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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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侯府周氏管的嚴, 許宜華根本不敢做什麽, 尤其是聽說周氏似乎要将她嫁入陳家, 更是在家坐不住了,費勁心思找了孫師傅, 才有了如今出門的機會, 自然是想拼命的抓緊機會。
許顏華則難免憊懶許多,酬詩會對她基本沒什麽吸引力,而且她自己也不是不會作詩, 但是奈何周氏和勇毅侯為了那點虛名,強令她用劉夫子提前做好的詩句, 所以許顏華實在覺得沒勁。
馬車駛進了女學外面的大街,許宜華看着許顏華随意将劉夫子提前做好的詩句翻閱了幾下, 又随手放入袖帶裏, 一路上都沉默的她突然開口道。
“你也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這句似感嘆似充滿惡意的話,讓許顏華禁不住挑好了眉梢。
“哦……”
她長長的拖了一句長腔,也不強辯,更是連點反應都沒有,一副“你說的都對, 但是那又怎麽樣”的态度, 反而讓許宜華更是暗惱不已, 一副被羞辱了的樣子。
許顏華根本不屑和她說什麽,就讓她這麽以為吧。
當初她剛回侯府時是什麽情況,許宜華八成是忘記了,也是, 那時候她還是周氏的心肝小寶貝,還沉浸在侯府大姑娘的角色中難以自拔呢。
人都是這樣,一帆風順時永遠不及逆境時來的刻骨銘心,就如許宜華永遠看不到許顏華走到今天是經過了多少努力,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壓下許宜華的先入為主,把她摁在适合她的位置上瑟瑟發抖。
許宜華只看到了自己的地位慢慢落後,只看到了自己在意的東西如指間流沙,恨不得只盼着別人更不好了自己才好。
車廂內再度靜默了一刻後,許宜華看着許顏華慢慢的露出一個不太明顯的微笑。
就像許顏華看不得她的惺惺作态,她也同樣看不得許顏華的粗糙直接,全靠着一腔孤勇往前闖。
許宜華記得小時候教養嬷嬷呂嬷嬷曾經和她說過,靠着運氣站不穩一輩子,想獲得什麽身份,就得有在這個位置上立得住的能耐。
所以她從不松懈,秉承着技多不壓身的原則,只要是她能夠接觸到的本事都用心的學,每一樣都要拿的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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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知道了父母的心意後,也乖巧的努力跟得上四皇子前進的步子,以溫柔靈惠做網,捕捉到了四皇子不多的耐心和溫柔。
以後的路還長着呢,她總有一天要讓許顏華明白,她用了十幾年的心力熬出來的本事,絕對會讓她後悔今日的輕慢羞辱。
從馬車上下來後,許宜華背脊挺得筆直,很快的離開了,許顏華也自顧自的去找自己的朋友。
很快的,許顏華就見識到了傳言的威力,一路上只要認識她的夫人小姐,都難免側目。
“呦,這不是傳言要做娘娘的那個嗎?我還納悶呢,前個兒怿國公訂婚,這新的國公夫人竟不是你嗎?白送了香囊,國公夫人都做不得了,還想着做娘娘?”
“幹脆做夢比較快吧?”
許顏華不用轉身,就知道背後說話這般刻薄的人必定是王懷夏無疑了。
女學最後一年,王懷夏如今也不是新入學的黑胖子了,瘦了下來,臉上的粉也撲的和刷過的牆一樣。
“這是哪位啊?我認識她嗎?臉裹在面粉裏滾這麽厚,一會兒是要下油鍋炸?”
許顏華早就做好女學放假回來,一定會被冷嘲熱諷的準備了,所以只管自顧自的和身邊的程清涵說話,不比王懷夏話裏的嘲意更少。
程清涵被她的話逗得縮着肩膀笑起來,頭上的珠釵都一抖一抖的。
王懷夏氣的撲了厚厚的粉臉上都透出了一絲粉意,但是多年兩人對立,她也知道許顏華不是幾句話就能打擊到的,啐了一句“沒羞沒臊的東西”,就氣哼哼地扭頭而去。
“別說話了,粉掉了一地,臉都裂開了……我一直好奇,王家專門請了刷牆的粉匠來每日幫你臉上抹粉的嗎?”
許顏華在王懷夏背後裏又補了一句,也拉着程清涵往相反方向走去。
“你還,好,吧?”
程清涵依然有點結巴,一字一頓的慢慢問着。
“嗯,沒事兒,我能有什麽呀!”
