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幸運

第23章 幸運

睜開眼睛是黑暗,閉上眼睛是虛無。

神無月毫無動靜地躺在那裏,身體明明是柔軟的,卻連擡起手臂都做不到。

身體裏面好像還存在着幻痛,他甚至不想移動片刻。

【你為什麽要那樣做?】小助手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話了,【看到你死亡的那一刻,我真的要吓死了。】

但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玩家死亡,游戲正式進入結局了。

神無月緩緩吐出一口氣:【你一直在看着我嗎?】

小助手說:【我按照你說的去看了幾遍游戲背景,根本就沒有提到這個人,你是不是也在騙我?】

神無月露出微微的詫異,然後莞爾一笑:【你也太乖了,你還真的去看了。】

惱羞成怒的小助手沉默了下去。

神無月安慰對方:【好了好了,有機會你會認識她的。】

小助手否定:【我不是在說這件事......為什麽你非要做到那種地步?以自己的死亡來達成那樣的結局?值得嗎?】

神無月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他笑問:【你忘了嗎?那只是一個游戲啊,游戲中死亡又不是一個很少見的事情。】

【可那不是......】小助手的聲音忽然高了一度,然後戛然而止,【你玩得那樣認真,那樣真實,難道自始至終只把那個當成游戲嗎?】

睜開灰色的眼睛,周圍都是黑色的一片。神無月反問:【可我有我的世界,那不是我的世界。】

聽到這裏系統就要問了:【那為什麽你費勁那麽大的功夫要去救天內理子?那不是虛假的游戲嗎?】

神無月陷入了沉默,嘴唇動了一下,好像想要反駁什麽,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好,不說救天內理子,那你為什麽要以同歸于盡的方法來殺死天元?】

這個問題一下子把神無月的情緒都調動了起來。只聽見他冷哼一聲:【他該死,我見他一次,殺死他一次。】

這話也太狠了,小助手不忍地提醒道:【以那種束縛存在着,你必然會走上同歸于盡的道路。】

【無所謂,我不在乎。】

【哪有這樣的!】小助手像一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地勸說着,【你起碼不能這麽做吧!說到底你和天元之間到底有什麽仇恨?難道就是因為天內理子,因為你妹妹的設定?】

神無月閉上了眼睛,緩緩回答:【你可以這樣認為。】

小助手回想了一下自己觀察到的過程:【其實說起來,你在游戲裏面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那位天內理子,那些任務,那些碰到的人,全都給理子讓路了。她對你有那麽重要嗎?】

這個問題神無月倒是毫無吝啬地回答了對方:【重要。】

小助手也沒有想到對方回答得這樣幹脆,反而把自己給問愣住了。

小助手分不清楚了,什麽是真?什麽是假?為什麽要在虛假的游戲裏面肯定真實呢?

神無月可能也覺得這樣繼續沉默下去不是什麽問題,反而主動提出進行下一場游戲。

小助手有些猶豫,問道:【上一場游戲裏面,除了天內理子,還有什麽對你來說是重要的呢?】

這個問題反而把神無月問得愣住了,他的灰色眼睛開始發散,好像陷入了回憶與沉思之中。

【我不知道......】

他給出了一個迷茫的答案。

【那......上一場游戲,你玩得開心嗎?】小助手又問了一個問題。

神無月想起了幾個零星的片段,嘴角微微勾起:【我開心過。】

不是開不開心,只是開心過,而只需要一個微小的片段就足以和結局的悲傷抵抗。

小助手注視他的笑容,自己反倒笑不出來,猶猶豫豫地說道:【也許我還沒有鄭重自我介紹過,我是新上線的游戲助手,由于之前不太熟練,可能不能時刻關心到你,但是從下一場游戲開始,我會時刻關注你,和你一起達成美好的結局。】

神無月被逗笑了:【你可比上一代要認真負責多了。】

小助手驚呼:【上一代!你還記得上一代!那你知不知道她......上一代怎麽樣了?】

神無月不知道,也沒有辦法回答對方的問題。

小助手遺憾地嘆了一口氣:【總會相見的......那麽讓我們開始下一場游戲吧,這一次,希望你能夠從中體會到真正的開心。】

神無月閉上了眼睛:【謝謝你的吉利話,我相信會的,那來吧。】

......

