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傍晚五點鐘,黃昏晚霞燦爛而熱烈,斜挂在天邊,慢悠悠飄過的雲彩都被沾染幾分金光。

草地上,兩個女孩一坐一站,站着的那個東瞅瞅西看看,眸光粘在畫紙上撕都撕不下來。

逢绛這人有個原則,畫畫的時候很讨厭旁邊有人搗亂。

曾幾何時,她也像這麽坐着畫畫,旁邊站着的人換成了逢臨,男孩子心性跳脫,好奇心盛,總是有一堆問題等着她。

實在被問煩了,逢绛直接扔他個鉛筆頭,“滾遠點,別吵。”

這時候逢臨就乖了。

但現在換成了蒲寧,逢绛沒法對着小姑娘發火,奇異的是她居然也不怎麽生氣,只是不緊不慢道,“蒲同學,你坐下吧,站着擋我視線了。”

“我又沒站在你面前,”蒲寧自認和她熟了,也不拘着,直接坐草地上,逢绛遞給她本書,“坐這上面。”

蒲寧瞅了眼——《藝術的故事》

她沒敢坐,而是問,“你這個小馬紮哪裏來的?”

“問下面釣魚的爺爺要的。”

于是三分鐘後,逢绛就看見蒲寧在湖邊也纏着爺爺要了一個,她嘴甜,能将爺爺逗得滿眼是笑。

然後等小姑娘搬着馬紮上來,得意洋洋沖她一挑眉,逢绛也沒忍住在心裏補了兩個字——可愛。

逢绛畫畫沒有用那麽多花裏胡哨的色彩,主要工具是個簡簡單單的素描筆、素描紙,以及這個畫架。

蒲寧看着她的畫,簡單幾筆就勾勒出垂釣老人的輪廓,覺得很神奇,“你整天不在學校呆着,就是跑外邊畫畫啊?”

逢绛筆尖在紙上點了兩下,“誰說我不在學校呆着?”

蒲寧張了張嘴,片刻後反應過來。

“我只是沒在教室。”逢绛說。

說完,她收了筆,将畫紙從畫架上揭下來,遞給蒲寧,自己開始收拾這些工具。

蒲寧說,“你這是畫完了嗎?”

逢绛,“嗯。”

釣魚的老爺爺還沒走,蒲寧将畫對着真人比照了一番,形象傳神,遠處天空和山頭都有了勾勒和描繪,就是……

和真實熱鬧悠閑相比之下,畫中的老爺爺顯得孑然孤零。

可能是她畫的風格就是這樣,蒲寧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口。

這邊,逢绛已經把工具收拾好,蒲寧把借來的兩個馬紮送還回去,“謝謝爺爺,我們這就回去了。”

“好、好,”爺爺笑着說,“對了,那個姑娘早晨就到了這兒,沒怎麽離開過,是你朋友啊?”

蒲寧下意識朝逢绛看了眼,“同學。”

“哦,原來是同學,行,早點回家吧,別讓人等久了。”爺爺說。

蒲寧笑着點點頭,而後小跑幾步到了逢绛跟前,兩人逆着晚霞的光一塊回家。

路上,兩人邊走邊聊。

“你今天為什麽貼便簽,是不是我爸跟你說什麽了?”蒲寧說。

一塊生活這麽些時間以來,逢绛對這個小姑娘的印象就是個性格乖巧的學霸,沒想到心思也很細膩。

她沒瞞着,點點頭,“對,叔叔想讓我們關系更親密點,不要有嫌隙和誤會。”

說着,逢绛側頭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站在她身邊,比她矮五六公分,看她的時候眸光需稍稍下撇,晚霞的金光籠在她短發和挺翹鼻尖上,這一刻,她有點兒像是從日漫裏走出來的少女。

蒲寧眨了眨眼,噢了一聲。

好像大人間的想法都是這樣,總希望家裏小輩間能彼此親昵些,更親昵些,有一點生疏或者隔閡大人能比誰都着急。

小輩間往往把他們的話稱作唠叨,聽了就忘。

逢绛卻當了真。

蒲寧覺得自己也應該表現點什麽,瞅見逢绛肩上挎着的工具包,說,“我來幫你背?”

逢绛看了眼她的小身板,“不用了吧。”

“……”

“你如果想分擔,回家可以幫我捶捶肩捏捏腿。”

蒲寧,“……”

想得挺美。

……

假期過去了一天,第二天逢绛照樣背着畫架出了門,蒲寧一個人呆家裏享受清淨。

她作業都寫完了,給自己留的競賽題也寫了個七七八八,于是悶頭在卧室裏看了最近大火的韓劇,碰到一些暧昧情節還會紅着耳根撇開眼。

就這麽風平浪靜又過去了一天。

隔天早上,蒲寧和逢绛一塊去學校,教室兵荒馬亂,看見蒲寧就像看見了救星,“快快!江湖救急!班花讓我抄抄你的作業!!”

蒲寧把卷子塞給她,逢绛歪頭,“為什麽都叫你班花?”

