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背後書包一重,江悅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倒,跌坐在地上。

“江悅?你還改了名字啊,曹寧。”

惡劣的玩笑聲在頭頂傳來,手心傳來刺痛感,江悅緩緩仰頭,任智恩笑意滿滿的看着她,她眼裏的怯意在任智恩面前展露無遺。

李馨和石墨情初時沒反應過來,掌握情況後兩人連忙扶起江悅,李馨問:“江悅,你沒事吧?”

江悅輕咬着下唇搖頭,石墨情生氣喊:“你幹嘛動手動腳?!”任智恩聳肩說:“她不理我,我拉一下有什麽問題?”

“你!”

“墨情!”

石墨情轉頭,江悅正慌張的望着她,說:“我沒事,還有我們還是明天再一起走。”

“現在這情況,我怎麽能……”

石墨情手被人拉了一下,李馨對她搖頭,她又對江悅說:“我們知道了,明天見。”

“明天見。”

李馨拉着石墨情走了一段路才松開手,石墨情氣沖沖的說:“我們怎能這樣走?你沒有看見悅悅的表情。”

“看見了,可是江悅讓我們先走肯定有她的理由,我們多問的話,她會覺得為難。”

“可是……”

“別可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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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馨與石墨情走後,江悅三人去了個偏僻的小巷,任智恩說:“曹寧,你剛剛假裝不認識我,我真的很傷心。”

江悅往後退半步,拉出她認為安全的距離,聲音微抖,說:“你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任智恩的眼睛溢滿笑意,往前踏半步說:“我問班主任的,我們之前玩得挺開心,所以想來找你一起玩。不過,你怎麽一直退後?”她一手拽住江悅的書包帶,說:“你一直躲我的話,我很不開心。”

江悅頓時停下腳步,下意識合上眼睛,道:“對不起!”跟在任智恩後面的吳娜娜咯咯的笑了起來,說:“曹寧,你好慫啊。”

江悅睜開眼,她以為任智恩又要向她倒水。

任智恩揚着滿意的笑容,說:“別害怕,我們不是朋友嗎?嗯?”

背包帶上力度加強,江悅默不作聲,再次緊緊閉上眼睛。

她與任智恩在小三時開始同班。

小一、小二時她因為過于安靜,所以交不朋友。當任智恩跟她說話時,她很高興。

無論是替她與吳娜娜背書包,還是幫她們做功課,她都一一照做。

任智恩總是說:“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就是要互相幫助。你不幫我的話,我們絕交吧!”

她太想要朋友了,被這話蠱惑了差不多一個學期。

後來在小三期末考試,任智恩讓她幫她作弊。她一口拒絕,因為老師教他們要做人誠實,所以作弊是絕對不能做的時候。

就在那個時候任智恩開始欺負她,帶頭讓全班排擠她,而之前自己跟她訴說的一切,皆成為她的箭,刺向她的心。

她不知道任智恩為什麽這樣對她,她只不過做了自己覺得對的事情而已。

最後,時間一晃,她就孤身一人度過了後半段的小學生涯。

“曹寧,有聽到嗎?還是我得叫你江悅?”

任智恩久久沒有得到回答,突然覺得無趣,松開手并推江悅一下,說:“喂,曹寧,你有帶錢嗎?”

“你要錢做什麽?”

“去吃雪糕啊,我快熱死了,我媽又停了零花錢,所以你有沒有錢?”

江悅想起之前江母給她的開學紅包,她一直放在書包裏沒用。

她後退直搖頭,任智恩卻向她伸手說:“你這反應,肯定有!吳娜娜,來幫忙!”

吳娜娜和任智恩合力将她書包裏的東西全倒出來,書本散落一地,她急忙撿起來,害怕書本被弄髒。

“找到了,這裏有個紅包。”

吳娜娜找到江母給她的開學紅包,任智恩拿過并打開看,贊嘆道:“居然是50塊,我還以為只有5塊。曹寧,你變有錢了!”

江悅伸手去搶,眼眶漸紅,大聲喊:“那是我的!還給我!”任智恩一把推開她,她又跌坐在地上,她俯視她說:“現在我找到了,這就是我了。今天玩得開心,我們下次再見!”

