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窗外
第054章 窗外
54、
容念緩緩回過頭。
看到站在他面前的, 已經是一具血跡斑斑,穿着黑色衣服的無頭屍體。
容念微微蹙眉:“搬家為什麽不記得帶上自己的頭?”
屍體:“……”
容念目光看着無頭屍體,伸手徹底推開604的門,收回視線走了進去, 掃視一圈将房間的慘狀收入眼中。
他低頭平靜地俯視着床上那具破破爛爛的, 勉強可以看出穿着白襯衫的屍體, 以及和屍體分離的解寂雲那顆美麗又驚悚的頭。
門口的屍體,霧蒙蒙的聲音幽冷,深情也無法沖淡那種瘆人的詭異感:“親愛的,死得是誰?”
容念雙手捧起了那顆頭。
已知, 解寂雲喜歡白色。
床上的屍體穿白衣服。
門外的屍體穿黑衣服。
解寂雲喜歡叫親愛的,門外的屍體也喜歡叫親愛的。
床上的頭是解寂雲的臉。
但在頭和屍體是分開的情況下。
問門外是誰?床上是誰?
請作答。
容念轉身,情緒穩定地将頭按在已經出現在他身後的屍體上。
床上的屍體一動不動破破爛爛。
身後的屍體血跡斑斑但會移動會說話。
當然選會動的。
漂亮沾血的頭放在直立的血跡斑斑的屍體上後, 果然看起來順眼多了。
只是歪歪扭扭,充斥着一種非人的悚然怪誕的不正常感。
但這跟越努力越不幸的打工人有什麽關系?
已經擺爛了。
哦,對, 他還是個精神分裂的病人。
他都精神病了, 看到什麽不都是正常的。
滿身是血, 只有臉幹幹淨淨的詭異, 一瞬不瞬溫柔死寂地望着容念,聲音低啞生硬, 毫無感情道:“親愛的,我是誰?”
失去了表情的容念微微歪頭, 也靜靜地望着祂:“親愛的,我死了幾次?”
詭異:“……”
容念面無表情, 眼裏流露出一縷憂郁的失望,點點頭:“哦, 所以你不知道。你只關心你自己,一點也不關心我。”
詭異黝黑死亡的眼眸,低沉篤定的溫柔:“親愛的是不會死的,會一直活着。”
容念淡淡道:“夢裏死也是死,你連我的噩夢都不知道,我已經感受不到你的愛意了。也許是時候重新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關系。”
“親愛的,我愛你。”詭異恹恹地打斷他,黑暗死寂的眼神一瞬無辜清澈起來,僵硬冰冷的嗓音也不那麽陰森了,“我們重新考慮一下床上的死者是誰吧。”
如果是解寂夏,這時候應該會順水推舟分手,所以是解寂雲。
但屋子裏發生過搏鬥,兩具屍體一顆頭,死者不排除有兩個。
屍體之前問了他三個問題:看到了誰,死的是誰,我是誰。
其中前兩個問題提出的時間是沒有頭的時候,最後一個問題提出的時間是他把解寂雲的頭按在門外的屍體上後。
一般來說,問題本身就是一種提示。
容念看着解寂雲身上黑色的衣服。
如果,他把解寂雲的頭按在了別人的屍體上……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大概率不是一個詭異,是兩個半個。
“死者是誰?為什麽死在604的床上?”解寂雲的聲音憂郁森冷,祂歪着腦袋看着容念,哪怕說着情話也完全是詭異狀态。
不能讓詭異意識到祂已經死了,雖然祂頭都斷了,的确已經死了。
但還能動還在說話呢。
容念想了想,看着祂,張開手:“要擁抱一下嗎?”
詭異解寂雲立刻眼眸亮晶晶,盛滿深情愛意走來:“親愛的……”
到面前的時候。
容念忽然蹙眉,輕柔不解地看着祂:“為什麽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
血跡斑斑的解寂雲僵住:“……”
容念收回手,興致缺缺,嘆息道:“我很想抱你,但是……等你整理幹淨後吧。我去洗一下手。”
他從解寂雲身邊離開,側身注意着不碰到祂一點。
解寂雲:“……”
容念走出604,看着自己因為捧過解寂雲的頭而沾上血的十指。
他的鞋底也同樣有604的血。
任誰看見了都會覺得他剛殺完人。
去哪裏洗是個問題。
去601的話,他怕裏面是另一個604。
“需要幫助嗎?”熟悉的聲音傳來,溫雅友善。
容念應聲望去,看到606B的房門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萊斯特,穿着藍襯衫和馬甲,充滿藝術家的文藝氣息。
他的臉上露出習慣性的笑容,金絲眼鏡下的眼眸裏一絲擔憂,望着容念,沒有對他身上的血跡露出任何異樣。
容念坦誠道謝:“那就麻煩了。”
萊斯特紳士地将606B的門徹底大開,請容念進入。
拿出一雙室內的鞋子,換下容念腳上沾了血的。
進去之後,幫容念拉開洗手間的門。
直至打開水龍頭,放出溫水。
然後才站在一旁看着容念沖洗掉手上的血液。
容念一怔,忽然想起,一周目的時候自己剛剛進入副本,聆聽着周圍人發現屍體後的揣測時,腦子裏閃過的自己洗掉手上血跡的畫面,似乎和現在一模一樣。
又是既視感。
在容念游離走神的時候,一旁的萊斯特擠出一泵洗手液,幫他塗到了手上,一點一點溫和細致地洗着他的手指。
容念回神低頭看着。
萊斯特率先笑着說:“嗯,以前教導小孩學鋼琴的時候也幫忙照顧過他們。你現在看起來就像個孩子一樣,所以下意識也這麽做了。”
容念:“謝謝,如果我來按的話可能會弄髒上面,你幫了忙。不過接下來我自己就好。”
如果他是個殺人犯,沒有萊斯特的幫助,必然會在門上、洗手液按下的地方留下血手印。
“不覺得我控制欲太強就好。”萊斯特說。
容念擡眼看他,不管從哪方面對方都好像沒有這方面的表現,這麽說有些奇怪:“當然不會。”
萊斯特沖幹手上的泡沫,笑着矜持颌首:“我去外面等你。”
容念出來的時候,屋子裏的唱片機正放着一首古典主義的音樂。
萊斯特在桌上擺着各式各樣的酒,他原本沉浸地聽着音樂,手指在桌上輕輕随着節奏敲擊,聽到容念走出來的動靜,擡眼看着容念道:“要喝一點嗎?低度數的。”
容念:“不了,我打算回去看看我男朋友。”
萊斯特一頓,端着酒杯的手指下意識點了點水晶杯壁:“你看起來有心事,願意跟我說說嗎?”
