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雙胞胎

第044章 雙胞胎

44、

“真的是接受不了打擊嗎?”

低低的沉緩的語氣像是溫和憐憫。

但鏡片後萊斯特看着容念背影的眼神, 仍舊不動感情,冷靜理性,比起看受害者家屬,更像是在看真兇。

容念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兇。

但他知道自己一定是人渣。

畢竟拿了三倍工資呢。

他們來到一樓大廳。

大門外的臺階下一眼望去便是澎湃的水流, 看起來仿佛酒店坐落在海水中一般夢幻。

連一樓都沒淹, 看來水勢也不是很大, 大概只是淹沒了道路而已。

客人們也并不很緊張焦慮天氣,注意力都在談論樓上的無頭兇殺案。

就在容念剛走到大廳,身後的萊斯特還沒走下來的時候,大門的水中忽然一個人劃着皮劃艇而來。

大廳酒店的人率先注意到, 立刻走下臺階去幫他拉皮劃艇上來,一面驚嘆他是怎麽在這種天氣還外出的,一面問他是不是從酒店的其他樓裏過來的, 那邊樓裏的情況怎麽樣?

對方扯掉身上的雨衣,看到他幾乎全身都濕透了。

他将滴水的頭發往後捋,目光一瞬不瞬望向人群後的容念。

容念也看着他。

一張鋒利俊美的臉, 年輕, 純粹, 貴氣。

緊抿的嘴唇, 下半張臉的線條生澀得有一種刀刃一般的銳利感。

但生得一雙月牙般彎彎的眼眸,望着人的時候, 哪怕不笑都像是春水溫柔,幹淨純粹。

解寂夏。

這張臉和容念在《永寧公寓》副本結束的那一刻, 在墓地見到的解寂夏的臉幾乎是一模一樣。

但問題是,《永寧公寓》時間的解寂夏十九二十歲的樣子, 距離現在怎麽也是兩三年後了,怎麽未來的他和現在的他一點也沒有變?

解寂夏如果長得一張青春生澀版解寂雲的臉, 理論上現在這個時間長着這張臉的應該是解寂雲才對。

“阿念……哥哥。”對方喉結滾動了一下,有些壓抑克制地對着容念叫道,春水般的眼眸裏蘊着無盡澀苦的愛戀。

将春天退回凜冬。

這麽青澀禮貌,一定不是解寂雲。

解寂雲都是張口就叫親愛的。

完了,看來樓上死的那個還真的是解寂雲。

容念習慣性陷入游離,雖然望着對方但沒有回應。

少年便一步一步向容念走來。

像個被淋濕的狼狗,沉默地走向抛棄他的主人。

眉眼被迫澆滅的愛意,隐忍成澀苦的傷,但愛戀中的痛意似乎都是一種令人沉醉迷戀的滋味。

少年沒有一絲掙紮,放任自己沉下去。

萊斯特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望着,唇角微牽,不帶感情地道:“看來這位更像兇手。”

少年的視線于是從專注于容念的臉上,敏銳偏向他身後高處的萊斯特。

發梢的雨水滴落到他臉上,他的眼神一瞬從壓抑愛意的河流變成冷冽鋒利的刀刃。

從淋濕的狗,變成蓄意進攻的狼。

萊斯特的眼神沒有任何退讓,冷漠直視着他,似笑非笑但矜貴禮貌:“雙胞胎的另一個,這個時候回來,是因為知道那個叫解寂雲的競争對手死了嗎?”

