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循環×35
第35章 循環×35
路京棠完全不知道路清檸剛挂了電話。
——準确來說, 自打做出來了一桌子菜之後,路清檸在幹什麽、電話到底還有沒有在打,他已經全然不在意了。
路清檸邊逗着宗宗玩, 邊叫姚至來看:“老公, 快看路京棠第一次做的菜。”
姚至也驚奇不已地湊過來欣賞了一下。
實話說, 路京棠算是一個做什麽事都挺有天賦的人。可能是腦子太好,以至于很多事哪怕是第一次接觸,他也做得有模有樣的。
路清檸跟姚至兩個人就跟看什麽下廚直播一樣, 津津有味地觀看。
路清檸問:“他怎麽放鹽放得這麽心驚膽戰的?都快一顆一顆放了。”
姚至揣測了一下:“畢竟他第一次做飯,怕放多了鹽會鹹吧。”
路清檸“哦”了一聲, 下一秒快笑瘋了:“路京棠怕油花怕得都快跳起來了, 好好笑,他還要強裝鎮定。”
姚至也跟着笑了起來, 問:“我記得京棠特別不愛做飯, 堅決不肯學做一點點來着。就算要追女孩子, 也沒必要非得在家裏做飯吃吧?”
這個問題,路清檸還真問過了。
她說:“不知道誰跟他說的, 說人家女孩子喜歡居家一點的, 覺得會做飯、愛刷碗是優良品質。哦,他自己還PUA自己呢,說他不是因為溫灼華這麽覺得、就非得學做飯的,他自己做比去外面吃要心誠很多。”
姚至覺得實在好笑又可愛:“我以前還總覺得,京棠這性子,哪怕結婚了估計也是個高高在上的。誰知道……”
路清檸也一陣感慨。
姚至又摸了摸下巴, 猛地回想起來了什麽:“等等, 那女孩子是叫溫灼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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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路清檸點了下頭,姚至笑了一聲, 在路清檸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回答:“我想起來了,幾年前京棠跟嬸嬸一起去我家找我爸的時候,應該就是為了溫灼華。”
路清檸猛地瞪大了眼。
她問:“那他當時……”
“我問了,”姚至繼續道,“他說他不喜歡人家女孩子,但他會希望……”
姚至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場景。
那時候的少年路京棠,比現在更加傲氣驕矜外露,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什麽都不在意。
擁有的太多,能做到的太多,所以他從來都無需渴望和熱切這樣的情緒。
那是姚至認識路京棠以來,第一次在他臉上,見到“想要”兩個字。
路京棠那天搖了搖頭:“我不喜歡她,我和她都沒說過幾句話,只是知道她的名字。”
他沒什麽撒謊的必要,所以這句話姚至是信的。
路京棠略略蹙了下眉,大概是自己也很難理解此刻的情緒。
路母一言不發,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兒子。
路京棠最後說。
“可我很希望她這樣的人,可以過得開心如意一些。”
……
路清檸有些意外,又有一些恍然。
她很難想象她堂弟可以說出那樣的話,但如果是今晚這個能讓路京棠心甘情願學做菜的女孩子,她又覺得似乎可以理解一些了。
“後來呢?”她追問。
事情太過久遠,如果不是因為他父親有時候也會提到這個小名叫“夭夭”的女孩兒,姚至估計都很難記起來。
他輕輕嘆了口氣:“我那時候一直在明泉念書,細節我都不是很了解。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們高考結束沒多久,夭夭的父親就去世了,那天晚上我爸很難過,打了電話給我。”
他父親作為一個醫生,經歷過太多生死別離,可那晚還是控制不住情緒地跟他說:“夭夭現在還站在病房外。我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她一直在看着我,她那個表情我很難形容……大概就是期待、又不敢期待的樣子。我當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就懂了,然後跟我說‘謝謝你,姚叔,這段時間都辛苦你了’。”
姚至有些說不出話來。
姚醫生繼續道,“我當時真的很想抱一抱她,可夭夭就哭了一下,很快地擦了擦眼淚,去跟她父親告別。她說——”
17歲的溫灼華說。
“再見了,爸爸,我很想念兩年前的時候你遞給我的那個燒餅。爸爸,你在哪裏買的呀?”
