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貧民】百鬼夜行
【貧民】百鬼夜行
“程兵,你覺得你幫他,他領你的情嗎?周逸剛才跳出來可是為了救紀川,跟你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都是同學,我關心他不行嗎?”
“同學?你怕是做夢都想睡他吧。”
“可惜那廢物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只看得上紀川這樣的有錢人。你就跟被他踹了的青梅竹馬一樣,都只是他養的備胎。”
“哦,不對,備胎都算不上。人家壓根就沒想跟你好,涮着你呢……”
黃毛笑得面目可憎,迎面就被程兵“砰”地揍了一拳,體育生的手勁可不是吹的,而且程兵是鉛球隊,黃毛被打蒙了,一抹鼻子全是血。
程兵惡狠狠地警告他們:“我跟周逸就是正常的友誼!誰再敢亂說話,我就揍死他!”
這一拳下去,黃毛都有些後悔惹他,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拿着餅幹回到林易身邊。
林易沒想到原主也有真心朋友,不過這跟他也沒什麽關系,他冷淡道:“不用替我争取什麽,我不需要。”
程兵遞過去的餅幹對方沒要,他有些洩氣,像個小媳婦一樣委屈地坐在旁邊,“周逸,你是不是聽了他們的話,要跟我劃清界限了?”
他急着解釋,“我真的對你沒那個意思!”
他說完目光下意識落在林易脖子上,他怎麽喉結都長得這麽秀氣,跟個姑娘一樣。
喉嚨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黝黑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他似乎意識什麽,睜着驚恐的瞳孔從他身邊跳開。
林易:……
這也太欲蓋彌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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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林易兩句話就洗清污水,黃毛氣不過:“周逸你裝什麽清純?你到處勾三搭四,還不讓人說了?”
平常只要他們這麽說,所有人都會認同給他,可現在畢竟情況不一樣了,所有人都身心疲憊,只想好好休息。
更何況周逸剛才那一跳救的可不僅僅只是紀川,還有他們,他們甚至荒唐地人認為,被周逸喜歡也不是什麽壞事,紀川不就被他給救了嗎?
認知出現偏差,情緒也會潛移默化。
所有人都得到了食物和水,只有林易什麽都沒得到,他們小聲問:“我們不分給周逸嗎?”
李志偉扶了扶眼鏡,“食物是我們大家的,只有統一分配才能保證公正公平,不是你們想分給誰就分給誰。”
雖然但是。
對周逸的針對還是太明顯了。
只是沒有涉及到他們的利益,大多數人還是選擇了閉嘴,在班上沒什麽存在感的王曉玲猶豫了一下,來到林易身邊,遞了一張濕巾,“你擦擦臉吧。”
林易接過濕巾紙看到藏在下面的餅幹,王曉玲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要聲張。
林易将餅幹藏在袖子裏,撕開濕巾紙擦拭臉上的血污,白洗幹淨的面容慢慢被擦幹淨,月光打在他側臉上,在昏暗的教室裏像塊白玉一樣細膩。
王曉玲看得眼睛都不轉一下,心想他這張臉果然很好看啊,她抱着膝蓋坐到他身邊,小聲提醒他:“小心點班長。”
林易停下動作,耳邊是王曉玲壓低的聲音:“你沒發現他一直在針對你嗎?你之前被他家領養,他三天兩頭說你偷東西,我當時也以為是你手腳不幹淨,跟他們一樣讨厭你,後來我姐妹的寝室新搬來一個學妹,說是班長的表妹,她說班長掉的那些東西,其實都是他自己藏起來了,他就是故意想把你趕出他家,這事我們班的女生基本都知道。”
她說的這些林易都不知道,沒敢接話,擦完臉又擦手。
“我們還知道,班長針對你是因為嫉妒。”
“嫉妒?”
“對,一班小雅,班長喜歡她,每次約她都約不出來,後來答應去他家寫作業,結果是為了去他家看你。班長要強,嫉妒心也重,就聯合班上幾個看不慣你的男生給你造謠,把你趕出他家……”
這李志偉還真是活生生的小人。
林易擡頭看了一眼衣冠整潔的李志偉,他長相斯文,帶着眼鏡,藏着不易察覺的精明和狠戾,斯文敗類這個詞在他身也有了具象。
“不過你這張臉确實挺遭男生嫉妒,總之就是,你自己注意點。”王曉玲說完不好意思地從他身邊起開。
林易:。
所以原主到底長什麽樣。
林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他生前的臉還是很低調的,很利于他求生,這張臉如果太好看了只會給他帶來無盡的麻煩。
他冷靜地擦拭着鋼管上的血跡,還在思考,麻煩就已經來了。
程兵來到他身邊,一米九的大高個扭扭捏捏、支支吾吾:“周逸你餓不餓?我這還有塊餅幹,給你吧……”
林易:……
請不要用這種表情看着他,這比落頭氏的血盆大口還讓人毛骨悚然。
對面正在激烈讨論,李志偉真的很像搞傳銷的,三言兩語就成立了幾個部門,還任命了還好幾個出力的人,分工明确。嘴皮子上下一翻,髒活累活都是別人的,資源都是他自己的。
林易安靜看着他們讨論,大概能從他們說的話裏分析出他們各自是什麽樣的人。
黃毛這種是純牆頭草,誰有利益跟誰倒,目前在抱李志偉的大腿。
而李志偉,是純純的精致利己主義者,有着刻在骨子裏、獨屬于商人的陰險狡詐,和黃毛屬于因利而聚,将來也會因利而散。
王曉玲在主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有自己的小聰明,很會觀察人,目前在對他示好,或許能跟她合作。
剩下的十來個人裏有真蠢的,有自以為聰明的,也有一些沒有主見被破了膽的,唯李志偉是從,用處也不大。
倒是紀川這個人……
指腹無意識摩挲着校服上扣下來的校徽,上面是一個鷹的圖案,正面刻着“複恒高校”,背面刻着“卓爾不凡”,還有他的班級和名字。
這裏一看就是貴族學院,無論是手工定制的校服、還是學校設施,又或者是這些學生身上無時無刻的優越感,都能看出這所學校的不同尋常之處。
校徽抛到空中,轉了個圈落在手心裏,本來只是他自己一個無聊的游戲,卻發現旁邊的紀川一直在看着他。
抛到空中的校徽又落回手中,林易握住,對上了對方的視線。
紀川一看就是家庭教養特別好的那種富家少爺,舉手投足間氣質渾然一體,遠遠高于李志偉等人之流。一眼分辨,高低立見。
林易的眼神看得紀川有些不自在,他別開臉,又忍不住回頭問他:“你剛才為什麽一點都不害怕?”
