畫,她只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寫在書頁角落的“LJT”。

……

太遙遠了。

她努力又努力地奔跑了那麽多年,可好像只會越來越遠。

就連身邊的……

她想,就連身邊的人,也是夢一場。

好神奇,夢這個詞跟她沒什麽關系的。

可——

路京棠是溫灼華清醒的一生裏,做的唯一一個。

不清醒的夢。

溫灼華驀地轉過頭,聽見這個不清醒的夢還在問她:“……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溫灼華兇巴巴地說:“你怎麽這麽吵?”

路京棠一頓,都快被她給氣笑了。

女孩子說:“你不要吵。”

怎麽讓他不要吵呢?女孩子歪頭想了想。

路京棠懶洋洋的:“我為什麽……”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

有溫熱的唇堵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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