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第抓誰的奸?

◇ 第32章 抓誰的奸?

紅色的尾燈一個剎車停在墓園外。

司機看向後座面色沉靜的男人,心裏直哆嗦,後背都在發涼,涔涔冒冷汗。

哪個正常人三更半夜來墓地啊,怕不是個活鬼?

他要早知道導航裏的定位是墓地,他就是踹也要把人踹下去。

“先、先生,就在這裏下嗎?”

“就這裏吧,謝謝。”

紀流超原價給他付了錢,在司機滿臉僵硬的注視下推門下車。

風在夜晚穿行,樹葉沙沙地響,像靜谧無聲的歡迎儀式。

這裏是嘉林市最大的墓園,數不清裏面埋葬了多少生靈。高大的松樹毫無規律地駐守在四周,游刃有餘地監視每一個踏進這裏的人。

墓園晚上有少數照明燈亮着,微光閃爍,也不至于看不清路。

紀流沿最高層的石子路往裏走,留意到腳邊墓碑前的雛菊倒了,他便順勢彎腰将其扶正。

花束凋零得所剩無幾,只有幾片枯葉随着他的動作掉下來。就好像生者與死者間留下的溫情,總有一天會被時間磨滅,到時候這裏也不會再出現新的雛菊。

紀流又往前走了一段,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來。

碑位上的名字寫着“紀宏義”——是他的爸爸。

他爸媽當年的後事全是他們那幫隊員全權負責,特意選了當時墓園裏最好的位置。墓碑跟前還用土蓋了一個小堆,無名無姓,但紀流知道是給他媽媽楊妃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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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妃文失蹤至今沒有音訊,二十一年了,兇多吉少是衆人都默認的事。只是找不到屍體沒法确認死亡,自然也就抱有一絲希望,不願意建碑。

忌日那天紀流被董麗的案子臨時召回警局,一直忙到現在才有時間過來看看。他不想大白天光明正大地過來讓人擔心自己,還得操心自己的情緒,所以就劍走偏鋒挑了這麽個時間點。

可惜淩晨花店沒開門,他這次是空手而來,只打算安靜坐一會兒就走。

他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去年,墓碑上紀宏義的照片已經跟他記憶裏的爸爸不一樣了,時間太久了。

紀流點了兩支煙插在邊上,随意找了個幹淨的位置坐下。煙頭被風吹着緩緩燃燒,就當是他爸媽陪他一起抽的。

“這次沒帶東西,下次來再給你們補上。”紀流坐着也沒事,撿了兩根樹葉在地上塗塗畫畫,“最近剛結束一起案子,有頭沒尾的,呈交上去的報告是結案了,但我感覺沒我們看見的那麽簡單。”

“死者也在關注你們當年的案子,我剛開始認為她或許是單純好奇,但後面我覺得她一定知道什麽我們不清楚的事。”

“反正一堆東西亂七八糟的,煩得很。”

他說着嘆了口氣,只有在他爸媽面前,他語氣才少了點平日裏的沉穩懂事,更像是在跟父母抱怨工作太累。

“但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我都會繼續查下去,至少能給你們一個交代。”晚風吹在身上抵消了一部分夏季的燥熱,紀流解開胸前的扣子透氣,“其他也沒什麽了。”

“過段時間是警隊大比武,比完了準備跟小尋出去放兩天假,他說想陪我出去過生日。”

“還有葉涸,他最近身體狀況不算特別穩定,你們多給他祈祈福。”

他稍微頓了頓,望着地面上的雜草出神,許久後才又道:“我前段時間……做了個腦子一熱的決定。你們以前總說做事要多想多思考再下定論,我就違背了這一次,不知道結果怎麽樣。”

希望是好的,但如果不是,他也不強求了。

墓前的煙燃了一大半,薄煙在半空中如同水墨畫上的墨跡漸漸暈染開。

紀流一貫沒什麽跟人傾述的習慣,無論大事小事,能扛就自己扛,抗不了就想別的辦法解決,總歸不會把麻煩問題抛給其他人。

他對自己父母的印象近乎沒有,唯一能記住的一些日常往事也随着長大慢慢淡忘。所以他心裏其實并沒有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更多的像是鈍刀子割肉,割久了也就習慣了,反倒把這點難受變成了一種執念。

等煙燃完,他撐着膝蓋站起來。腳邊是自己剛剛無意識的塗畫,樹枝在泥土上畫了三個火柴人,兩個大人中間帶一個小孩。

紀流自己都不知道剛剛無知無覺地畫了什麽,低頭看了陣,原地站定了許久,才緩緩蹲下去把圖樣撫平。

墓園沒有巡邏的安保隊,寂靜得像一副沉睡着但不那麽美麗的畫卷。

紀流從包裏拿出之前陳斐給他的那本董麗日記,不知道是不是累的,他這段時間總覺得頭疼得很,看了眼隊裏早上會議的內容,雷聲大雨點小,說着多重要不能缺席,但其實也都是些老生常談的話題。

