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逢绛懶得搭理他。
上次吃溫連君做得飯, 已經忘了是什麽時候了,逢绛坐在餐桌前, 溫連君給她夾了一筷子紅燒魚肉,刺被剔得幹幹淨淨,“小绛多吃點。”
逢绛嗯了聲,猶豫了下,也說,“你也吃。”
溫連君說,“以後想吃了可以随時來。”
逢臨大大咧咧伸了下腿,心眼子粗,“就是, 要麽放假姐你就直接來這邊吃飯吧,大不了晚上我再送你回去。”
逢绛沒說什麽,逢臨大概也察覺到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滞,沒在嚷嚷着說些有的沒的,老老實實吃飯。
外面突然響起道悶雷, 緊接着豆大的雨點砸在地面上, 不多時雨幕連綿。
溫連君從書房裏拿了兩把傘, 讓逢臨送逢绛回去, 他們撐着傘剛出了家門,逢绛一頓,遠遠看見小姑娘撐着把透明傘, 也不管地上哪片有水灘,直接踩在上面小跑過來。
逢臨先笑了,“你的小同桌對你可真好。”
逢绛沒在意他說的什麽, 看着蒲寧朝她跑過來,褲腳上濺了一堆泥點子, “下雨了過來幹什麽?”
“接你啊,我怕你直接在這裏睡了,”蒲寧撇了撇嘴,瞅見了旁邊的逢臨,逢臨吊着眼梢,滿臉的吊兒郎當,“嗯?怎麽就不能在我們家睡了,這位同學你是不是忘了她是哪家的人?”
雨下的很大,風差點刮跑了蒲寧的傘,她兩只手扶着,很平靜地說,“我家的。”
“我……”逢臨被噎得滿口無言,逢绛沒忍住笑了一聲,對逢臨說,“你回家吧,我和她回去了。”
說着,逢绛順勢看了眼身後的家門口,一頓,溫連君在門檐下靜靜看着她們,表情看不出什麽情緒。
逢绛和她對視兩秒,收回視線,拉着蒲寧手腕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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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臨回到家收了傘,自動去廚房裏收拾餐具,溫連君看着他問,“小臨,媽媽問你點事。”
“啥事啊?”
“你姐姐,她在學校怎麽樣?”溫連君說,“你們不是一個班,但應該多少了解點吧,她和蒲寧關系一直都這麽好?”
逢臨說,“對啊。”
溫連君皺着眉尖,好半天才溫吞道,“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逢臨刷碗動作頓了頓,像聽到了什麽荒謬至極的話一樣,反倒笑了,“媽,你這幾年有關注過我姐嗎?”
“她初中三年換了幾所學校你有數過嗎?她在學校被別人又是怎麽議論的你又知道嗎?距離中考還有兩天她被路邊一只野貓抓傷了導致考試也受到了影響,這事你知道嗎?”逢臨說,“我沒資格說這話,但是,媽媽,是你先不要她的,現在好不容易有人去關心她了,你怎麽又能替她推掉。”
溫連君沉默着,沒說話。
她擰着眉尖,想起自己不久前不經意間看的那個一閃而過的稱呼,還是有點兒接受不了。
她是做自媒體的,稀奇古怪大風大浪什麽事兒都見過,但放在自己親女兒身上,她還是覺得不行。
更何況現在兩人還小,早戀也是不允許的。
但正如逢臨說得那樣,是她先不要她的,也沒資格去管她,溫連君也不可能就這麽放任下去。
她嘆了口氣,得好好想想這事兒該怎麽跟逢绛說,才能将影響降到最低。
……
另一邊,兩個女孩撐傘回到家,衣服多多少少都沾上點雨,老人看見她們把磕了一半的瓜子扔掉,皺着眉給她們拿了條毯子,“濕衣服脫了,蓋上暖暖。”
屋裏溫暖,兩個人外套脫掉了,穿着裏邊薄薄的T恤,躺在沙發上蓋着同一張毯子,老人還替她們掖了掖。
毯子之下,兩人肌膚相貼,濕濕涼涼的。
蒲寧抿了抿唇,指尖在毯子裏悄悄摸索着,想去勾她的手,下一秒自己的手整個被她抓了過來。
她心尖忽地一跳,下意識去瞅始作俑者,逢绛八風不動面上波瀾不驚,裏邊兒指尖相扣着,不輕不重地捏着她的指節。
悶騷啊。
蒲寧勾了勾唇。
兩人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指尖勾纏着,相互把玩了一會兒,沒多久客廳門被蒲成明打開。
蒲寧慌慌張張要把手抽出來,逢绛按着不讓她動,甚至還捏了捏她手心,帶着點兒小不滿。
“膽子好小。”逢绛勾唇說了句。
果然,蒲成明瞥了她們一眼,沒察覺到異狀,回卧室換衣服去了,蒲寧幹脆膽子大了些,屁股往她那邊挪了挪,腦袋一歪直接靠着她肩膀。
逢绛故意抖了抖,斜着眼看她,“幹嘛?”
