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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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原本以為盧公公死的消息很快能傳開,但直到“盧公公”來敲他們的門,他們才知道事情不是那麽簡單,一人一鬼對視一眼,紛紛壓下了心驚,

盧公公說急着趕路,早日進宮面聖,也能早點解貴妃的思親之苦,衛攬格心下嘲諷,面上不動聲色,只是對着盧公公道:“不知可否午間再走?”

盧公公一張臉瘆人的很,他似笑非笑地說 “小公子有事?”

衛攬格擡了擡手:“方才不小心打了碗,又割傷了手,我久未食過好東西,恰好有些貧血,立馬上路的話,怕半路撐不住病倒,倒是要給公公添麻煩了。”

盧公公若有所思:“這樣啊,午間也可以,小公子早上便在裏面好好休息,咱家去命人給小公子熬點補血的吃吃。”

衛攬格:“多謝公公了。”

盧公公噙着笑退下,衛攬格關了房門,謝九說:“真吓人啊,不,吓鬼。”

“他是人啊!怎麽能做到這麽瘆人?!”

衛攬格凝眉:“若想知道真相,怕是只有今早這一個機會,謝九,你說,這兇手究竟想做什麽,會與我們有沖突嗎?”

謝九搖頭:“他殺的是盧公公,不是葉大人,也不是你,殺了人之後,他扮成盧公公的樣子催你上路,肯定是為了掩蓋真相,而今日,這白粥裏又摻了盧公公的骨灰,或許兇手不是一個人,他還另有幫兇。”

衛攬格快速道:“你能看出那個盧公公是真的盧公公嗎?”

謝九說:“看不出來,人臉的東西我辨別不了,我只對和鬼有關的東西有些敏感。”

衛攬格嘆了口氣,謝九說:“要不不查了吧,也跟咱們沒多少關系,保命要緊。”

衛攬格心說也是,沒必要為這浪費生命,一會兒,盧公公送來湯藥,謝九親自盯着說沒有骨灰,衛攬格才接過:“公公,喝完這藥便啓程吧,休息一會兒,我感覺身體好多了。”

盧公公笑了笑:“那再好不過了,小公子。”

人走後,衛攬格也沒有喝這碗藥,而是将之倒在了花盆裏,轉身收拾了東西又換了身衣裳,路過屏風的時候,他繞至後面,那頂帽子還在那裏,衛攬格将之收拾到了包裹裏,問謝九:“人死之後,是不是別人就看不見這個人的東西了?”

謝九正啃着蘋果,聞言噎了一下,咳了半天才回他:“對呀,但這個東西得我拿到手裏用,不然還是別人的東西。”

“那,怎樣判定這個東西是誰的?”

謝九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肯定地說:“當然是跟誰時間長衣服就是誰的。”

衛攬格大概懂了,謝九問:“怎麽了?想到什麽了嗎是?”

衛攬格搖搖頭:“沒事,既說了不管,便不會管了,你我安安穩穩的入京,慢慢地過上正經的好日子才算話。”

謝九一想也是,這才是最實際的東西,他笑着說:“嗯!”

從泸州入京的路便好走多了,他們走了貨運專道,前幾年的時候,天和帝忽然喜歡上了收集各地的寶物,另各地稅收之餘,多多進獻,優者看在每年的官員考核中得個優等,總歸是個重要的評比條件,後來有個大人就說,光有寶物不行,還得有路,是以大雍又修了各種水運陸路官道,多與之前有交叉,其中一批人昧了不少銀子,

但實際的運輸還是很亂,這些道路既有貨運,又有官員行走,又因為幾條路走過中貴人,因此修的分外好,比如這條從泸州前往京都壺州的,不出五日,兩架馬車便入了壺州,

謝九原本以為,壺州天子腳下,應當比泸州更為富庶的,他來的一路上還聽說了不少故事,以為京都引風氣之盛,沒想到真的看見了城門,入了京都,謝九深感遺憾,覺得這都城有點樸素?

