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蘭下落子(已修)

第018章 蘭下落子(已修)

程禮只覺眼前好似有煙花絢爛綻開,今時月那句“我們私奔”讓他從頭紅到腳,像一只煮熟的蝦子一般。

他生平來第一次如此這般手足無措,甚至不敢說話,生怕他的聲音驚擾了此般夢境,醒來後便雲消夢散。

她答應他了。

她,不嫌棄他……

程禮紅了眼眶,慌亂的說道:“小殿下,你在此處等一等,奴去為您尋件幹淨的衣物。”

他說完,便快步走了出去,腳步興奮而略有虛浮。

“私奔。”今時月将這兩個字含于舌間。

好動人的詞彙,她勾了勾唇。

不遠處男人的屍體死不瞑目的瞪着雙眼,今時月走到他身前,半蹲下,視線觸及到他垂落在地面的手,虎口指尖皆有厚繭,這是一雙拿劍的手。

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将手裏最趁手的兵器扔掉呢?多此一舉。

今時月擡起手,覆到那男人睜着的雙目上:

“害我親者,只要沾上一點關系,皆不無辜。我若是你,殺人時便不會有那麽多猶豫,更不會生出那沒用的恻隐。”

“以免,生出變數,死不瞑目。”

男人的眼眸在她劃過的掌心下緩緩閉上……

程禮返回牢房中時已換上了黑甲衛的裝扮,又将已經擦拭幹淨的黑甲衛披風為今時月披上,系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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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禮帶着今時月走到刑獄司最深處的牆壁前,手掌在一旁的矮石樁上輕輕一按,牆壁從中間破開一道縫隙。

這條密道,只有刑獄司的人才知道。

暗道之中漆黑無比,今時月看着程禮的背影,她從未想過,這個如毒蛇一般陰森狠辣的程總司監,是她第一個成功複刻修為的目标。

真是,意外呢。

她拉着程禮的袖口,怯生生的問道:“程禮,我們離開神庭後,要去哪裏呀?”

程禮背影一頓,這個問題,他還沒想過。

離開了神庭,只要有她陪着,去哪裏都可以。

這些年,他攢下的金銀細軟,足夠他們二人生活無憂。

“殿下想去哪?”今時月搖了搖程禮衣袖:“程禮,我娘的牌位在紅樓,我們可不可以晚些離開上雲京?過三日便是我娘的生辰,我想帶你去見一見她。”

她撒嬌般的軟語在這寂靜的密道格外好聽。

她說要帶他去見親人……

程禮耳朵有些發燙;“好,我們先找個地方修整,待兩日後看望過…伯母,再走。”

今時月握住他的手:“謝謝你,程禮。”

程禮心尖像是被她融化了一般,嘴角微微翹着。

“我娘會喜歡你的。”今時月小聲說道、

程禮腳步踉跄了一下,他有些慶幸此處黑暗,今時月不會看到他發燙的臉頰。

……

程禮帶着今時月來到一個偏僻的客棧,客棧中的掌櫃是一個瘸腿的中年男人,程禮似乎與他熟識,見到二人掌櫃并沒有多問,為二人安排了兩間上等客房。

程禮将錢袋放到木桌之上:“我二人可能會在你這客棧住上兩日,情況特殊,不得聲張。”

掌櫃拿起錢袋塞進懷中:“大人放心,小的這地兒偏,本就沒有幾個客人,明日屬下便閉店拒客,大人安心住着。”

“閉了店倒顯得此地無垠,一切正常就好。”

程禮淡淡說道。

掌櫃垂着頭:“都聽大人的,大人,您與……”他看着包裹的嚴實,只露出眼睛的今時月:“這位貴客先休息,小的去給二位做些吃食來。”

程禮本想拒絕,但又想到今時月已經兩頓沒吃,他微微颌首:“有勞。”

掌櫃走下樓梯,對于滿身狼狽的程禮和包裹嚴實的今時月,他不曾多問一句。

他知曉程禮身份,以往刑獄司的人執行任務時常住在此地,他常與這些人打交道,自然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房間中,今時月的視線落在程禮身上。

程禮被她看的臉色愈發脹紅。

他紅着臉,用打濕的帕子仔細的為今時月擦去手指上的血污。

如雪脂一般的玉指好似上好的瓷玉一般,白的無暇。

“程禮,你會一直保護我,對嗎?”

