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洗白
第007章 洗白
7、
聽到容念的自曝,宗定夜的神情也沒有任何改變,溫和道:“你怎麽會知道食物有問題,你又不會做飯?這只是你出于悲傷産生的不該有的自責內疚。”
高冷,但善解人意。
法醫,但心理輔導。
優秀。
容念泫然欲……試圖泫然欲泣,他擡眼向上望着宗定夜的眼睛:“可我做夢夢到我吃了早飯死了,醒來後很害怕,擔心阿雲是不是知道我們……所以想報複殺死我。我不敢吃。卻沒想到真的會……”
他擡手去捂臉。
演技不夠,捂臉來湊。
宗定夜右手還放在容念的肩上,左手下意識握住他右手的手腕,阻止他意圖遮擋的動作,平靜地安撫他:“冷靜一點聽我說。”
語氣是一種不帶感情的直白陳述。
但在高冷秾麗的面容下,清冽低沉的聲音裏又仿佛帶着對話語裏另一個主人公引而不發的嘲諷:“解寂雲非常愛你,他從高中的時候就暗戀你,直到大學的時候和你在一起,你忘了他有多高興。後來你們的事情被他父母知道,為了你們的未來他是迫不得已暫時和你分開,出國留學。”
嚯,容念還真是“忘了”,一幹二淨,跟從沒有過一樣。
容念擡眼望着宗定夜,眼眸清澈得像是蒙着一層似有若無的淚水,仿佛舉世無雙的珍貴寶石,極力掩飾內心的惶恐:“可是,我跟你……”
請再劇透多一些,摩多摩多。
宗定夜垂眸望着容念,眼神往下一點,就是容念欲言又止微張的唇。
容念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宗定夜的五官相比解寂雲的溫潤雅致,鼻梁和眼窩更偏混血的立體濃顏。
即便垂着眼眸看人,眼睛裏的幽深不可測也仍舊清晰。
一只在陰影裏,一只被客廳窗外的天光照得黑亮。
從宗定夜沉靜的臉上辨不來任何有效信息,更何況對方出現以來,臉上的神情和他的舉止言語通常都是矛盾相反的。
被容念近距離凝望着問為什麽會和自己出軌,宗定夜頓了一下,低聲沒什麽感情說:“因為你非常讨人喜歡,所以我當然也會喜歡你。我并不比解寂雲差,你選擇我自然也很正常。”
本就低沉的聲音低到近乎低氣壓,死灰一般。
說話的時候,那雙眼睛也沒有看容念的眼睛。
這麽說着,他按着容念肩上的手卻收回,拿起一瓶水擰開喝起來,身體因此自然地靠後拉開距離,退回原位。
這可不太像對待真愛的樣子啊。
嘲諷情敵的時候你舌燦蓮花,表白的時候你理屈詞窮。
容念很懷疑對方停頓那幾息就是在現場緊急編答案,結果還卡殼了。
對方的視線一離開自己,容念一秒收起所有刻意的表情,唯有聲音依舊:“我到底選擇了他,你真的不會恨嗎?”
宗定夜放下水瓶,翹起一條腿端坐,恢複一開始的理性冷漠的樣子,他看着自己張開的右手。
“為什麽要恨?恨是無能之人才做的事情。”
容念的腦海裏想象出,那只右手熟練掌握解剖刀的畫面,解剖臺上的屍體,是解寂雲的臉,還是……他的臉?
容念微微歪頭,維持着之前讓人放松警惕的,毫無威脅感,近乎催眠的語氣:“你只會讓那些令人厭憎的人徹底消失是嗎?”
宗定夜平靜淡淡笑了,道:“我又不是神,哪有這種本事?我不是讓你再度回到我身邊了嗎?既然贏了,自然恨的不該是我。”
容念心下再度一沉。
一般來說,隐瞞撒謊都是對着活人的。
就像打算撕票的綁匪不會在受害人面前遮掩自己的真面目,反過來受害者只有極力避免自己看見匪徒的臉,才有存活的希望。
宗定夜這樣說,就像極力隐藏真面目的綁匪,意味着他不打算讓自己死。
啊,你改變主意了?
這對容念并不是好事。
容念早就渴了,他拿起宗定夜剛剛放下的那瓶水,直接對着喝了幾口,看着對方:“再度回到你身邊……指的是出軌嗎?”
他怕別的水有毒,一直都不敢開。
失策了,蘇打水他不太喜歡。
想喝什麽其實可以直接打開後假裝善解人意地讓對方先喝一口的。
宗定夜沒有看他,蒼白高冷的面容,目空的時候顯得極為貴氣,右手襯衫袖口似乎有點不舒服,不緊不慢伸了一下。
漫不經心做完這些,似乎才剛剛分心處理了自己所聽到的信息,他矜持緩緩地側首擡眼看着容念,神情淡淡。
是坦然的,但驚訝、疑惑又無辜。
像是容念對他說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一般,唇角微揚,道:“出軌?我只是落了袖箍在你這裏,什麽時候出軌了?至于在他出國期間我們在一起,那也只是兩個單身人的正常交往。”
“……”
容念上次這麽無語,還是被靈異劇情殺的上一次。
他的确看到聊天界面的邀約,也看到了宗定夜回複的落下的袖箍。
這可以說兩人是做了什麽,也可以說只是單純見了面。
反正自己沒有記憶,對方想說什麽都行。
容念微微側首,失去表情,用一種寡夫新喪的眼神望着對方,模棱兩可地說:“好吧,你說不是出軌就不是吧,那你說的再度回到你身邊,是指解寂雲死了的現在了?”
他防着對方是看出來他什麽也不知道,故意試探套路他,就像他正在套路對方一樣。
話沒有說死。
宗定夜如作壁上觀,整個人都淡淡的:“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并不代表他的死和我有什麽關系。我保證我連睡前詛咒他去死,都沒有過一次。”
用得着這麽謹慎嗎?難道還覺得我在房子裏裝監控裝錄音竊聽設備了?
行吧。不愧是專業的,抓不到一點把柄。
對方這次不僅把殺解寂雲的動機洗白了,連出軌的污點都洗白了。
有本事別讓他逮到親手殺自己。
宗定夜看了一眼手表:“下午還有工作,我該走了。晚上再繼續。”
容念送宗定夜出門。
“你晚上幾點過來?”
宗定夜再度擡腕看了一下手表:“九點前。”
大衣被西瓜汁污了,他沒有穿,只是随意搭在手臂上,身體舒展着,看起來似乎一點都不冷。
仿佛不是趕着去上班解剖屍體,而是去拍大片。
“哦,等一下。”
容念在宗定夜冷靜疑惑的目光注視下,将黑色塑料垃圾袋遞給他,誠懇地:“幫忙扔一下垃圾。”
他出不去,垃圾總不能一直放着,畢竟裏面還裝着西瓜的殘骸,萬一又變成人頭呢。
碎了的殘次品可不漂亮。
宗定夜一言不發,垂眸看着他。
容念毫無所覺,倚着門疑惑地回望。
要多無辜有多無辜,要純真有純潔。
純白得像最後的茉莉花。
茉莉花:看我幹什麽?你敢說西瓜你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