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糖果

第16章 糖果

那天早上,梁秉詞放棄了自己的健身計劃,徑直開車去了公司。

許意闌追問他不吃早飯了嗎,結果被他兇了回去,他嘴上吐不出什麽好話,張口閉口就是讓她管好自己的事。

許意闌靠在落地窗前看着男人撐着傘離開,捏着窗簾的手漸漸松開。

她坐在床上,甩掉拖鞋,兩只白皙的腳沒有節奏地晃動。

她有些得意洋洋地回憶在樓下發生的那一幕——

他發脾氣了,要立刻趕她走,把她送回梁家,企圖扔掉她這個燙手山芋。她最會見風使舵,見他态度強烈,立刻服軟,說要上樓換衣服。

結果他卻突然反悔了。

他心中萌生的對她那些心疼、憐憫偏偏助長了她的氣焰,讓她變本加厲。

許意闌聞言,站在樓梯上,三步并作兩步跳到他面前,兩人的距離很近很近,彼此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是炙熱滾燙的。

她輕聲說:“梁秉詞,謝謝你。”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連名帶姓地稱呼他。

此話一出,就好像那根緊繃着的弦忽然斷了。

梁秉詞吹眸看着她,聲音低啞,“你叫我什麽?”

她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彎腰仰起頭看着他,她俏皮地說:“叫名字啊,反正你又不是我親哥哥。”

說完,女孩兒咧開嘴笑得純真。

梁秉詞看着她翕動的嘴唇,輕顫的睫毛,和那雙人畜無害的眼睛。

他擡手扭了扭她的右臉,又帶着警告地用食指刮了刮她的臉頰,“以後不許連名帶姓地叫我,要懂得老少尊卑,嗯?”

男人扯了扯唇角,垂眸間,視線又被她松垮的領口吸引了。

他壓低聲線,眸色幽深,帶着戾氣說:“管好你自己,不該動的歪心思別動。”

許意闌怔了一下,耳根泛紅。

她沒再說話,在心裏盤算着他是不是真看透些什麽。

她知道自己太急功近利了,甚至目的性太強了。可她不覺得時間能等她,她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了,既然邁出了第一步,那她就絕不後退,也絕不後悔。

許意闌以為依照他的臭脾氣,話說到這個份上鐵定要把她掃地出門。

結果他沒趕她走,反倒自己找個公司有事的借口先行離開。

許意闌悠哉悠哉地挪到床上,低頭摳弄美甲上的珍珠。

她想,這也算是成功了一大步。

許意闌在梁秉詞家又住了一晚,她本以為哥哥晚上會回家,這樣兩人又能多一些獨處的機會。結果第一晚沒回來,第二晚暮色降臨他還沒有回來。

許意闌無奈之下去問了桐姨,桐姨說他去別的城市出差了。

許意闌有些失落,低頭摸了摸跟在自己腳邊的Bunny,決定回梁家別墅。

回家以後,梁伯庸也不在。

許意闌看着空蕩蕩的家,覺得不出意外她還要和蘇蔓婷有口舌之争。果然,她回到房間,連治咳嗽的藥還沒打開,蘇蔓婷就推門而入。

許意闌忘記了那晚蘇蔓婷又和她說了些什麽,她只記得蘇蔓婷可憎的面孔,記得她刻薄的語氣,記得她習慣性地對她發完脾氣之後還要問她有沒有錯。

許意闌低頭勾了勾唇角,說:“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會再回去看爸爸了。”

她其實很會審時度勢,知道蘇蔓婷愛聽些什麽,“等你和梁叔叔結婚,他就是我爸爸了,我知道我該怎麽做。”

一向在許強的問題上據理力争的女兒突然間服軟,蘇蔓婷還有些不可置信。但她這個女兒她知道,就是個紙老虎,平時刮風下雨聲勢造得再打,最終還是會被馴服。

思及此,蘇蔓婷有些洋洋得意,她覺得那天當着梁秉詞的面教訓許意闌是個正确的選擇。即使梁秉詞會覺得她是個刻薄的繼母那又如何,她是這個家裏的長輩,小輩就應該對她有最起碼的尊重。

而且,許意闌居然敢一而再地蹬鼻子上臉拂她的面子,和梁秉詞脫不開幹系。她這個女兒不知什麽時候和這個未來的繼子關系這麽好,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她解圍。

這是蘇蔓婷絕對不允許發生的。

即使她不愛許意闌,但她必須把她緊緊攥在手掌心,錯得就罰。

許意闌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她這個母親的形象,她絕不允許出任何差錯。

蘇蔓婷難得對她溫和了下來,她擺弄着手上的戒指,“你和你哥哥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的?”