是潺潺流淌的溪水聲,他緩緩睜開眼,神無月正被人牽着一步一步往山上面走,周圍郁郁蔥蔥,鳥雀嬉戲。

視角有些奇怪,他垂眼才發現是因為自己的身體變小了,大概只有六、七歲的樣子。

忽然感覺臉上有一些粘膩的感覺,他用另外一只不被牽着的左手往臉上一抹,是已經幹掉的淚水。

他之前是在哭嗎?

“終于不哭了啊。”懶散帶着嫌棄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那個牽着他的男人,“唧唧歪歪,哭得我耳朵都疼了。”

男人外貌粗犷,好好的浴衣也穿不好,露出一大片深色的胸膛,詭異冒刺的胡子邋遢。

神無月往前嗅聞了幾下,一股濃重的酒味,他有些嫌棄地把自己的手扯了回來。

這樣微弱的掙紮動作根本沒能起到效果,男人有些不耐煩:“你又想逃啊,還想逃到哪裏去啊,真麻煩。”

神無月無力地解釋道:“我沒有想逃,只是你身上的酒味太難聞了。”

男人嘴角一抽,無奈地只好放開,他不過就是宿醉了一場,還留着味道那。

神無月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不明白這次為什麽沒有前情提要了。

【因為現在就處于前情提要當中。】小助手冷不丁地開口說話了。

神無月一愣,沒想到對方居然說到做到,難道真的想這次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看着嗎?

他難得生出了一些羞澀:【其實你沒有必要一直看着我的,有需要我會聯系你的。】

小助手滴滴了兩聲:【可是......】

神無月安慰對方:【我又不是真的只有六七歲,相信我吧。】

對方沉默了一會,才妥協般地說道:【就算不會一直看着,我也會每隔幾個小時上來看你一下,盡量保證這次不會出問題,也希望你能夠善待一下自己。】

看來只能談到這種地步了,神無月無可奈何地急忙同意了。

小助手離開了,神無月開始琢磨對方剛剛的提示,【現在就處于前情提要當中】,也不知道這次會有什麽奇遇。

“發什麽呆呢,”男人催促道,“趕緊走了吧,還有事呢。”

他摸了摸身旁的酒葫蘆,和好友約定好的酒局可不能遲到了。

神無月眼看着對方準備上手拎自己的後衣領,他趕緊往前走了幾步:“我沒有磨蹭,我只是覺得這條路我們可以一起走,沒必要牽着了。”

男人指了指對方膝蓋的位置:“你看看你自己摔的,不然我樂意牽着你啊,我連我自己兒子都不樂意牽呢。”

神無月順着對方所指的方向一看,嗯,膝蓋那邊确實被摔得有些髒了。

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兩聲:“沒關系了,我接下來可以好好走路了。”

男人冷哼了幾聲,聽起來不是很相信。

神無月也不在意對方的評價了,這邊只有一條路,不需要對方的指引也能夠準确地往上面走。

男人慢悠悠地跟在後面走。

但是神無月忽略了一個問題,确實不會摔跤了,但是這條路也太長了,他們估計都走了半個小時了,卻還沒有到達目的地。

他累得臉上泛起了汗水。

男人嫌棄地“啧”了一聲,“相信你會自己走路了,但是在這樣任你走下去,估計晚上才能到了,來來來趕緊走,我還有事情呢。”

說完,他伸手先是拎起神無月的後衣領往空中一抛,然後抱起對方就往山頂上跳躍飛奔而去。

看起來像是一個祠堂,最外面一圈還立了一層結界,男人抱着他慢慢走了進去。

“直毘人,怎麽這麽晚才到?是不是又去喝酒了?”

男人剛走進去,就迎來了一聲呵斥。

“哪有,”男人把神無月往地上一放,毫不客氣地走到右邊第三張椅子坐了下去,“這小孩太難搞了,走麽走不動幾步路,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了。”

神無月有些無奈,看來他進來之前是哭得有些嚴重了。

他擡眼環視了一圈四周,看到了裏面的內部就更像是一座祠堂了,前面是排排樹立的牌位,濃重的檀香有些讓人困倦。

除了一開始領他進來的那個男人,周圍還有好些個人,全都是上了年紀的男人,白胡子白頭發,那個男人反而是看起來最年輕的了。

有一個老頭聞言皺起了眉頭:“體質這麽差的嗎?已經到年紀了,沒有展現出來術式嗎?”

