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周清晏并沒有逗留太久，待了兩個星期半就離開，和Amy起離開。
在南城的這段時間，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經常來江家，而是花了很多時間陪着Amy去不同的地方玩。
就算他去了江家，江悅也會找借口出去，或故意帶上耳機，緊閉房門。
她想，聽不見，看不見，心也許會好受一點，然後再過一會兒，也許就不痛了。
周清晏察覺到她在躲避他，發了好幾條信息，她都沒有回答，漸漸他也沒有再發過消息給她。
他們幾乎成了陌生人，明明幾天前他們還很親近。
周清晏離開，她也沒有去送機。
她現在還不能做到平常心，笑着送走他與他的愛人，去祝福他們。
做不到。
至少這瞬間做不到。
江悅默默将音樂盒收入帶鎖的抽屜裏，連帶自己心意也一併鎖于其中。
等到某天她能做到心如止水、喜歡上別人時，她再打開吧。
她還是當周清晏朋友的妹妹好了。
不會再妄想越線。
在她收起心意後，高中的最後一年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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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一中為了更好的輔助學生規劃之後的路，從高二起便籌辦各種生涯活動。
到了高三，大約十月中左右，學校便籌備班主任會面，學生與班主任一對一，進行最後一次升學咨詢。
江悅是第六個，在放學後進行。
班主任低頭看手上的紙張說:“我看你新交的志願學校表格，将華影大學改成第一。你之前不是說不想離家太遠，怎麽就将北南大學填了第二，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是因為我去了華影大學開放日，發現自己挺喜歡那裏的環境、教學模式，便調整了一下排序。”
江悅微垂着眼眸，拇指摩挲着紙杯，紙杯裏小小的水面倒映出她的臉龐。
她确實挺喜歡華影大學的校風，它也跟北南大學與另外一間高校合稱“三大藝校”，位于蘭京，非常有名。
事實上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周清晏，她不想再當周清晏的學妹，走他走過的地方。
這樣的話，她才不會有被困住的感覺，困于失戀之中。
“嗯，你跟父母商讨過了吧？”
江悅擡頭淺笑道:“嗯，他們也支持我。”
“那就好。你所有專業都寫表演系，将來是打算從事表演行業？演員？還是什麽？”
江悅堅定的說:“對，我想成為演員。”
上個月填表格時，她有些猶豫。
無論是小時候喜歡上演戲，還是決定想成演員，演出精彩絕倫的表演，都有周清晏的影響與存在。
他就像一道光，耀眼又溫暖的光，引領着她找一個又一個目标，始終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當她失戀後一度想過，她因周清晏喜歡演戲，如今他成了一想起就會心痛的存在，那她還有動力演戲嗎？
交表前一天，石墨情與李馨見她情緒低落，拉她去逛街。
經過電影院時，她看見前月上映的電影預告，周清晏在其中。
她駐足觀看，看見的不是救了她的周清晏，而是專業演員周清晏，用專業、精彩的演技獲取所有人的心的他。
在那一刻，她無法否認自己還是想成為周清晏那般讓人佩服的演員，成為耀眼的存在。