程禮動作一頓,擡眸看向今時月,今時月眼中的驚措還未消,看起來像是一只沒有安全感的幼鳥一般。

程禮這一次沒有躲避她的目光,如起誓一般重重點頭:“奴會保護殿下。”

今時月緩緩彎起眼眸:“程禮,謝謝你。”

“程禮,你可以不必喊我殿下,我的名字叫今時月。”

程禮眼睫顫了顫,今時月嗎?

真好聽。

他看着今時月,執着她手的指尖微微發燙,喉結動了動:“月月…”

今時月點頭,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程禮,遇見你,很幸運。”

程禮指尖蜷縮了下,險些将手中的帕子掉落。

幸運…嗎?

程禮自出生起便沒了娘,七歲時酗酒的父親得罪了權貴被當街打死,那時他周遭的鄰裏便認定了他是一個命克雙親的喪門星。

後來他進了宮,罵他的人更多了,劊子手,掃把星,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

他看着笑意盈盈的今時月,眼底微微動容,這是第一次有人将他與幸運連接在一起。

程禮側過頭去,眼尾有些泛紅。

明明是他很幸運才是,能遇見她這般美好的人。

今時月支着下巴,好似不曾發覺程禮的情緒一般,甜軟說道:“等我們離開上雲京,我們就尋個山水好的小鎮住下,看一看風景,嘗一嘗當地美食,等看膩了吃膩了,我們就再換一個地方……”

程禮的思緒仿佛也順着今時月說的話而飄遠,就連那看着陰森的面容也變得極致溫柔。

一直以來,他想的都是如何變得強勢,如何在這吃人的時代奪得話語權,他的野心讓他不甘平凡。

可他覺得,若身旁的人是她,能平凡此生,是他的福分。

“叩叩…”

掌櫃身後跟着店小二,将飯菜端了進來。

店小二猝不及防的看清今時月面容,看直了眼,端着盤子的手險些不穩,林羽最先反應過來,看到程禮那雙漆黑陰鸷的目光,趕忙将人趕了出去。

“大人莫怪。”

程禮收回視線,看向掌櫃:“附近有無兵器鋪?”

掌櫃想了想,如實答道:“有,不過現在夜已深,想來來鋪子已經關門了,大人可明日去後巷深處看一看,那裏有個老鐵匠,手藝不錯。”

掌櫃說完,又看了今時月一眼,忙不疊轉身離去。

第二日,二人在這偏遠的集市逛了許久,今時月帶着帷帽,仍難掩纖細又曼妙的身形,引來許多目光。

今時月像是不曾發覺一般,徘徊于香氣彌漫的美食小攤之間,程禮心中雖不願她被人偷瞄,但看到今時月高興,心中的不快便也消散了。

他跟在今時月身後,負責拿着今時月吃不完的東西,很快,雙手便沒有了空閑。

今時月拿着端着一小碗炸耦合,見程禮拿不下,夾了一塊耦合湊到程禮唇邊:“這個好好吃,你嘗嘗。”

程禮看着那相同的一雙筷子,耳朵有些發紅:“奴…不,我還是不吃了。”

今時月嘟起唇:“你嫌棄我?”