許顏華不在意的晃了晃頭上寶石燒藍的華盛,陽光下配着黛眉朱唇,面似芙蓉,雙眸熠熠生輝,更顯得生氣勃勃。
落入遠處站在二樓的欄杆邊俯視着她的人眼中,一颦一笑都恨不得入畫珍藏。
許顏華和程清涵一道說了會兒話,程清涵的眼神突然飄了下,許顏華順着她的目光一望,附近有位穿着藍色儒衫,身形略顯瘦削的男子,正有些局促的望着她們。
稍微一想,許顏華就知道那必然是程清涵的未婚夫了,大概準小夫妻們想趁着酬詩會親近一二,她可能正打擾了人家。
“那,我,過去了……”
程清涵看到許顏華“原來如此的眼神”,羞的耳朵也不由得跟着熱了起來,不自在的扶了一下鬓角,但是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告別許顏華,擡腳走過去了。
看起來程清涵和陳家六郎似乎感情頗佳的樣子,許顏華看着兩人在樹下隔了一段距離并肩而立的背影,只覺得格外的美好,嘴角不由的噙了一抹笑意。
如今她的同齡人差不多也都花落別家了,許顏華縱然不在意,也難免有些感懷自身。
這輩子她原就也不曾期待什麽愛情,只求一段細水長流的穩定關系,平淡安穩的過好自己的日子。
但是想想骨笛作為禮物的那位驚悚又莫測的表哥,還有莫名認定了她,不停的以自己的方式對她好的六皇子,似乎哪一個都不太符合她這樣的預期。
許顏華想到自己,難免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轉頭繼續向着前方走去,這時突然看到了前面和三五年輕的族內郎君一同來看酬詩會的周澄。
周澄身着流雲織錦的玄色官員常服,漆黑如鴉羽的長發挽在腦後,帶着一頂白玉冠,容顏如玉,廣袖翩翩,清冽俊美的如雪山下走來的神祈。
路過的年紀小些的小娘子,縱然不好意思駐足,也不由自主的放慢腳步紅着臉偷望。
對于周遭的美人眷顧似乎毫無知覺,周澄意态說不盡的潇灑風流,看到許顏華後停下了與身邊人說話,側傾着身子,只是一雙眼熾熱又深沉的望着許顏華,對着她輕輕颔首。
許顏華被他蟄人般的目光盯着,猛的打了個激靈般,後脖頸起了密密一層雞皮疙瘩。
不知為何邪的很,自從周澄從已經回來,徹底的站了起來後,哪怕他表面收斂的和常人一般,甚至外貌上還占了鐘靈毓秀的先天優勢,許顏華仍然感覺周澄眼睛裏帶着的東西,比過去還要令人不安,似乎如一簇搖搖欲墜的燭火,随時都可能被黑暗吞噬。
對着周澄笑了一下,許顏華腳下一頓,堅定的改道,轉而向另一邊走去,無意中一擡頭,遠處雕梁畫棟的紅漆小樓上,兩手扶着木質欄杆的紅衣少年也在看着自己,一雙眼睛璀璨如揉碎的星光。
許顏華沒想到六皇子竟也來了,同樣目光灼灼的往她身上紮,真可謂是前有狼後有虎,一時之間腿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挪動才好了。
并且許是不滿許顏華方才對着周澄微笑,劉昭熙一張清貴俊朗的臉上,總有點陰郁的感覺。
“顏姐兒,你怎麽在那裏啊,快過來,詩會快要開始了。”
這時離了老遠的人群中,趙帛蓉眼尖的發現了許顏華,獨自跑過來招呼着她過去。
許顏華像被搭救了一樣,立即送了口氣,挽着趙帛蓉的胳膊和她一起走了,眼睛丁點都不敢亂瞄的,只管看着前面的路。
劉昭熙看着許顏華逃也似的避開了自己,有些失笑,同時與周澄的目光交彙了一瞬,仿佛能閃出火花來,又彼此若無其事的同時移開眼睛。
“呵……”
認出了周澄身邊的人裏有周家四郎,周四郎的妻子正是吳國公的嫡幼女,劉昭熙輕蔑的一笑。
一奴不侍二主,在其他人眼裏周澄鐵杆定釘的是他的人,便真的反水誰人又敢再信,若周澄只有這點本事,那才是讓人失望呢。
許顏華從兩人夾擊的視線對峙中成功脫身,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站在人群深處,依然有點心神不定,絲毫不敢再東張西望。
賞花席坐滿了圍觀的人,作為評判的宗室公主和名流貴婦們也都一齊坐在珠簾後面。
酬詩會照例由詩社的社長開題,自然是由許宜華揭開了封着的竹簡,上面由女學的掌事用朱紅的筆墨寫着此次酬詩會的詩文主題。
随後作為女學史上任社長時間最長的人,卸任前許宜華最後再次站在了衆人目光的最熱處,華容婀娜,清姿出塵,率先開始動筆。
其他人則是随意,可以互相讨論一下或者沉思一會兒,在半個時辰後統一收筆,許顏華看着高懸的題目,“流花”二字正思索着,突然站在她身邊的一個小娘子打翻了手邊的茶盞,浸濕了她的衣袖。
“真是對不住啊,許家姐姐,快叫我看看。”
本來許顏華不打算在意,準備趕緊寫完了再出去換衣服,沒想到那個眼睛圓圓的小娘子卻手忙腳亂的拉着她的衣袖用帕子擦着,被她一拽,許顏華寬松的袖袋裏掉出了幾張紙箋。
“咦?這是什麽?”