她又看了之前“全國高中話劇比賽”的錄像，看着自己在舞臺上自信又開心的模樣，難以想象自己不再演戲的時間。
那時候她才發現表演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單單站在舞臺上的愉悅與巨大成功感，就足以讓她無法放棄。
還有，因為失戀，而放棄自己熱愛的東西，不是很愚蠢嗎？
她這般想着便決定依舊選擇表演專業。
“你有考慮過其他專業嗎？”
江悅回神後回答:“沒有。”班主任和藹可親的說:“你有明确的方向的這點很好，但老師也希望你多考慮一下其他的專業。萬一藝考失敗了，也能有備選方案。”
“知道了，我會考慮的。”
“不過，老師相信你能做好，藝考會順利的。若你之後還問題，也可以來問老師。”
“好的。”
江悅離開辦公室，與李馨迎面相遇，李馨問:“你見完老師呢？”
“對，你學生會的事做完沒？一起走？”
“好，我去交個文件先。”
“行，我回教室收拾着東西等你。”
李馨進入辦公室，交了文件後便下樓去課室，途中遇見上樓的高逸軒，他手裏一盒飲料，她便問了一句。
“去哪裏？”
高逸軒用手心擦了擦額頭說:“去找你，沒想到在這裏碰見。”李馨問:“為什麽找我？”
“诶……你回教室對吧？邊走邊說。”
兩人一起走向課室，李馨在遠處便看見站在門外等待她的江悅，高逸軒在旁邊問道:“我見江悅最近不是很開心，因此來問你知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嗎？”
李馨側頭望高逸軒，他視線沒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落在遠方的江悅身上，眼尾微垂的眼眸溢滿了擔心。
她下巴往內收，微低下了頭，沉吟片刻後擡頭說:“是有事發生。”
“什麽事？”
“詳細的我不能說，我只能說，你要是還想追她，現在是個好時機，只要你經常陪在她身邊，也許還有機會。”
高逸軒眉心微擰，似乎不懂李馨的意思。李馨擡起手，食指戳了戳他的心髒處，放輕聲量說:“她正在努力将住在她心房裏的人騰出來，你明白了嗎？”
高逸軒怔住半秒後反應過來，喜悅與擔憂半混浮于臉上。
李馨看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懂了，她又說:“懂了的話，你加油。”
她走快了幾步，想走到江悅身邊，但被高逸軒拉住，他說:“謝謝你。”
“沒什麽好謝的。”
“我會的，所以能請你等會再走過去嗎？”
“……我知道了。”
李馨往回走，高逸軒急忙從她身邊經過，拿着剛去便利店買的巧克力牛奶。
那牛奶到他手之前一直放在暖飲櫃裏，還溫熱着。
他走到江悅旁邊垂着頭說了幾句話，然後江悅就接過了他手裏的巧克力牛奶，他頓時露出好看、溫暖的笑容。
她嘆息一聲，挪開視線。
走廊外大樹的葉子一半發黃，随着風搖擺，無數黃葉簌簌地落下來，一片葉子被吹向了遙遠的天空。
它飄揚了許久的時間，見過了光禿禿的樹杈，見過了漫天飛舞的櫻花，見過了依附在樹幹上的蟬，最後降落于一片吵鬧的地方。
一只腳從它旁邊踏過，白短襪配小皮鞋，踏着小碎步跑進了學校，學校門口上方的橫幅寫着“第三十六屆南城一中畢業典禮”。
校園的每個角落無一是不熱鬧，禮堂裏正忙忙碌碌的進行彩排。
大門被推開，坐得離門口緊的李馨回頭，招手說:“江悅這裏。”江悅急忙走了過去，氣息微亂，她坐下後說:“老師點了名沒？”
“沒了，他還沒來。”