“我長得好看。”蒲寧說。

逢绛安靜兩秒,似是在認認真真看着她,片刻後揚了下眉,“也是。”

蒲寧後知後覺臉紅了。

她清了清嗓子,“就他們說着玩的,不用當真。”

“這事怎麽還謙虛起來了呢,”蘇凡晚來幾分鐘,對她們的談話也聽了一耳朵,“逢绛,別聽她胡扯,之所以喊班花當然是寧寧名副其實啊。”

“還記得那天是個月黑風高夜……”蘇凡回憶起來,逢绛饒有興致地湊過去聽。

蒲寧攔不住她們,嘆口氣攤開課本。

故事很簡單,是某次放假期間幾人出去聚餐,天熱,女孩子又想炫身材,都穿的透涼清爽。

蒲寧那天也穿了個短褲,露出來細白瘦長的腿,漂亮得沒有一點兒瑕疵,臉蛋白淨清秀。

當時就有人打趣,“這是十七班班花吧。”

“這我班學霸啊,放尊重點。”有人回。

“好吧,那就是學霸班花。”

這個外號由此得來。

起初蒲寧聽了會紅着臉擺擺手,後來就一臉郁悶,再後來習慣到麻木,懶得管了。

逢绛聽完全程,眸光下意識看向蒲寧的腿。

蒲寧立刻遮了遮,雖然她穿的褲子,“幹嘛?”

逢绛收回眼,唇角略彎,“沒什麽。”

沒多久到了上課時間,八卦的抄作業的通通安靜下來,榮冰倩帶着課本走進教室,沒立刻講課,而是說,“這個假期過得挺嗨嗎,那老師帶個更嗨的消息。”

“什麽啊老師?”

“明天月考。”

班裏安靜兩秒,然後炸了。

後排的蘇凡也忍不住蹦出一句髒話。

衆人經歷最初的震驚,然後一臉哀怨地瞅着榮冰倩。

別的學校都是假期前考試,實驗一中不走尋常路,浪了兩天才讓學生考試。

榮冰倩說,“你們別這麽看着我啊,領導的安排,這一天我們還是接着講新課,關于月考也要重視,老樣子,每次座位我們都按考試成績排。”

這話一出,又是哀嚎遍野。

體委已經深情脈脈拉着他同桌的手,“抱歉兄弟,此生要隔山海才能再相見了。”

同桌,“謝謝,趕緊考試吧。”

“……”

逢绛眸光從他們那裏收回,唇角略略彎了下。

蒲寧看了她一眼。

她整個人狀态很輕松,月考臨近也不緊張,完全是種大佬的狀态,蒲寧心想或許她成績還挺好的?

這麽想着,她輕咳一聲,“逢同學,你成績怎麽樣?”

逢绛想了想,“不怎麽樣。”

蒲寧一副“你快別謙虛”的表情,“真的嗎,不準騙人哦。”

逢绛笑了下,撐着臉頰,“等成績出來你不就知道了。”

下午最後一節課,各個班都在整理教室,書要麽摞在後面要麽直接搬辦公室去。

蒲寧和逢绛在班裏人氣都很高,沒費多少力。

蘇凡看着江嘉陸搶過逢绛的書往外搬,輕撞了下蒲寧的肩膀,“他這心思太明顯吧,不過兩人站一塊還挺般配。”

聞言,蒲寧視線看過去,其實在假期那天她就感覺到了,只不過沒明說。

江嘉陸是那種比較紳士的男生,沒那些流裏流氣的小毛病,長得很高,五官……其實也還行吧。

蒲寧默默想着。

此刻江嘉陸和逢绛站在一塊。

好像确實挺般配。

“別八卦了,安心準備月考吧,”蒲寧淡淡道,“高中也不能早戀,教導主任管得嚴。”

蘇凡笑,“他管他的,該談不還是要談。”

蒲寧沒再接話。

教室裏貼着每人的考場信息,按照上次期末成績排,蒲寧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是第一考場第一號,但她還是湊了過去。

視線順着名字向下滑,定在最後名字,考場是二十五班三十號。

也就是最後一個考場最後一位。

蒲寧拍了張照片,發給逢某人。

逢绛:[貓貓筆芯.jpg]

這個表情包跟她本人反差略大,蒲寧想象了下逢绛乖巧筆芯的模樣,輕咳了聲,紅着耳尖收起手機。

當天晚上,她從霧氣朦胧的浴室出來,寬大的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發,沒多會兒幹了大半。

蒲寧習慣性拿出錯題集開始複習,想了想,頓住,拿出手機打字。

與此同時,對面房間的逢绛收到消息。

蒲寧:[你在做什麽?]

逢绛暫停平板上課畫面,打字:[聽課。]

蒲寧:[聽什麽課?]

逢绛:[明天要考試,複習課。]

蒲寧心想還挺用功的,至少沒擺爛,雖然她不知道這個複習課是個什麽勞什子玩意兒。

逢绛這頭發完,沒看到回複,塞上耳機繼續聽課,下一秒,房間門被篤篤敲了幾聲。

她眉心輕蹙了下,眉眼間帶着被打攪的不悅和不耐煩。

只不過在她走進并拉開房門前,這種情緒已經自動藏匿得無影無蹤,熟練得像是做過千八百遍,于是蒲寧看見個開門後帶着松散笑意的女孩,“有事?”

“明天不是要考試,你看這個吧,比什麽複習課有用。”蒲寧把錯題集遞過去。

這可是她的私家寶貝,卷子可以大肆被人傳閱,唯獨這個,輕易不傳播,想到這兒,小姑娘眉梢染上一絲得意,“簡單複雜綜合各類題型都有,你把這些看看,也算是有效的臨時抱佛腳。”

逢绛愣了下,翻看了幾頁,“你不用看?”

“你比我更需要。”蒲寧說。

逢绛擡眼,漆黑的眸光定在小姑娘臉上,幾秒鐘,蒲寧擔心她不接,“這本子我都看過好幾遍了,你就看着吧,不用跟我客氣。”

逢绛逆着房間暖白光站着,聽到這話她長眸淺淺彎了下,唇角松散笑意比剛才也愈發真實深刻些。

同時她把門拉開,房間徹底敞開,對小姑娘說,“其實我們可以一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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