“你身上好涼,我來暖暖,你別感冒了。”蒲寧說着,得寸進尺地使勁往她身上貼,兩條腿直接擡起來壓在她腿上。
逢绛,“……黏人精嗎你。”
“嗯,我就是。”黏人精死皮賴臉承認了。
她們保持着這個膩膩歪歪的姿勢在客廳裏呆了一會兒,直到老人回過神,讓她們去浴室洗個熱水澡,蒲寧這才慢吞吞松開,去二樓洗澡。
她出來後,看見逢绛長手長腿委屈着,側躺在地鋪上看手機。
蒲寧眨了眨眼,“今天你睡床?”
逢绛側過來看她。
“和我談戀愛受委屈了。”蒲寧真心實意冒出一句。
“……”
逢绛唇角一松,剛要說什麽,手機電話響起來了,她漫不經心看了眼來電顯示,表情一變,很認真地接起來了,“爸爸。”
蒲寧表情也是一頓,有些猝不及防。
逢绛搬來她家這麽長時間,從沒見過逢绛最親的親人,也就是她的爸爸,據說一直在非洲那塊兒做什麽生物醫療研究,工作忙得很,連電話也甚少和逢绛打幾個。
這會兒蒲寧莫名有點兒緊張,畢竟是逢绛最重要的家人。
有種,醜媳婦見家長的感覺。
逢绛大概也察覺到,眼尾很輕地彎了下,擡手,邊應着那邊逢楊的話,邊招手讓她過來。
蒲寧猶豫了一秒,走到了旁邊。
“對了,成明有個女兒跟你差不多大,你倆相處怎麽樣?”逢楊聲音溫潤,“那個姑娘爸爸過年前見過,特別文靜乖巧,學習也好,正好跟你互補。”
逢绛松懶道,“為什麽是跟我互補?”
“改改你那個孤僻性格,女孩子就要陽光一點兒。”
蒲寧木頭似的杵在旁邊,逢绛拽了拽她手腕,試圖讓她坐下來聽,結果蒲寧也不知道在走神還是怎麽着,被她一扯,沒什麽骨頭似的直接坐了下來,坐到她腿上。
逢绛,“……嗯,确實很陽光。”
蒲寧也回過神來了,不輕不重捏了下她。
逢楊打來電話關心幾句,蒲寧雖然全程沒說話,但是肉眼可見逢绛在她爸爸面前很乖,叛逆冰冷的情緒會盡數收起來,斂起所有鋒芒。
“叔叔對你好不好?”她無聊似的問。
逢绛洗好澡,依舊雷打不動在地鋪上,“挺好的,我爸是全世界對我最好的人。”
蒲寧語氣酸溜溜的,“你女朋友呢?”