容念:“下次吧。”
接連被拒絕,萊斯特也沒有任何失望,帶着一點笑容道:“那就下次。”
出門的時候,容念一頓,回頭看着萊斯特:“你之前說,昨晚你的噩夢裏,大家都破破爛爛的。”
端着酒杯的萊斯特:“嗯,是這樣。但只是夢而已,發生了什麽嗎?”
容念看着神情沒有任何異常的對方:“沒什麽,就是,小心一些遠離窗戶。”
在萊斯特的噩夢裏,第一個死的總是解寂雲,第二個就是他自己。
萊斯特笑着颌首:“多謝提醒,我會的。”
說話的時候,容念自然地瞥了一眼606B房間的窗戶。
這一看整個人卻都頓住。
酒店走廊左側是沒有字母的房間編號,比如604。
右側是對面作為區別帶上字母B的房間,比如這間606B。
容念604的窗外是遠山懸崖,而對面B房間的窗外對着的是酒店其他建築。
理論上透過606B的窗外的确可以看到對面建築裏的人。
在606B的窗外,容念看到對面的房間裏也站着兩個人。
對面房間門口的人此刻也正望着606B,于是容念看到了猶如照鏡子一樣的另一個他自己。
是對面窗戶的反射嗎?
可是,對面房間的另一個萊斯特卻不一樣。
他也穿着藍色的襯衫,但沒有穿馬甲。
更重要的是他并沒有站在擺放着的酒的桌前,而是正坐在窗戶前。
在他的窗前擺放着的也不是一架鋼琴,而是一張長書桌,桌上是各種稿紙。
那個“萊斯特”正不斷地在紙上飛快地書寫着什麽,專心致志,全身心沉浸其中。
寫好的稿紙被随意丢開,有些飄落到了地上。
容念看着,對面那個直視着自己的“容念”收回了目光,朝“萊斯特”走去。
他也穿着白襯衫,襯衫束在褲子裏森*晚*整*理,雙手規規矩矩垂下,行走間仿佛一只貓。
“容念”站在“萊斯特”身後,背着手彎腰,仿佛俯身從後想看看對方在寫什麽的親昵,卻是露出手中一根鋼絲一樣的東西,毫不猶豫勒住了“萊斯特”的脖頸,反手用力一絞。
“萊斯特”毫無掙紮,仍舊飛快地書寫着,仿佛專注到不知疼痛。
身後的“容念”用力到,一只腳踩在了書桌上,身體向後如同一張白色的弓弦一般。
他這般用力,視線卻在望着606B的容念,一雙冷靜的眼眸裏仿佛沁着墜星幽露,目不轉睛。
“萊斯特”的頭硬生生被絞斷,掉落在地上。
他的身體仍舊還坐在椅子上,手仍舊保持着書寫的動作。
“容念”站在他的身後,“萊斯特”脖頸斷裂處的血噴在他的臉上,脖頸上,順着肌理流入襯衫下。
他無動于衷,只是靜靜地專注地望着606B目睹了他行兇經過的容念,唇角緩緩上揚,眼中毫無笑意。
“怎麽了?”萊斯特一邊飲酒,一邊好奇地看着怔在門口的容念,下意識順着他的目光往窗邊走了幾步。
容念如夢初醒,望向萊斯特,而萊斯特正望着對面的窗戶。
容念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但看向萊斯特的容念自己,卻後退了一步,徹底退出606B。
在容念的視線裏——
606B裏,上一秒是藍襯衫馬甲的萊斯特和窗邊的鋼琴,下一秒竟切換成了滿身鮮血的“容念”,以及“萊斯特”無頭的屍體。
窗前的鋼琴也變成了滿是稿紙的書桌。
滿地的血和稿紙鋪灑一地。
可下一秒又恢複了原本的寧靜溫馨。
古典音樂的唱片機繼續旋轉着優美的旋律。
又在更下一秒再次變成慘痛死寂的畫面。
美酒和鮮血。
鋼琴和稿紙。
音樂和死寂。
背對着他的活人萊斯特和滿身是血看着他的“容念”屍體“萊斯特”。
不斷閃現、切換、閃現。
每一次都離容念更近。
滿地的鮮血和稿紙,幾乎已經近在咫尺。
“容念”平靜地望着他,一種矜持優雅的傲慢,在不斷的消失、閃現裏,将手中的琴弦遞向容念,嘴唇翕張。
聲音夾雜在萊斯特斷斷續續的話語裏:“對面……殺了……什麽也……祂……沒有……結束……”
最後一次閃現,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