沒有人回答她。
再也不會有人回答她了。
17歲的溫灼華,好像真的成了孤單的一個人。
葬禮是在姚醫生的幫助下操辦的,有些匆忙。
姚至也回了趟南川。
葬禮那天,他看見門外有一個少年略略徘徊,最後沉默着上了柱香,遞給了姚醫生一張銀/行/卡。
姚醫生有些驚訝。
路京棠問:“她還好嗎?”
“嗯,她很堅強。”姚醫生說,“這張卡她肯定不會要的,她不愛欠別人東西。”
路京棠自然是知道的,尤其知道自己這個之于她而言、徹徹底底的“別人”。
他仍舊很難理解自己此時的心情。
整個高中三年,他和溫灼華說過的話,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他對溫灼華的所有了解,幾乎都來自于好哥們姬簡。
可此時,他卻有一種徹徹底底的無力感,生平頭一次。
他在想,他好像什麽也幫不了她,她明明那麽缺錢,可他的錢她一分都不想要。
他莫名其妙地想要抱一抱她,可他什麽立場也沒有,甚至她一句話也不想跟他說。
路京棠應了一聲,對姚醫生說:“沒事,不用說是我給的。她如果真的不要的話……”
他有些不甘,可最後還是說,“就算了。”
後來的事情,路清檸大概都知道了。
路京棠早早地就确定好了國外的學校,葬禮的日子過後沒多久,他就出國念書去了。
他們兩個人的關系一直很好,可路京棠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任何異性。
路清檸有時候會調侃地問他:“你該不會在國外這麽不受歡迎吧?別等你回國了,還得讓叔叔嬸嬸操心你的戀愛。”
路京棠輕嗤一聲,語氣淡淡的:“談戀愛有什麽用。”
那時的路清檸正在跟姚至的熱戀期,對這句話自然是萬分不贊成的:“你要是真談戀愛了就不會這麽說了!”
路京棠懶得理會她,路清檸自己鬧得沒勁兒,又忍不住叫他,低聲八卦:“路京棠,你真的沒對女孩子心動過嗎?”
路京棠懶洋洋地答:“沒有。”
“一秒都沒有?”
路清檸這次看見她堂弟猶豫了一秒,太過于短暫,以至于她都會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路京棠長眸漆黑,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
他說:“說了,沒有。路清檸,你很煩。”
路清檸覺得她堂弟脾氣真的好差,怪不得談不了戀愛。
再後來,路京棠畢業、回國、接手耀元。
路清檸忍不住地感慨,又笑了起來。
姚至問她在笑什麽。
她嘴上說:“路京棠真是活該,早點認命多好啊,非得現在再追,追死他吧。”
可她心裏想,真好。
真好——
兜兜轉轉,這麽多年。
-
實話說,溫灼華在電梯廳裏聽見路京棠說“正好我飯做多了”的時候,就已經很震撼了。
如果不是她的記憶力鮮少出錯,她當時又确實很喜歡路京棠、所以記得格外清楚的話,溫灼華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徹底記錯了。
路京棠?
飯做多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跟着路京棠和熱情的布偶往裏走,貓貓還在她腿邊晃蕩。
溫灼華猛地想起來:“你每次都叫它兒子,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它叫什麽名字。”
畢竟貓貓的名字,最大的用處便是叫它過來,她從來都不用叫……
路京棠看一眼他兒子,有點不滿。
別說,他兒子光靠黏人,竟然還真的能讓溫灼華惦記上。
乖巧熱情的布偶對路京棠的吃醋渾然不知,眼看着溫灼華蹲了下來,立馬蹭上去,在溫灼華的摸摸下仰着腦袋,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路京棠雙手環胸:“它叫路過。”
溫灼華:“?”
溫灼華:“怎麽還有名有姓的,姓路啊?”
路京棠含糊地應了一聲,半真半假地開玩笑:“叫溫過也可以。”
溫灼華微微一怔,繼而也跟着笑道:“你兒子,跟我姓?”