忽然有另外一個老頭從旁邊忽然掐上了神無月的肩膀,力道特別大地捏了好幾下,然後嗤笑一聲:“別提術式了,這樣的咒力能夠看到咒靈就不錯了。”

然後就有人拎過來了一個小型的鳥籠,奇怪地是裏面裝的不是小鳥,而是一個像蒼蠅一樣的咒靈,叽叽喳喳的。

是蠅頭。

有人問神無月能不能看得見,他點了點頭。

他們小聲讨論了一會,然後左邊一位白胡子的老頭閉着眼睛下了結論:“咒力低下只能到看見咒靈的程度,還沒有術式,身體素質也格外脆弱,這樣的人完全沒有領回禪院家的必要。”

“廢物只能生出來廢物,果然不能抱有希望。”

“還沒有那個女孩來得有價值呢......”

“女孩被搶走了......”

神無月就立在兩排位子的中心,面無表情地聽着衆人對自己的評價,眼睛卻看着那一排排的牌位。

哦,原來這裏是禪院家啊。

聽他們的談話,這次的世界應該是和上一次聯動的。

是父母車禍雙亡後,被領回禪院家的自己啊。神無月眼睛一亮,那也就是說,在這個世界裏,他還是能夠看得見理子嗎?

還真是幸運啊。

小助手悠悠開口:【什麽幸運啊,哪有那麽幸運的事情啊......】

看來是有人在暗箱操作啊,神無月默默說了一聲謝謝。

小助手趕緊說道:【這是另外一種可能性,你可千萬不能做出和上次一樣的決定啊。】

神無月笑眯眯地說好。

“好了。”位子中心的那個黑衣服老頭開口,他睜開眼睛遠遠地和神無月對視着,“畢竟是禪院家的孩子,流落在外總是不好的。”

下方在座的老頭子有幾個露出了鄙夷的眼神,流落在外的又不止這一個,卻唯獨只有這一個抱了回來,不說有貓膩誰信啊,還說得這樣冠冕堂皇。

不過這小孩的體質都已經摸清楚了,到底特殊在哪裏呢?

忽然他們都不約而同想到了這小孩的妹妹,已經暗中得到消息确認會是星漿體了。

星漿體的判定條件至今是一個謎團,但是現在有血親在手中,難不成是因為這個嗎?所以家主是想要暗中做什麽謀劃呢?

表面平和的家族會議,其實暗地裏波濤洶湧,爾虞我詐。

黑衣服老頭慢慢從主位上走了下來,一步一步走到了神無月的面前,擡起手搭在了神無月的腦殼上。

檀香帶來的眩暈感一瞬間變得特別強烈,渾身變得有些酸軟,大腦卻變得有些渾濁疼痛。

那潺潺溪水聲從遠方傳到了耳邊,好像變得格外清晰,甚至聽到小魚戲水的聲音。

腦海裏面的記憶伴着溪水聲一起流淌了出來,合家歡樂的場景,父母恩愛的回憶,兄妹玩樂的歡快,最後是那血紅色的車禍......愉快的,或者是悲傷的回憶,往昔的一切都被抽出了腦海。

神無月雙腿一軟,坐在了地面之上,灰色的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陌生場景。

黑衣老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昨日之事即為昨日之事,往昔一切無須回憶。從此以後,這個孩子就是禪院家的子嗣了,應該換個新名字,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随着話音的落下,神無月也終于堅持不住徹底暈了過去。

那一縷宛若輕煙的檀香忽然變得和絲綢一樣纏綿柔滑,從祠堂裏面延伸開來,慢慢地,把整座山都籠蓋了起來。

前情提要就此結束。

【這是我的家,這是我的家人,我們流淌着同樣的血液,我們生活在一起。可是,欺騙我最深的,為什麽又偏偏是我的家人?】

【開啓任務點:找出家人欺騙我的事情(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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