他想了想,便跟趙局請了假。

又待了半小時他才叫車回去,臨走前還填了幹淨的土把他媽媽的小土堆重新修建一遍。

等他背影消失在拐角後,躲在松樹下的程間尋才慢慢走出來。

大片的陰影落在他身上,像把他整個人都卷入黑暗當中。

他原本以為紀流大半夜出門是要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壞事,他甚至連紀流要深夜跟什麽重要的人見面都想過,卻唯獨沒想過他竟然是來墓地。

那還不如去幹壞事呢,起碼心裏還好受點,程間尋想。

他知道紀宏墓地的位置,他雖然對紀宏義沒有一點印象,但從他爸媽嘴裏也知道是個風趣又樂觀的人。他看過紀宏義的照片,紀流跟他長得很像,但眉眼間又比他英挺一點。

一路跟個變态似的尾随過來,程間尋知道紀流什麽都沒帶,四周看了看,從路邊裏扯了幾朵野花,撿了幾根草随意打上蝴蝶結拿去紀宏義墓前。

紀流沒帶,他總得替他補上。

“叔叔你先将就着看啊,改天來了再給你帶好的。”

野花好歹也是花嘛,四舍五入一下也能看過眼,總比什麽都沒有強。

月光穿過樹梢在程間尋身邊留下一片光影,給人吓一跳,抖了抖掌心的雜草,趕緊四周掃視着:“我說叔叔這個點您就別顯靈了,怪吓人的,您保佑我哥一切順順利利就行,我這次來太草率了,下次一定給你帶好酒啊。”

他邊說還邊拜了兩下,又壯膽似的多說了幾句,把紀流最近這段時間大大小小他知道的事都交代幹淨,讓老人家放心後才走。

但素來寂靜的墓園,今天仿佛格外熱鬧。

他前腳剛離開,後腳碑位面前就又站了一道身影。

來人緩緩把手裏的玫瑰輕放在墓前,月光透過稀疏的雲層曬在那身風衣上,身形看着有些瘦弱。

與此同時,市中心的高檔小區裏,趙局正摟着趙夫人酣睡,放在床頭上的手機卻突然彈出一條新短信。

清晨的嘉林市又下了一場小雨。

紀流回警局的時候衆人已經開完早會了,經過廁所時他餘光掃見一個熟悉的人影,人都走遠了又倒回去,一看才發現是正拿着拖把跟廁所作鬥争的程間尋。

然而程大清潔工哪裏是在拖地,人坐在馬紮上,頭擱在牆上,人都困得半死不活,乍一看好像上輩子是困死的。

程間尋聽到動靜睜眼,從鏡子裏看到他,沒好氣地打了個哈欠,整個人從頭到腳散發着一種強烈的郁悶。

“你怎麽現在才來啊,不是說早會不準遲到嗎?只需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是吧?”

他昨晚從墓園回來都已經快六點了,早上開會實在困得不行,被怒氣值爆表的趙局吹胡子瞪眼趕了出來,罰光榮地掃廁所一周。

“臨時有點事跟趙局請了假。”紀流避重就輕地說道,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怎麽回事,眼底有些忍不住的笑意,“被罰了多久?”

“一周。”

程間尋看了眼四周無人,動作熟練地湊上前抱大腿:“哥,你快去讓趙局那個老頭把我放了,這人來人往的被看見了我多尴尬,我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顧問。”

紀流把他肩上的垃圾碎拍掉:“誰讓你總惹他生氣。”

“是那老頭氣性太小!”

紀流看他雙眼皮折皺都困出來了,下意識看了眼時間:“你昨晚幾點睡的?”

他起來的時候是三點多,走之前還看了眼程間尋睡得正熟,按理來說不至于困成這樣吧。

程間尋的睡眠質量好得不行,去年有次輕微地震,紀流剛好出差不在家,還是後來金蓉跟他繪聲繪色描述的。

那時候躺在床上都能感到震感,城區廣播也讓居民趕緊下樓到空曠場所避險,程家老兩口着急忙慌地跑出來,人都跟上大部隊了才發現自家兒子丢了。

緊趕慢趕地跑回去發現程間尋還躺在床上睡覺,被金蓉喊醒的時候甚至翻了個身讓她大晚上別吵。

紀流朝他擡擡下巴讓人說話,程間尋當然不能說自己跟蹤他去了墓園,随口打馬虎眼:“昨晚睡眠質量不行,半夜老醒,還做了個去捉奸的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紀流聞言看向他:“捉誰的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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