少年露出驚訝的表情,好半天仿佛都無法置信,眼神下意識看向容念,像是要求證,又像是怕結果不是自己所想。

喉結滾動,喉嚨幹澀。

那被大雨淋濕的,身陷背德苦戀的年輕的臉上,卻終于壓不住得嘴角隐隐微翹,一瞬不瞬偏執地渴望地望着容念,聲音微啞柔和:“真的嗎?阿念……”

他這次沒有叫哥哥了。

毫不掩飾他的狂喜。

對受害者死亡的毫無同情。

冷酷得連裝都不屑于裝。

甚至于不在意自己可能的罪名,而是先确認自己因此所得的魂牽夢萦的受益。

就好像,他的确是剛剛才知道的這件事。

唯有眼神,哪怕是這樣的時刻也仍舊幹淨清冽。

容念淡漠地移開目光,憂郁,清高又冷寂。

有什麽用呢?少年。

反正對方會化作詭異回來的。

勸你現在趕緊跟我一樣演一演,免得接下來十天尴尬。

容念找到大廳裏一個角落的沙發坐下來,望着落地窗外的雨水開始表演發呆。

實際上在透過玻璃窗的折射觀察大廳的情況。

少年亦步亦趨站在容念最近的旁邊,祈求他看他一眼的純粹幹淨愛戀的眼神,能讓任何鐵石心腸為之動容。

但容念可不敢。

萬一對方不叫解寂夏,只是相似的其他人,那他不是暴露了。

“他死了,阿念就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了……”少年凍得發白的嘴唇,露出一絲自嘲的笑。

被放逐黑暗的孤寂,和習慣的無望,讓他的笑帶出一閃而過的病态的絕望。

像黑夜裏的一瞬閃電,很快消失不見。

容念想了想,轉頭看向他,眼神無悲無喜,道:“淋雨失溫會死的,去洗澡換衣服。”

他是很真誠認真的。

畢竟萬一這個也死了,他得面對兩個回來找他的詭異。

到時候要怎麽演才能不翻車?還遵守人設?

少年一愣,像是不敢置信,剛剛還絕望的眼眸,眸光凝滞不動,只有睫毛顫動了一下。

像琥珀竟被風吹動,困死在其中的蝴蝶卻忘記逃生,動情不知所措。

他緩緩蹲下來,蹲在容念腳邊,似乎想伸手碰一碰容念的手或者膝蓋,但想到自己渾身都是雨水,雙手冰涼。

于是克制着什麽也不動,只是虔誠地純粹地仰望着容念的臉,露出一個神似解寂雲的如在夢中的溫柔笑容:“我是不會死的,以後由我來照顧……親愛的。”

這個稱呼讓容念下意識目光顫了一下,看着對方。

分不清這到底是解寂夏,還是解寂雲。

容念這一瞬的恍神似乎讓他很滿意,少年的唇角上揚。

望着容念的眼神裏,被克制壓抑的愛意,開始肆無忌憚生長,放出本來的肆意鋒芒。

明明是溫柔的笑容,卻讓人有如被刀刃逼着一般。

少年虔誠專注,隐忍純愛,熱烈純粹。

但從頭到尾,從無一星半點卑微。

哪怕屈尊降貴,像個淋濕的小狗一樣當衆蹲在他腿邊,灰暗絕望地祈求一個眼神。

那祈求者的眼神也是掠奪、狩獵的淩冽。

脊背是筆挺的,與生俱來,并不特意彰顯的傲氣。

容念近距離直視着對方的眼神,即便是他這樣對浪漫過敏,共情缺失的人,也完全感受到了對方的愛意。

像一棵樹被割傷後,黑暗中從傷口流淌出的汁液。

默默生長,默默愈合,默默……

但不明白愛意因何而生。

根據他在上個副本的經歷判斷,詭異其實是知道外來者的身份的,只是對方如果沒有破壞規則,大家于是都默認着互不拆穿。

要不是窗玻璃裏倒影的的确是容念自己的臉,容念差點懷疑自己扮演的真有其人。

少年站起來,注視着容念緩緩後退,一眼都舍不得離開。

但想到只要飛快洗澡換個幹淨的衣服,就能肆無忌憚貼貼了。

最終還是轉身朝樓上快步走去。

只是走之前,他一秒切換了眼神,冷冷地淩厲地剮了一眼旁邊沙發上一言不發觀察注視着他們的萊斯特,作為警告。

萊斯特不為所動,左手的手指背部輕撐着臉,推了推眼鏡,溫雅冷靜地對容念笑道:“我被當作是情敵了嗎?”