路京棠滿不在意的樣子:“它看起來确實更喜歡你,在家裏都對我愛答不理的,我只有給它喂吃的時候才肯賣個萌。”
說到吃的,溫灼華下意識擡頭朝着餐桌看了一眼。
——完全超出她的意料,滿滿當當的一大桌,盤子裏的菜都還在冒着熱氣。
餐桌一角放了花瓶,裏面插着鮮花,花兒看上去像是今天剛買的,又新又嫩,生動鮮活。
她朝着路京棠看去。
路京棠語氣淡淡:“放心,應該毒不死人。”
溫灼華笑了笑,心下卻有些疑惑起來。
路京棠看上去甚至像是專門做了一桌子菜,甚至還特地布置了一番,可他卻什麽也沒說、好像不怕她誤解什麽一樣。
她沒多問,坐下來,順勢道:“你竟然會做菜。”
路京棠點了點頭:“我從小就挺有廚藝天賦的,一直很喜歡做菜。”
溫灼華:“……?”
路京棠指了指那盤“俞越說是陳槐說溫灼華喜歡吃”的竹筍炒肉,面不改色道:“我的拿手好菜。”
溫灼華覺得自己一定是記憶力出問題了。
讀高中時在食堂跟路京棠坐在一起吃的那頓飯,她記得當時路京棠特別挑食,胡蘿蔔不吃,芹菜不吃,竹筍也不吃……
一頓飯下來,她就光看見路京棠在那不耐煩地挑菜了。
但她在路京棠“試試看”的眼神中,拿起筷子夾了竹筍和肉嘗了嘗,意外地發現竟然真的很好吃,竹筍很新鮮,肉炒得也恰到好處。
甚至讓她難得回憶起了幾年前她媽媽給她做的味道。
路京棠還在看着她,溫灼華頓了頓,試探性、但很真誠地誇:“确實很好吃。”
大少爺“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說:“因為我自己也愛吃。”
溫灼華覺得,她一定是在另一個異次元暗戀過路京棠的……
她驀地又想起來了什麽,去茶幾上翻開自己剛在便利店買的一堆東西,拿了一罐給自己買的冰美式、放在了餐桌上,推到了路京棠面前。
路京棠:“?”
溫灼華很懂事:“我剛買的,純美式,沒加糖沒加奶,放心。謝謝你請我吃飯。”
路京棠表情倒是沒變,心裏想的是——
怎麽還有人恩将仇報啊。
他“嗯”了一聲,溫灼華看他沒有動作的意思,繼續很懂事地把易拉罐拉開,再推到了他面前。
路京棠:“……”
溫灼華歪了歪頭:“路哥不喝這種咖啡嗎?”
路京棠:“……”
路京棠:“喝。”
眼看着路京棠一口一口喝完了那杯美式,溫灼華放了點心。
行,看起來起碼不愛吃甜這個沒記錯。
一頓飯吃得還挺和諧的。
溫灼華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家常炒菜了,加上晚上确實餓了,她吃得很開心,連帶着挑食的路公主都多吃了點飯。
她一吃完,立馬站起來準備幫忙收拾一下,路京棠攔住了她:“用不着,等會兒再收。”
溫灼華問:“我看沒裝洗碗機,需要我幫忙洗碗嗎?”
路京棠懶洋洋的:“也不用,我喜歡洗碗。”
溫灼華:“?”
溫灼華匪夷所思:“真的?我最讨厭洗碗了,以前我在家裏唯一堅決拒絕做的家務就是洗碗。”
準确來說,長這麽大,她壓根就沒見過喜歡洗碗的人……
路京棠“嗯”了一聲:“挺好,跟我吃飯用不着你洗碗。”
他頓了頓,又補充,“也用不着你備菜跟做飯,這些我都挺擅長的。”
溫灼華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路京棠話裏話外的意思好像都是……
喜歡伺候人?
路京棠簡直把“喜歡伺候人”做到了極致。
他起身去端了水果出來,是溫灼華最喜歡吃的芒果和草莓,關鍵是還削皮切塊叉了牙簽……
路京棠還問了一句:“宗宗今天帶了好多水果過來,還有香蕉西瓜車厘子,我吃不完,你等會兒帶走?”
……
溫灼華從沒覺得“謝謝”兩個字,這麽不疼不癢的。
幸好,在溫灼華冥思苦想該怎麽才能顯得自己沒那麽占便宜的時候,路京棠自己提出了道謝的方法。
“我有一部挺想看的電影,是恐怖片,”他看上去挺真情實感地苦惱的,“不過……我一個人不太敢看。”
溫灼華恍恍惚惚地想,那她當年看到的看鬼片看得笑出聲的人,到底特麽的是誰。
路京棠嘆了口氣,還挺為難。
“雖然時間還不算晚,但……讓你陪我看,是不是太打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