衛攬格沒說,因為宦官弄權,士族傾覆,京都管理一向嚴而混亂,幾度的賦稅供養上用,即便是那些富貴潑天的豪商在此也難以立足,所以眼看還不如泸州,但即便略顯樸素,京都的貴氣也非常地可以比,衛攬格拍了拍謝九的後背:“再往前走,走到內城就好多了。”

壺州分內外二城,宮廷和達官貴人都住內城,百姓住在外城,真正有權有勢的都在裏面,像是一個從上而下倒立的壺形,因此最開始叫倒壺城,但後來某位陛下嫌這個名字不好聽,“倒”字總感覺被吸幹了運氣,故而删掉了“倒”字,

聽了解釋,謝九“哦”了一聲:“其實壺字也不好聽。”

衛攬格:“嗯?”

謝九:“做飯糊了?難道很好聽嗎?”

衛攬格失笑,也就只有謝九能把這些和飯聯系在一起了,他一笑,謝九也跟着傻笑,笑夠了,衛攬格便說:“一會兒若是入宮面聖,你這鬼身方便嗎?”

謝九撓了撓頭:“方便吧,不然我那身太監服哪裏偷的,沒事,要是真有事,我就躲遠一點兒,就在宮門前等你,一定等你出來。”

衛攬格松了口氣:“記得一定要等我。”

謝九覺得他太麻煩了,一件事還得強調,生怕自己丢下他一樣,他是這種沒義氣的人嗎?謝九自以為不是,他說:“哦。”

衛攬格又說:“你說你,怎麽好端端的還去裏面偷太監的衣服。”

謝九不高興了,他捂住耳朵:“你最近怎麽總說我?!!”

鬼也不喜歡總被人念叨好嗎?鬼想聽點誇獎的話,衛攬格沒了脾氣,只能幫他順着毛,然後悄悄不怎麽用力氣去拽他捂耳朵的手,話到嘴巴,衛攬格把要說的話吞回了肚子裏,說:“好了,不說你了,快要進內城了,不看看嗎?”

謝九沒了興趣,趴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又扛不住好奇,去掀了簾子往外瞧:“我去,這越往裏真越不一樣,真好看,姑娘們穿的都好看多了。”

聞言,衛攬格神色一暗,如今各家都把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希望女兒靠着好顏色去為家族謀求前程,故而漸漸成“不重生兒重生女”的習俗,雖說這一定程度上是好的,但到底是也是畸形發展的産物,衛攬格沒有攔着謝九往外看,希望他能從一路變化中看出一點兒民生多艱來,從而更願意在遇見危險時多多保全自己,而不是一股腦兒的向前沖。

只是這個傻子,他伸手想要觸碰,又硬生生地将手逼了回來,衛攬格克制自己的私欲,希望它不那麽旺盛,否則終害人害己,得不償失。

入宮的時候衛攬格還有些緊張,直到到了皇帝面前,謝九仍然安然無恙的時候,他才松了口氣,在殿前叩拜君王:“衛攬格叩見吾皇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謝九在他旁邊繞圈:“衛攬格,好繞的名字 ”

皇帝此時半醒不醒的,正和衛貴妃在塌上纏綿,衛攬格跪了好久,被太監提示着不停叩首,腦門兒都磕紅了天和帝也不見出來,謝九蹲下來揉了揉他的額頭,幫他罵了幾句天和帝,惹得衛攬格低笑兩聲,被生生忍住,

王德海皺了皺眉,心裏想:這衛小公子腦子果然有點兒問題,磕頭還能磕笑了,白瞎了這副好皮囊。

又過了好一會兒,天和帝才和衛貴妃從裏面出來,二人臉上都汗淋淋的,一見衛攬格還跪着,立馬将他扶了起來:“怎麽還跪着,王德海,不是跟你說人來了讓他直接進去等嗎?”

衛攬格心裏冷笑,進去,進去看你們活春宮嗎?