這個教室裏沒有人不害怕,包括一直參與各種極限培訓的自己也會害怕得腳底發軟,可林易卻一點都不。他冷靜得都有點不像學生了,就好像他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紀川看他的眼神充滿矛盾和警惕。
意識到這是個漏洞,林易心思一轉:“我平時喜歡玩恐怖游戲,這些東西見得多了沒你們那麽害怕,而且像我這樣的窮人經歷的惡意也比你們這些大少爺多得多,除了窮和人心還有什麽好讓我怕的。”
他在說“你們這些大少爺”的時候,眼底戲谑,不知道是在調侃,還是根本就看不起他們。
紀川頭一次知道什麽叫坐立不安、如芒在背。他承認,周逸有着超出他理解的貧窮,他确實無法想象他經歷的那些東西,也無從去考據。
當深信不疑的認知被打破後,內心的天平也在朝着未知的方向傾斜,他甚至有些懷疑,周逸平時的蠢鈍是真的,還是他裝出來的?在他眼裏,是怎麽看待他們這些人的?
紀川的心緒再次複雜,“剛才謝謝你。”
“不用謝,你也救了我。”
“不一樣。”
紀川忍不住看向他,現實和記憶在他腦中割裂,就好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林易察覺到他的目光,神色不解,白皙的面容下的唇色嫣紅,冷豔而不自知。
紀川沒有接觸過周逸這類人的生活,或許真的和他說的那樣,是窮和人心将他逼成了那樣,他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現在才是真實的他。
警惕的內心忽然就撕開一條小口,在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地方,他已經默默原諒了周逸之前的所作所為。
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紀川拖着受傷的腳來到林易身邊,把東西塞到他手裏,“塗傷口上。”
身側的少年半撐着鋼管,那張漂亮的臉上有種明亮的色彩,真的很像末日中生長的玫瑰藤蔓,在冰冷中有種強大的生命力。
他擡眼看過來,微微挑眉,似是在詢問他這東西的由來。
紀川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強作冷靜:“別問,塗傷口上。”
林易捏了捏手裏的東西,似乎在考量着什麽,确定對他無害後才說了聲“謝”,然後熟練地解開扣子,把藥膏仔細塗抹到傷口上。
少年的身體還處于少年與成年之間,骨骼瘦弱,容貌病态,又帶着成年後的力量感,每一分都完美得像是上帝偏愛的作品。
難怪那些人提到他的時候,總會用“漂亮”“花瓶”“愚蠢但實在美麗”這樣的字眼,他們罵他蠢笨,罵他惡毒,卻唯獨沒有人罵過他長得醜。
紀川的視線不禁落在林易柔軟的頭頂,聯想到受傷的貓咪後獨自在角落裏舔舐傷口的貓咪,目光不由變得憐惜,又充滿着矛盾。
或許在看到林易跳起來将落頭氏斬殺的時候,他的心思其實就已經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對方走了,他相信不止是他,很多人心裏的天平都在隐隐失衡。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卻有無聲的默契。
紀川的身形正好給他做一個遮擋,在這種兇狠的副本中,人性難測,藏着點是對的。
林易塗完後明顯感覺到傷口在愈合,顯然這個藥不是現實世界中的産物。他摩挲着上面的紋理,雙蛇圖騰,交頸而行,他默默記下紋路,将藥膏塞回對方衣兜裏,“謝謝。”
揚起的風帶着淡淡的清冽。
紀川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卑劣。
他剛才還在想周逸會不會私吞,結果只是自己卑劣的想象。在這個金錢無用的世界裏,他的優勢蕩然無存,周逸在身上什麽也得不到,反而是自己想在他身上得到安全感。
是的,周逸讓他感覺到安全。
他也很驚訝這個詞竟然能從對方身上獲得。
淡淡的藥香充盈在鼻間,紀川無意識合上眼皮,直到耳邊傳來争吵聲,他才猛然驚醒。
他在周逸旁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