“……我女朋友讓我睡地鋪啊,”逢绛嘆了口氣,語氣半撩不吊的,“以後住一塊了我都不一定有床睡,算了,就這麽将就着過吧。”
“……”
蒲寧挪了挪,拍拍旁邊的空位置,意思很明顯。
半分鐘後,逢绛才慢慢悠悠站起來,表情像個寧死不屈的女戰士,反複确認,“真想好了啊?”
蒲寧翻了個身子背對她,“……愛來不來。”
下一秒,她旁邊有窸窸窣窣細微動靜,緊接着床很輕微的陷了陷,逢绛沒刻意和她貼着,保持着兩個拳頭的距離,只給自己留了點被邊,勾了勾唇,“好吧,我今晚吃點兒虧也不是不可以。”
“……”
得寸進尺了還。
蒲寧以前怎麽沒發現她怎麽這麽貧。
當晚雨點急促,暴雨如注,空氣也跟着濕冷起來,蒲寧翻過身來,也不知道逢绛為什麽在床上睡覺不帶她的被子上來,只能迷迷糊糊地不停把自己被子往她那邊扯。
人也跟着往她那邊靠。
直到後半夜的某個瞬間,她感覺自己被細瘦有力的手臂一攬,整個人撲進了清香溫暖的懷裏,她才終于安分下來,老老實實睡覺。
于是隔日大早上,她醒來後對上的是逢绛近在遲尺的下巴尖兒。
蒲寧只盯着看了一秒,然後下意識去看自己的手,沒放在什麽不該放的地方,她松了口氣,這才認認真真欣賞自己女朋友的睡顏。
逢绛睫毛很長,肌膚膩白,她似乎睡得不怎麽安穩,眉尖是輕微蹙着的。
之前蒲寧沒注意,現在細細想起來,她似乎睡覺一直不怎麽安穩,有的時候還會做噩夢突然半夜驚醒過來。
蒲寧擡了擡身子,指尖給她揉了揉眉眼,逢绛睡眠很輕,稍微一點兒動靜就能把她吵醒,“……醒了?”
她嗓音裏有殘存的倦意。
蒲寧,“你做夢了?”
逢绛閉了閉眼,再睜開,輕啞地嗯了一聲,“夢見爸爸回來了,他要帶我走。”
蒲寧,“那你呢,你怎麽回答的?”
“我說……我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像以前那樣說走就走了,至少得先征得女朋友同意,不然她兇得很,估計會把我腿打斷。”
她剛醒來聲音調子都軟,莫名顯得乖。
蒲寧挑眉,“有這個覺悟就行。”
但蒲寧也沒想到,逢绛一語成谶。
那段時間她一直忙得頭昏颠倒,在物理數學雙科競賽上下着死功夫,兩科競賽都過了初賽,這個競賽不是小打小鬧的那種,賽出成績可以拿個市三好等等這種名額,運氣好的直接被各大高校賞識并獲得保送機會。
蒲寧物理複賽被刷了,數學卻成功進了決賽,拿到成績那一刻她欣喜若狂,下意識去找逢绛。
那會兒逢绛剛從畫室裏出來,拿着用完的顏料盤準備去清洗,她今天還恰好穿了件白色衛衣,整件衣服上粘上了各色顏料,乍一看上去還挺有藝術氣息。
逢绛擡眼,就看見小姑娘朝她小跑過來。
她下意識垂手把盤子放在地上,然後擡手穩穩抱住了蹦到她身上的人,颠了颠,笑,“我身上一堆顏料,不怕弄髒衣服?”
蒲寧,“沒關系,我數學進決賽了。”
逢绛點頭,“很棒。”
忽然,蒲寧餘光注意到了什麽,從逢绛身上下來了,逢绛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整個人頓了頓。
戴着細邊金絲眼鏡的男人站在樓梯扶手邊,穿着板正合身的白色襯衫和西裝褲,眉眼和逢绛有五六分相像,溫潤如風。
逢绛看着他,半晌道,“爸爸。”
逢楊點點頭,指尖習慣性推了下眼鏡,笑着說,“年輕人真有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