江悅點了點頭，低頭整理了一下頭發，忽然有人點了一下她的背。她回頭一看，發現是高逸軒，他彎着腰，小聲對她說:“江悅，畢業典禮結束後你有時間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嗯……應該可以。”
高逸軒頓時露出笑容說:“那畢業典禮結束後，我在天臺等你。”
“好。”
“各位領獎的同學點一下名，林芳……”
高逸軒聞言回到自己的位置，頭半垂并收起了笑容，眼神緊張又堅定。
聽着兩人對話的李馨若有所思，她大概能猜到高逸軒想對江悅說什麽。
江悅對她說:“畢業典禮結束後我得去一趟天臺，你跟墨情可能要等我一會兒。”
“知道了，我們在正門等你。”
她們約好了一起去吃晚飯慶祝畢業。
江悅又問:“你爸媽來了沒？”李馨答:“還沒，他們看症延誤了，剛結束不久，估計現在還在路上。”
李馨的父母都是從事心理行業，母親的心理醫生，父親是護士，他們共同開了一間心理輔導中心。
“你呢？叔叔阿姨到了沒？”
“到了，剛剛就是他們送我來的，我哥說等會再來。”
“嗯。”
江悅看着遠處的舞臺，舞臺後方的牆壁挂上了與校門一樣的橫幅，這讓她有了點實感。
高中三年發了太多事，轉眼即逝，各方面來說，過得還挺精彩的。
準備高考，在“全國高中話劇比賽”中獲得了季軍，還收到了華影大學的offer，九月份就會成為那裏的學生。
一雙桃花眼在腦海裏一閃而過，江悅的思緒跑遠。
現在仔細一想，她遇見他們那天，好像是他們畢業的日子，周……
江悅瞳孔微縮，抿唇低頭。
最近得了空閑，她又開始胡思亂想，周清晏的臉龐、聲音和笑容無孔不入。
這都一年過去了，她還沒學會怎樣面對周清晏。
初時周清晏還會發一兩條信息給，是關心或分享，她總是只回答一個字或不回答。
也許是感覺到她的冷漠，或許是工作更忙了，他再沒找過她，而她忙于高考，也甚少聽見他的消息，只是偶爾在網絡上看見有關他的新聞，都在稱呼他為明日之星、難得一見的演員。
他們之間的距離更大了，也就這樣輕易的斷了聯系，已經斷了半年。
像兩條平行線，再沒有交集點。
畢業典禮也進行得很快，兩個小時多，結束後江悅跟江母他們交代一聲便上了天臺。
她推開天臺門便看見高逸軒背對着她，微低着頭整理頭發，他手裏好像拿着什麽東西。她走上前呼喚了一聲，得以看見他手裏拿着什麽，是一束花。
她頓時停了腳步，高逸軒笑着走向她說:“你來了。”
“嗯。”
“這花送給你，祝你畢業快樂。”
江悅收過花束，淺笑說:“你也是，畢業快樂。”高逸軒清了清嗓子後說:“聽說你考上華影大學了？”
“嗯，再過兩三個月就要去蘭京，你呢？”
“還沒有消息，要等下個月。”
“希望你如願。”
“其實我叫你來，是因為有些話想對你說很久了。”
江悅聞言垂下眼皮，指尖捏着綁在花束上的蝴蝶結。
“我喜歡你。”
她擡眸，定眼看着高逸軒，而高逸軒對上她的眼睛，早已漲紅的臉漸漸僵硬。
透過她的眼眸，他看見她的心海并沒有因他的表白而有任何波動。
高逸軒扯了扯唇角說:“你……覺得我怎樣？願意跟我交往嗎？”
“……對不起。”
高逸軒猛烈的垂下頭，江悅抓緊花束。
高逸軒喜歡她一事，她很難發現不了。
他總是會出現在她面前，送她喜歡的東西給她，一看見她就會笑得很開心。
他面對她時的眼神、語氣、一舉一動都很像面對周清晏的她，不一樣的點是大概他總是毫不掩飾的展露他的愛意。
以前她總是想着周清晏而看不見，現在不再想他了，高逸軒的心意，她看得一清二楚。
高逸軒擡頭，眼眶泛紅，問:“我們真的不能一起嗎？”江悅抿了抿唇，說:“對不起，我只把你當作朋友。”
高逸軒兩只手死死的攥緊，死死盯着江悅，說:“你是不是……”
還喜歡周清晏？
話的後半句截在喉嚨，又咽回肚子。
高逸軒阖眸，他差點失言了。