程禮連忙搖頭,有些慌張:“不是的,我,我…我是怕你嫌棄我。”

他話音剛落,今時月便将那耦合塞進他嘴裏。

程禮面上彌漫着大片紅暈,嘴巴有些發麻。

他看今時月用那雙剛喂過他的筷子,又挑起一塊耦合塞進嘴裏,笑了起來:“我們以後可是要一直在一起的,我怎麽會嫌棄你呢。”

好甜。

明明耦合是辣的,他卻覺得如吃到蜜糖一般甜蜜。

很快,一小碗耦合便見了底,今時月站起身,程禮抱着一堆東西跟在她身後,視線黏膩的落在她身上,緊随不放。

二人在外面玩到日落西下才回客棧,程禮拒絕了掌櫃準備的晚餐,将今時月送回房間後,便又出去了。

今時月在房間待到昏昏欲睡時,才聽到隔壁的聲響。

很快,程禮便敲響了她的房門,遞來一個錦盒。

今時月打開,看着精美鋒利的袖箭,眼露茫然:“這是,給我的?”

程禮颌首:“你是女子,靈力稀薄,這個用來防身。”

今時月看見每支袖箭上都雕刻着精美圖案,她問道:“是不是很貴呀?”

程禮眼眸閃了閃:“不貴。”

事實上,這袖箭是他用自己一直以來佩戴的彎刀換的,他與今時月以後要生活,錢財需得省着。

他那把彎刀是上乘武器,賣了個好價錢,才換得這袖箭。

今時月拿起袖箭,好奇的打量一番,而後上前一步環住程禮腰身:“謝謝你,我很喜歡。”

程禮肌肉繃緊,如木頭般讓她環着,腦袋裏昏昏沉沉。

他聲音有些沙啞,手掌輕輕撫了撫今時月的背脊:“你喜歡就好。”

次日,今時月跟着程禮學習了一日如何使用袖箭,練習了一整日,林羽客棧後院的立樁依然沒有幾個箭眼。

又一次打偏,今時月垮下小臉:“不學了,反正你在我身邊會保護我的。”

程禮看着那幾支幾位不準的箭矢,欲言又止,本想再練一會,可觸及到她那可憐的目光,絲毫沒有猶豫便妥協:“好,不練了。”

三日時間一晃而過,上午的晴光灑在相思街的粉牆玉瓦之上,沒有了紅姨在,紅樓裏許多被脅迫的姑娘都已逃走,留下的,都是自願以此為生計之人,饒是如此,紅樓門前的生意慘淡蕭條,今非昔比。

二人走到紅樓門前,今時月化作男子打扮,她見程禮面上表情有些異樣,好奇問道:“你怎麽了?”

程禮輕咳一聲,低聲道:“見你娘親,我,我有些緊張。”

今時月彎起唇角:“別緊張,我娘親會喜歡你的。”她說完,頓住腳步,面色有些低落:“呀!我忘了,我娘生前最喜歡喝街頭那家酒鋪的春泉釀。”

程禮看了看天色,在神都,祭奠親人最好趕在午時之前,他們二人來的路上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現在已快到午時。

相思街頭離紅樓相隔甚遠,二人一塊去顯然會浪費不少時間。

程禮看向今時月:“你先進去,我腳程快些,我去買,趕得上。”

程禮說完,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原地。

今時月看着程禮的背影,意味不明:“真好呀,程禮。”

她說完後,轉身走進了紅樓。

程禮一來一回也不過一炷香時間,他拎着手中的酒壇走進紅樓,揮退了纏上來的貌美舞女,徑直走向後院。

手落在後院的門上,還未來的及打開,敏銳的本能令他頓住。

他垂頭看去,心下一緊,地面上掉落着一支玉釵,正是今時月時常佩戴在頭上那支。

他禀住呼吸,透過門縫,看到院中白玉蘭樹下棋盤前端坐着的淡漠身影。他身穿常服,纖長的手執着棋,淡青色的布衣長袍和随風飄舞的發間緞帶,與往日形象相悖。

哪怕看不清面容,程禮依舊一眼認出了那人。

整個神都王朝最尊貴的掌權者。

他身後,今時月紅着眼眶跪在地上,那雙滿是淚意的眼仿佛知道程禮在此處一般,眼角的淚珠落下,無聲的對程禮說道:“快走。”

伶舟祈沒有看她,棋子落于棋盤之上:“玩夠了?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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