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不是意外
他回京的路上,遇上山石滑落,葬于泥石流之下,連屍骨都難尋覓。
看着昏昏沉沉的天色,嚴錦寧不由的就濕了眼眶。
“你一個人住在莊子上,我留在這裏,諸多不便,你放心……”司徒淵看着漸晚的天色,輕聲勸她。
“我不放心。”嚴錦寧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他撐傘的手,“總之——你別走了。”
她還在病中,手掌還帶着高燒的餘溫,烙印在皮膚上,又似是頃刻就暖在了心裏。
司徒淵的心跳猛地一滞,手指不禁便多了幾分僵硬。
嚴錦寧循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頓覺自己失态,燙了一樣趕緊撤手,稍稍往後退了半步。
她垂了眼睛,不叫他看到自己眼中慌亂,只輕聲的道:“我怕晚上打雷,你在外院住着吧,我——”
她不能告訴他,她怕極了他會一去不回,也怕極了噩夢重現,這一走,就又再成了一次決絕的永別。
馬上就要入冬,這個時候,即使下雨也極少會有雷電了。
司徒淵見她是真的神情恐懼,便就皺了眉頭。
闫寧見他動容,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一步上前,“殿——”
司徒淵不動聲色的一個眼波橫過去,阻了他,只對嚴錦寧點頭道:“那好吧,我就在外院的書房住一晚,等明日你的燒完全退了我再走,這樣也更放心些。”
嚴錦寧如釋重負,微微點頭。
“小姐。”玲珑這會兒也撐了傘從屋子裏奔出來,一面忍不住責備道:“小姐您都還在病中呢,怎麽能淋雨,快跟奴婢進去吧。”
司徒淵将她送至玲珑的傘下,嚴錦寧轉而對擰眉愣在旁邊的劉媽媽道:“媽媽,天晚了,夜路難行,只能委屈七殿下在咱們莊子上将就一晚了。你去前院把屋子收拾出來,給殿下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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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前後兩個院子隔着一道門,可這莊子上沒有長輩,劉媽媽便有些猶豫,“這——”
“快去吧。”嚴錦寧卻容不得她多說,轉身就匆匆進了屋子。
司徒淵的身份貴重,劉媽媽不敢怠慢,雖然心裏不贊成,也還是應諾去了外院收拾。
以前嚴錦寧身體好時,每日都過去讀書寫字,那屋子也不需要特別打掃,劉媽媽只帶人把床帳被褥換了,又讓廚房送了晚膳過去。
待到傳膳的婆子退了出去,闫寧從外面進來,卻見司徒淵正負手站在窗子前面,看着外面淅淅瀝瀝的雨水出神。
他的神情冷淡,當中卻又隐約透出幾分凝重。
闫寧很少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走過去道:“主子,今晚……您真的……”
不走了嗎?
司徒淵面上沒什麽表情,闫寧卻總覺得心裏不踏實,“難道是二小姐她察覺到了什麽嗎?”
可是,這又怎麽會呢?
*
後院廂房。
嚴錦寧坐在榻上,将辛苦的藥汁一絲不茍的一口口咽下。
劉媽媽坐在她對面的繡墩上,接過藥碗放在桌上,趕忙又遞了漱口水過去,這才有些不滿道:“小姐,雖然七殿下過來探望是一番好意,可是這大晚上的将他留宿在此,終究是不妥的。”
“外面的雨都下了整一天了,殿下他身份貴重,萬一讓他冒雨回去,路上有個什麽閃失的,不還是咱們侯府的責任嗎?”嚴錦寧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只當聽不懂她的意思,“媽媽,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唉!”劉媽媽只是嘆氣。
嚴錦寧眨眨眼,目光純粹,“橫豎殿下只是在外院住着,你去交代下頭的人一聲,回頭讓他們別亂傳話也就是了。”
“也只能是這樣了。”劉媽媽看她一眼,端了桌上的空藥碗,轉身先出了屋子。
“小姐放心吧,下頭的丫鬟婆子們不會亂傳話的,您的身子又不好,先歇了?”玲珑鋪好了床,走過來扶她。
“好!”
玲珑扶着她上床躺下,也就退下了。
待到房門合上,嚴錦寧卻又爬了起來,屋子裏沒有點燈,她也不動,只抱了膝蓋,歪着腦袋枕在膝頭安靜的聽雨。
她不去深究到底之前那慘烈的種種是她做的噩夢還是眼前的這一切才是臆想出來的幻覺,只是無比慶幸——
他還在!
無關風月也無關男女之情,只因為,他還安好!
這場雨也只下到後半夜便就停了,秋風飒爽,吹了半宿,次日起來,院裏青石上面的水漬就先幹了一半。
“小姐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玲珑從院外端了洗臉水進來,見到嚴錦寧正站在廊下,就趕緊快步走過來,放下臉盆,又試了她額頭溫度,這才如釋重負,“已經不燙了,一會兒用完早膳,奴婢再叫齊大夫來給您瞧瞧。”
“嗯!”嚴錦寧笑笑,由她伺候着梳洗更衣。
都打點妥當了,見着早膳的時辰未到,她便說道:“這半個月就關在屋子裏養病了,今兒個天氣不錯,我先去前面的花園裏走走。”
玲珑見她的精神好,就沒攔着,取了披風給她披上。
主仆兩個沿着花園小徑一路賞景一路前行,越過一片花圃,就瞧見前面的空地上,一襲青衫磊落的少年正在肆意舞劍。
陽光灑下,随着他淩空而起的身姿和挽起的劍花折射出絢爛的光芒。
美人如斯,玲珑從旁看的已經癡了。
嚴錦寧的唇角彎起一個笑容,不經意的一回頭,卻見莊子上負責采買的老家人從旁經過。
“梁伯!”嚴錦寧叫住了他,“你今日是要進城嗎?”
“是啊!”梁伯是個慈祥的老者,笑眯眯的走過來行了禮,“本來昨天就該去了,可是被雨水給阻了,要進城去買些米糧。”
“哦!”嚴錦寧淡淡點頭,“才下了雨,也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
“都好都好!”梁伯笑道:“老奴已經跟隔壁莊子上的人家打聽過了,他家有人一大早剛從京城過來,說是路上平穩,沒事的。”
外院的小厮催促,梁伯就急匆匆的走了。
路上平穩?全無阻礙?那前世時候的那一場意外又要怎麽解釋?
嚴錦寧盯着他的背影,眼底的笑意卻一點一點慢慢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