王德海假笑兩下,輕輕地打了下自己嘴巴:“奴才該死,陛下贖罪。”

這番不真情且十分虛假的動作,惹得天和帝笑罵了他兩句,這才帶着衛攬格進去,衛貴妃一直在旁邊站着,臉上有兩坨潮紅,謝九仔細盯着看了好幾眼:“不像。”

天和帝下一刻便道:“愛妃和格兒生的真像啊。”

謝九:…………。

衛攬格:…………。

衛貴妃忙着上前抓住衛攬格的手:“真的是弟弟嗎?”

他其實和這個長姐不親,準确的說,這姐姐是他小叔家的女兒,估計是衛家如今就剩他們這倆苦命姐弟了,衛貴妃想扶持自己的勢力,自然免不了要來找他,衛攬格面上裝着羞赧:“淑英阿姐,好久不見。”

衛貴妃全名衛淑英,這個名字很不女氣,但沒辦法,他家世代從軍,起不了那麽美而溫婉的名字,衛貴妃“哎”了一聲,将他拉到桌邊喂了些食物,衛攬格身體僵硬地要死,因為他已經聞到了屋裏濃重的香氣,謝九幸災樂禍的笑了幾聲,衛攬格忍不住在心裏錘着謝九,說我出去不給你東西吃了。

心中的謝九忽然一臉可憐的瞧着他,衛攬格想着,便忍不住笑了出來,此時衛貴妃正動情,眼淚将掉不掉,被他這一下生生給憋了回去:“弟弟在笑什麽?”

衛攬格在心裏瞪了一眼謝九,然後抿了抿唇:“沒笑什麽,就是見到阿姐高興,想到日後有姐姐照拂,不必再忍饑挨凍了,我這心裏一想,便忍不住笑出來了,在陛下和阿姐面前失儀,攬格知錯。”

衛貴妃聽了,倒是回憶起自己以往被欺辱的歲月,一時有些哽咽:“放心,往後陛下和阿姐都會照顧你的。”

美人眼中有淚,天和帝心都碎了,連忙上前将人擁在懷裏哄着,衛貴妃一會兒就被他哄的直笑,看的謝九啧啧稱奇,

衛攬格生怕再露出不該有的姿态,抿着唇盡量不去看他們。

夜裏,皇帝留他吃了個飯,問他要不要在宮裏住上幾天,陪陪衛貴妃,衛淑英也殷切地看着衛攬格,衛攬格自治避無可避,便只能應了,天和帝開懷大笑,叫王德海去給衛攬格準備住處,又讓其在內城找一處好地給衛攬格開府,成為衛家真正的主人,如今的朝堂,除卻恩科,還有一種新的選官方式,便是推官,由清流文士向上推舉做官,天和帝眯着眼睛問他,想不想走科舉。

衛攬格說自己愚笨,但求有吃飽飯的機會便夠了,至于其它,他自己會努力的,這番話語稚嫩,天和帝滿意地斟了杯酒,中途沒忍住又去和衛貴妃雲雨去了,衛攬格當場驚住,愣愣地看向王德海,王德海朝他回以一個假笑,

宮裏這幾天,他住在謝海園,這裏原本是許多花,春日裏開的很好,但是如今秋已漸深,壺州城偏北,此時已如別地的寒冬,是以這裏初雪也來的比別的地方偏早很多,故而溫度極冷,王德海給他找了幾件厚厚的大氅來,衛攬格也毫不客氣的接了,只是他眼下并無銀錢,只能賒了這份情,王德海眼都笑眯了,他說:“不打緊,該還的時候,咱家自然會來讨的。”

送走他後,衛攬格将宮人揮退,自己去了裏間沐浴,謝九想了想,也跟着進去,他坐在旁邊的桌子上,兩腿離地來回的晃悠:“很累吧?我看着你都累。”

衛攬格知道他不想被念,沒有多說,反倒将頭一仰:“幫我洗個頭吧?我好累啊!”

謝九挑眉,從桌上跳了下來,半不情願地伸手:“先說好,我可不會洗,到時候洗不幹淨了你可不能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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