因紙箋落在一位穿綠色裙子的小娘子腳下,她原本就沒什麽思路作詩,索性低頭把腳下的紙頁撿了起來,一眼瞥見了上面的東西。
許顏華若此時還不知道她們的意圖也未免太遲鈍了些,看着王懷夏飛快的也湊過去要看那紙頁,許顏華輕飄飄的看了一眼已經停下筆的許宜華,好整以暇的袖手站着,不慌不忙的似乎在看別人的熱鬧。
幾位湊過去圍觀許顏華掉在地上的紙片的小娘子們看到了內容,臉色都有些不對起來。
“幾位,若是看完了,可否把東西還給我?”
待王懷夏不可抑制的漏出失望的表情後,許顏華安然的問着。
最初撿到紙頁的小娘子尴尬的把東西還給了許顏華,許顏華重新在袖袋裏收好後,才對着身邊打翻了茶水的小娘子幽幽道,“詩做不出來也沒人笑話,何必急成這樣呢。”
感覺到珠簾後面的人眼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那位眼睛圓圓的小娘子頓時眼睛有些紅起來,更加的手足無措了。
那人後面似乎被影響到心态,考慮了許久也沒有思路,卡着最後收上詩文的時間寫下了最後一筆。
許顏華難得狀态極佳的寫完一首詩,發揮超長的完成任務,擱下筆等着侍女收了詩文,就帶着丫鬟去了偏廳更衣。
櫻桃她們幾乎日日都在馬車上多帶一套衣服,眼下正好用到,飛快的回去取了更換的衣裙來。
許顏華換好衣服,剛從屏風裏走出來,要讓櫻桃進去收拾時,就看到劉昭熙不知道何時已經進了來。
“櫻桃呢?這是女眷更衣的內室,殿下難道不知道非禮勿視嗎?”
許顏華皺起了眉頭,劉昭熙已經不是昔日那個精致俊秀的男童了,已經長成了風華正好的英俊少年,并且比大多數同齡人個子都要高些。
“再沒有比我更守禮的人了,我這不好好地站在外面等着你嗎?還是顏姐姐想讓我再進去一點?……”
劉昭熙已經比許顏華高了半個頭,聲音不複兒時的清亮,變得有些低沉,只往前邁了一步,身影就将許顏華蓋在了自己身子投下的陰影裏,略低頭神情狡黠的對着她眨眼道。
許顏華徹底的服了劉昭熙神出鬼沒,不知不覺間,拜劉昭熙越來越暧昧的語态,她如今已經徹底的對劉昭熙改變了态度,不能再把他當過去那個讨人喜歡又會撩的小男孩了,而是更加有侵略性的,即将長成的男人。
“站遠點就行,我又不聾,你說話我能聽到。”
許顏華覺得劉昭熙方才像是在她耳朵邊說話一般,熱氣熏的耳廓都有些癢癢的,忍不住掐了一把他肌膚嫩滑的臉,迫使他頭往一邊轉。
劉昭熙也不見惱,反手抓着她的手,将人轉了半個圈背靠入自己的懷中,另一只手則靈巧的從許顏華的右手裏握着的紙頁拿到了自己手裏。
“裏面到底寫了什麽?”
全程看過了方才的那一幕後,劉昭熙對紙片的內容不禁十分好奇起來。
“你确定要看?那就看吧……”
許顏華被他半禁锢在溫熱的懷裏,後背貼着少年骨骼堅硬的胸膛,感覺劉昭熙尖尖的下颚擱在自己頭頂上,說話時不輕不重的頂着她的腦袋。
鼻息間都是他身上清冽如竹的氣息,許顏華莫名的渾身不自在,于是右腳一個用力,踩在了劉昭熙的腳背上,脫身後與他保持着安全的距離,随口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來自永遠早睡不了,天天都是卡姿蘭黑眼圈的二狗。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