容念突然想起,電子便簽上寫的規則說:任何時候都不要獨自待着。

這項規則是針對他個人的,還是所有人的?

但是,總不能上廁所洗澡還跟別人一起吧。

他有些犯了難,微微蹙眉。

看在旁人眼裏,他是為現狀憂郁。

萊斯特:“想知道是不是他殺得人很簡單,假如是他,下一個被清除的對象就是我。”

容念看了萊斯特一眼。

但你不住隔壁。

很遺憾,我的新目标是隔壁客房藝術家。

不是606偵探。

“解寂雲沒有死。”容念只淡淡重複了這句,接着側靠在沙發上,垂眸不言不語。

大廳放着舒緩的音樂,這裏本身是個舉辦舞會的地方。

酒店的客人們不知道是想要放松舒緩緊繃的神經,還是完全不在乎發生的事,開始随着跳起了舞。

“啊——”

驟然出現的尖叫聲。

容念看了一眼萊斯特。

對方站起來向着人群騷亂處看了一眼,又看向容念。

于是容念也站起來,兩個人一起向着尖叫傳來的地方走去。

是酒店大廳的吧臺。

工作人員吓得臉色發白渾身哆嗦,說不出話來。

站在兩側的入口才能看到裏面的情景。

在半人高的吧臺內側下方,一具屍體蹲在那裏,呈雙手捂住耳朵驚恐萬分的狀态。

嘴長得極大,像是被活活吓死一般。

在陰影下仿佛放置在那裏的一副油畫。

光是他臉上的表情就讓人不寒而栗。

“你一直站在這裏,怎麽可能沒發現?”

出了事下意識找一個可以指責的人,是很多人的通病。

“不是的,我真的沒有留意到,剛剛東西掉下去了我去撿……他藏的太裏面了……真的不是我……”

疲于自證反而讓那位前臺工作人員從恐懼裏稍微醒神了些。

“啊啊啊……”

吧臺的事情卻不是結束。

一瞬間所有的燈光都熄滅了。

很快到處傳來尖叫聲。

大家徹底悚然無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提前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籠罩而來。

是失蹤。

停電和吧臺發現的屍體提醒,很多人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身邊的同伴似乎不見了。

他們七嘴八舌的訴說和求助着。

那些人失蹤之前,有的在衛生間,有的在試衣間,有的在畫廊。

這家酒店猶如容念曾經去過的一個海上游輪一般,不但有獨立的餐廳,奢侈品免稅店,電影院,話劇院,還有畫廊和古董藝術品店。

比起酒店更像一個小鎮。

但現在因為暴雨淹沒路面,讓各個建築之間無法交通,以至于話劇院什麽的都無法去了。

容念的這棟樓,大廳的附近和頭頂的二樓則分布着免稅店和畫廊,是可以去到的地方。

酒店的人員匆忙将大家聚集起來,開始清點人員。

同時組織另一些人去挨個樓層和房間通知顧客下樓。

一番清點後才發現,失蹤的人居然有一半居多。

确定還在的只剩下三十五個人了。

一些原本是單獨一人的客人,哪怕消失了也沒有人發現。

還有些是整個房間的人都消失了。

容念只看到了604解寂雲的入住登記,沒有解寂夏的,雖然他不确定那個少年是不是解寂夏。

此刻也沒有看到對方,不知道是否也一起失蹤了。

停電是因為暴雨破壞了線路。

停電後,空調暖氣也停了,溫度開始明顯低下去。

附近的信號塔似乎也被影響,手機已經沒有了信號。

唯一的好消息是,在信號消失之前酒店的人就已經打出了求救電話,救援的人員十天後就會來。

“食物和水是充足的,大家可以放心。”

令人不放心的,是失蹤事件和兇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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