許意闌抿了抿唇,“是你說要我和哥哥打好關系的。”

蘇蔓婷被噎了一下,又說:“以後沒什麽大事就不要和他交集了,聽你梁叔叔說他脾氣挺怪的。”

許意闌立刻應下,“好。”

“對了,等你梁叔叔回來,咱們一起去看你奶奶。”蘇蔓婷加重語氣,“這次不許出任何差錯,否則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我知道了。”

聞言,蘇蔓婷才滿意地離開。

于是,許意闌這幾天便一直乖乖呆在家裏,跟着鋼琴老師練曲子,感冒也漸漸好了起來。

同樣,這幾天梁秉詞也沒回梁家。她最初拐着彎地向桐姨打聽他的行程,桐姨每次都說這種是秉詞不會和她講的。後來,許意闌按捺不住,給他發了幾次微信,每次都是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許意闌有些煩躁,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了一肚子氣。

直到周末,梁伯庸回家,幾人打算一起去醫院,許意闌才再次見到了梁秉詞。

那天早上,許意闌特意挑了條白裙子,簡單畫了個淡妝,戴上小巧精致地珍珠耳環,拎着蘇蔓婷讓她送給奶奶的補品下樓。

走到樓梯拐角處,她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男人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而堅定,他一手舉着手機,一手在撥弄身邊的綠植。

許意闌說不出那種感覺,像是他離開的那天早上下的那場小雨,輕輕柔柔地飄進了她的心底。

那一瞬間,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慶幸的是再見到了他,還是* 真的有些想他了。

許意闌加快步伐,樓梯上傳來女孩兒清脆的腳步聲。

梁秉詞轉身,視線和她交織在一起,她卻突然放緩了腳步。他幽深的眸子在她的身上停留兩秒,又緩緩移開。

梁秉詞沒理睬她,繼續用英文和對面交流。大概過了兩三分鐘,他才結束這通電話。

當他挂斷電話再回眸的時候,許意闌正坐在沙發的角落緊緊盯着他。

“哥哥。”許意闌站起身,一瞬間有些不知道說什麽。

“你、你這幾天去哪了,我問桐姨,她說不知道……”

許意闌的問題還沒問完,蘇蔓婷就挽着梁伯庸的胳膊下來了。她看到了梁秉詞,立刻問:“幾點到家的,累不累啊?”

梁秉詞笑着說:“早上五點左右飛機落地,不累的。”

許意闌看着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往來,皺了皺鼻子,原來全家都知道他這幾天去了哪裏、去幹了什麽、什麽時候回北城,只有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吊着她,故意不和她說。

人齊了,便立刻出發去醫院。

看着門前停的兩輛車,許意闌立刻選擇了梁秉詞的副駕。

梁秉詞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先她一步上了他的車,蹙起了眉頭。他的車,她比他還自在。可衆目睽睽之下,他也沒法趕她下車,只好硬着頭皮拉開了車門。

許意闌剛系好安全帶,偏過頭笑盈盈地看着他,解釋說:“和長輩們坐一起我不自在。”

梁秉詞看了眼她,沒吱聲,率先發動了引擎。

許意闌打開手提包,從裏面拿出一盒口香糖。她慢條斯理地剝開一片塞到自己嘴裏,又舉着另一片問他要不要吃。

梁秉詞拂開她的手,提醒她:“我在開車。”

言外之意,讓她老老實實地呆着,不要打擾他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許意闌最擅長曲解人的意思,尤其是他的意思。

她把手上那片口香糖剝開,然後擡手遞到他嘴邊,“草莓味的,我最喜歡的味道。”

那塊口香糖擦過他的唇畔,酥酥癢癢的。甚至在呼吸間,他還能聞到淡淡的草莓味。

梁秉詞握着方向盤的手力道更甚,可他巋然不動,冷淡地對她說:“拿走。”

許意闌似乎不願意放棄,又把口香糖往他嘴邊遞了遞,“哥哥,你嘗嘗,真的很好吃。”

梁秉詞攥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從自己的嘴邊拿走。他的力道有些大,捏着她的骨骼,舉動間滿是警告。

許意闌輕“嘶“了一下,邊掰開他的手邊說:“你弄疼我了。”

梁秉詞驟然松開她,冷眼看她,“我那天和你說過什麽話你是一點兒都不記得是不是?”

“闌闌,別給我耍花樣。”

許意闌輕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你那麽兇幹嘛?”

她賭氣似的說:“這些天我給發微信,你有回過一條嗎?我都不知道我哪裏惹到你了,你就要這樣冷暴力我,明明那天喝咖啡的時候還好好的。”

她不提還好,一提,梁秉詞的腦海中就像是放電影一樣回蕩着那天的情景,他蹙起眉頭。

他幾乎是篤定她在勾引他,而他居然因為那早天上的所見萌生了一些原始的想法。

他這些天不理她,就是為了讓她意識到自己那些下三濫的雕蟲小技對他沒用。他忌憚着家裏這層身份,給足了她面子。可她偏偏拿出無辜的眼神看他,用無辜地口氣和他談論那早的事。

就好像,全都是他一廂情願,而她這個妹妹純粹得不行。

所有的肮髒的念頭都是他産生的,而她就是一塊白玉,只是單純地感激哥哥的收留。

梁秉詞覺得這一切都荒謬至極。

他總不能和她承認,她那天早上的手段确實對他有點兒用,至少引起他的胡思亂想了。所以他才找了個工作上的借口,離她遠一些。

“給我發消息幹嘛?我……”

“我關心你還不行?”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給堵上了。

突然起來的“關心”一詞讓梁秉詞有些恍惚。

他有些分不清她是真關心還是假關心,但是他得承認,他居然妄圖抓住這僅有的關心。

梁秉詞偏過頭看她。

他看見她嘟着嘴剜了他一眼,然後擡手把剛剛流連在他唇邊的那塊口香糖塞進了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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