江悅有點發懵，高逸軒再度睜眼後說:“沒什麽，我要講的話講完了。”
“嗯……”
“那我先回去了。”
“好。”
高逸軒從江悅旁邊經過，他打開門的瞬間，江悅回頭說:“謝謝你喜歡我。”他停了腳步，幾秒後回首，淡笑說:“不用謝，你很好，值得被人喜歡。”
他踏出天臺，關上了門，站了幾秒後才擡起腳，用極為緩慢的速度下樓梯，慢到讓人以為這條樓梯很長，長到走不完。
走完樓梯，他轉彎便看見李馨在不遠處，站在走廊近窗位置，背靠窗戶低着頭，他的腳步不自覺的頓了一秒，又繼續向前走。
李馨聽見腳步聲并側望，随即站直了身子，高逸軒說:“你是來找江悅的嗎？她在天臺。”
“不，我在等你。”
高逸軒聞言咧嘴說:“等我？等我幹嘛？”
李馨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凝望高逸軒。
高逸軒唇角降下，抿緊了唇，忍耐許久的感情在她目光中全然爆發出來。
他側身低頭，并不想李馨看見他這樣的模樣。
“要是想哭就哭，我不會看。要是你不想被人聽見，我現在離開。”
平穩、溫柔的聲音響起，他擡頭，只見女孩轉了身，背對着自己。
李馨等待了幾秒都沒聽見回應，就邁步準備離開，她打算走了一號樓梯去找江悅。
但剛踏出半步，襯衫就被人輕輕拽住，她往後退了一步。
半響，細碎的嗚咽聲在空闊的走廊響起。
一塊玻璃窗倒映出兩人的身影，少年手緊抓着少女背後的衣服，頭垂得極低，淚水不停從眼睛流出，下垂的眼尾豔紅得很。
像一只被人遺棄的小狗。
她收起視線，安安靜靜的站在原位。
在天臺的江悅長呼了一口氣，然後低頭看手上的花束喃喃自語:“這花束怎麽辦才好？”
原來拒絕表白的人的心情也不太好受，她和高逸軒大概很難再跟以前一樣相處。
要是她跟周清晏表白的話，情況會與現在一樣吧？
江悅閉了閉眼，心隐隐作痛，轉身邁步離開。
別想了，她與他已經是不可能。
咚！
信息通知聲響起，腳步聲消失。
江悅掏出手機，手機熒幕亮起，她久違的看見熟悉的名字。
是周清晏。
她恍了恍神，擡頭四處張望，四周空無一人。
她茫然若失的将視線投向熒幕，花幾秒才解鎖了手機，信息的內容完全展示出來。
周清晏: 悅悅，畢業快樂。
眼眶瞬間泛紅，她将手機熒幕扣緊在花束上。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就讓她的心海翻起了大浪。
怎麽辦？
她不得不承認，她還是很喜歡周清晏。
心髒疼得一揪一揪。
微風輕輕拂過她的臉頰，發絲随風微揚，但沒有帶走她的淚水。
一片花瓣随風落到某人的手心，那人的手骨節分明，米粉色的花瓣與白皙的手相遇，形成美麗的藝術品。
五指收攏，把花瓣藏在了手中。
“你不打算跟悅悅見一面再走？”
那人擡首，半張臉被口罩擋住，只露出了精致的桃花眼，溫聲說:“不了，我得趕飛機回去拍戲。”
“你們倆是吵架了，還是怎樣？我一開始以為你不讓我告訴悅悅你來的事，是想給她驚喜，結果不是，還偷偷摸摸的躲起來。悅悅以前總是清晏哥前清晏哥後，現在一句都不提你。”
周清晏的眼睫毛半垂，神情略暗，但很快又彎下眼睛，笑說:“沒有，最近我們不都挺忙的，沒有通過信息，現在我突然出來，她會尴尬的。”他又拍了拍江烨晨肩說:“我真的得走了，下次我回國再聚。”
“行。”
“走了。”
周清晏走向大門，一頭烏發被風吹得淩亂，他順着風回首，一只鳥在他旁邊起飛，他的視線跟随着鳥兒，仰望教學樓上方的天空。
今天的天很藍，是适合離別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