說完,任智恩與吳娜娜笑着離開。

江悅坐在原地,眼楮紅得厲害。良久,她站起來,咬着唇彎腰撿起書本放入書包。

要快點才行,再不回去,江父江母該擔心了。

她回到江家時,與将要出門的江父迎面相撞,江父見到她後擔憂的問:“寧寧,你怎麽現在才回來?我剛剛差點出去找你。”

江悅凝視憂心忡忡的江父,鼻子酸了酸,她深吸一口氣,平穩着聲線,笑說:“學校老師讓我做了些事,所以晚了放學。”

“原來是這樣啊。”

江母也在家,她在江父後面柔聲道:“悅悅快進來洗手,有布丁吃。”

“好。”

江悅急步走入房間,關上門後立刻蹲了下去,兩手掩着嘴巴,原本止住的淚水又再次湧出。她壓抑着哭泣的聲量,身子一抽一抽的,發出極小又低沉的嗚咽聲。

她本來不想哭的,但當江父、江母如此溫柔對待她時,心中積累已久的委屈頓時幾何級增長,成了海嘯,将她掩沒。

“悅悅,你沒事嗎?”

江悅用力抽了一下鼻子,說:“沒事,我在換衣服,很快出去。”

“好。”

江母離開房門前,江父問:“悅悅,沒事吧?”江母答:“聲音怪怪的,可能感冒了?”

“待會兒問問吧,她回來時無精打采,笑得勉強。”

“還是學校發生了什麽事?不會被人欺負了吧?”

江父想想就生氣,憤怒的說:“誰敢欺負我女兒?!我第一個殺了他!”江母壓低聲量說:“小聲點!悅悅會聽見!還有我不是說別整天打打殺殺的,聽着不好。”

江父火氣立刻降下來,說:“好了,我知道了。老婆,你別生氣。”江母見況失笑,說:“我沒有生氣。”

江悅很快換好衣服從房間出來,去了洗手間洗手。

冷水灌沖在手心剎那,她倒吸一口涼氣,随即咬緊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江母聽到水聲後走向洗手間說:“悅悅,你是不是感冒了?剛剛聽你的聲音好像不太好的樣……你的手怎麽了!?”

江悅連忙将手藏到身後,慌張的轉身說:“怎怎麽了?”江母拉過她的手說:“你的手什麽時候弄傷?”

“我……回家路上不小心摔倒。”

江悅眼珠子亂飄,江母看見便猜事情沒那麽簡單,但也沒有多問,直接拉她出去,說:“阿煜,拿一下急救箱。”

“怎麽了?”

“悅悅的手傷了。”

江父聞言快手快腳的拿了急救箱,江母接過後熟練的幫江悅上藥,藥水觸碰傷口的瞬間,刺痛感傳至大腦,江悅的手下意識縮了一下。

江母按着她的手,再放輕手上力度并說:“疼嗎?”江悅憋着淚花搖頭,江父看得心疼,說:“悅悅,疼的話,哭出來也沒關系。”

“叔叔,我真的不疼。”

江悅勉強的牽起笑容,江父張了張嘴,最後說不出什麽話。

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太過小心翼翼。

江母很快處理好傷口,然後她拉着江悅的手說:“悅悅,你說實話,在學校真的沒有發生什麽吧?”

關于江悅的過往,周母什麽都跟她說了,因此她很擔心江悅又再經歷欺淩。

江悅心裏咯噔一下,淡笑說:“當然沒有,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這真的是我不小心摔到的,真的。”

江母與江父互望,兩人都半信半疑。

江父輕咳一聲,說:“這樣啊,下次要小心點才行,知道嗎?”

“知道了。”

“布丁放在桌上,去吃吧。”

“我能拿入房間吃嗎?”

“當然可以。”

江悅得到允許後端着布丁入房間,江父坐到江母旁邊說:“孩子不肯說怎麽辦?”

“不知道。”

江母擡手揉太陽穴,說:“悅悅還沒完全接受我們,總想着自己會給我們添麻煩,所以才不敢說。”

“要不讓周家那小子問一問?悅悅最親近的人是他。”

“好,待會打電話給周清晏。還有,我們買部電話給悅悅,再發生像今天的事,她就可以聯系我們。”

“行,我現在去買電話,回來再打電話給周清晏。”

“嗯。”

北南大學

周清晏還在上晚課,手機随意放在桌上,一只手撐着頭,另一手快速轉動着圓珠筆,眼睛固定于前方,但焦點略散,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忽然,手機震動起來。他拿上手看了眼,之後就收拾東西。

旁邊的張磊看見後問:“老周,去哪裏?”周清晏抓起背包,沖他一笑,說:“突然想翹個課。”

“這麽突然!喂,別走啊,陪陪我,周清晏!”

周清晏沒理張磊,悄悄離開課室,接起手上一直震動的電話。

“喂,江叔,怎麽了?”

“清晏啊,是阿姨,你吃晚飯沒?”

周清晏邊走邊回:“還沒呢,現在準備去飯堂,你有事找我?”

“就是悅悅今天從學校回來後,悶悶不樂的,手又擦破了,我和你江叔問她問不出什麽。悅悅最依賴你了,所以想你幫忙問一下。”

周清晏止住腳步,手擦破了?又被人欺負?

“好,我問一下。”

電話另一邊傳來雜亂的聲音,周清晏環視四周,找了張長椅坐下。

不久,電話傳來又輕又軟的聲音。

“喂,清晏哥。”

“悅悅,在做什麽?”

“我在溫習。”

周清晏笑了聲,說:“這麽乖,難嗎?”

“不難。”

“哦,聽江姨說你手擦破了,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電話一時噤了聲,不久後江悅才說:“沒事發生。”周清晏垂下長長的眼睫毛,漫不經心的說:“該不會是被人欺負了吧?”

電話又失了聲,周清晏調了調坐姿後說:“悅悅,被人欺負了的話,別瞞着。”

“……我沒有被人欺負。”

這話一聽就幹巴巴的,一點說服力都沒有,看來這小孩也沒多親近他。

周清晏掀起眼皮,看見從課室出來的程磊,程磊見到他後說:“老周,你不是說翹課嗎?還坐在幹嘛?”

這話被江悅見聽,她說:“翹課?哥哥,你翹課了嗎?”周清晏向程磊比了個安靜的手勢,慢悠悠的說:“沒有,那是叫別人的。翹課多不好啊,你程磊哥才翹課。”

剛坐下的程磊莫名中槍,他一臉黑線,這是剛剛說要翹課的人該說的話嗎?

“啊,翹課是不對的,程磊哥要好好上課才對。”

周清晏聽着訓話,笑兮兮的對程磊說:“悅悅說翹課是不對的,讓你好好上課。”

程磊聽到後笑了笑,友好的比了個中指給他。他這樣子應該讓江悅妹妹看看才對,真狗!

周清晏将程磊的手屈回去,說:“你程磊哥說好。”

“啊,哦。”

“悅悅,你不想說就算了,但你要記着。若你沒有做錯事,但被欺負了就不要忍,反擊回去。只要不不過火,你想怎樣都行,但絕對不能像傻瓜一樣站着不動,任由別人欺負。”

周清晏定眼望着前方,窗外漆黑的天空上閃爍着幾顆星,他勾了勾唇角說:“以前你身後沒有人能讓你告狀。現在有了,怎麽還不告?要是你程磊哥,早就告了八百遍。”

程磊怨恨的看他一眼,要說話就好好說話,怎麽總是拉上他?敢情他是個反面教材?

“還有,你才多大啊,不要事事瞞着,會憋出病的。你這個年紀,闖點禍、任性一點沒關系。天塌了,還有我、你哥、我媽、江叔和江姨替撐着,所以你對自己再誠實一點,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哭就哭,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不要再受過往的事影響,多笑一點,活得再随心一些。

周清晏說完後電話另一邊久久沒有聲響,他喊了聲:“悅悅,你有在聽嗎?”

“……有,我在聽。”

“我還以為自己太啰嗦,讓你睡着了。”

“沒有,我不困。”

“嗯,我要去吃晚飯,先說到這裏。”

說完,周清晏拍拍程磊的肩,示意走人,他又聽江悅說:“哥哥等一下,叔叔買了手機給我,能加個微信嗎?”

“好,回頭你發好友信息來,不懂就問江叔。”

“好,拜拜。”

“拜拜。”

周清晏等電話傳來嘟嘟聲後才将電話拿下來,程磊拉開嘴巴上的拉鏈,說:“江悅小妹妹怎麽了?”

“被人欺負呗,還不敢告訴我們。”

“難怪你剛剛淨說教壞人的話,你是想她反抗一下?”

周清晏邊走邊低着頭打字說:“不然任由她被人宰割,多虧啊。”

“啧啧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她親哥。”

周清晏收起手機,瞟程磊一眼說:“這話你可別讓江烨晨聽到,要不然他肯定打死你。”

“切!一個個成了妹控。”

“別貧嘴,小孩可不易帶。”

不易帶的江悅挂掉電話後,一頭紮入枕頭,一整晚難以入眠。

雖然周清晏這樣說,但她還是不知道該怎樣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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