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86
許顏華在騎禦課的馬是舅舅送的一匹溫和的棗紅馬, 起名叫紅豆, 因那時許顏華在周家的小校場跟着師傅練, 那馬剛被送到許顏華裏時,才六個月大, 長得也是一副大眼睛的甜美樣子, 因為是給閨閣小姐用的,所以又是經過嚴格訓練的。
如今棗紅馬已經六歲了,多年來和許顏華的默契自然是滿分的, 就連趙帛蓉都眼紅許顏華的紅豆,騎禦課上時常想和許顏華換馬騎。
所以許顏華穿好騎射服騎馬前照例拍了拍馬的脖子時, 但是紅豆卻不斷地噴鼻息,前蹄在地上刨了刨, 有點不安的樣子。
許顏華以為她是許久沒有下場跑了, 所以有些興奮,就沒有在意,盡管感覺心裏有那麽點稍微不對勁兒,只是沒有放在心上。
結果就是輪到她下場後,在圍場風馳電掣的跑了起來時, 風聲在耳朵旁呼呼的略過, 結果跑到一半時紅豆突然越發暴躁起來, 毫無預兆的表現出受驚了一般,不受控制的嘶嘶地亂叫。
間或兩只前蹄騰空,整個馬都立起來,看起來極為驚險。
許顏華一瞬間冷汗浸濕了後背, 甚至都能聽到圍場外面圍觀的人都慌了神,有尖叫聲,許顏華也顧不得這是考核了,反正她已經達到兩個優秀兩個合格了,這門放棄了也不影響結業。
于是她趕緊試圖勒住馬缰繩,但是紅豆不僅沒有安靜下來,反而越發撒開四蹄飛奔起來。
許顏華試着用過去師傅教導的法子,有節奏的拉扯着缰繩,口裏噓噓的安撫着,讓紅豆鎮定下來,減慢速度。但是紅豆卻越加暴躁,把背上的許顏華差點掀下馬去。
紅豆似乎是急于甩下自己身上的人,不斷地前蹄騰空,立即又落下來,擡起後蹄,尥起了蹶子。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如今,許顏華都從未遇到過馬失控的狀況。
騎馬要麽是在周家有師傅看顧,要麽是在女學和太學公用的這個小圍場,也有騎禦課的師傅看着,平日她們打馬球時也從來沒出過亂子,姑娘們騎的馬全部都是精挑細選過的脾氣最溫和不過的馬,都經過嚴格訓練。
現在遇上了從沒有過的驚險狀況,不知為什麽紅豆突然發了瘋似的不受控制,難得她此時還能鎮定得住,什麽也都來不及想了,只能憑借本能緊緊抓着馬缰繩,兩腿夾緊馬肚子,腦子中就兩個念頭:不能被甩下去,還有就是想辦法讓馬停下來。
甚至直到這個時候,許顏華都認為她是可以制住紅豆的,也想不明白為何好好的馬下了場就突然這樣,明明附近沒有什麽異樣的狀況,前面幾個人騎馬的時候也都好好的。
然而不論許顏華用什麽辦法,紅豆卻像瘋了一樣,沒頭沒腦的亂竄,亂跳。
這時圍場的騎禦課師傅也騎了一匹馬追了過來,試着打呼哨,但是紅豆此時的狀态已經完全的不受控制了,師傅也沒有辦法接近,只能急的在後面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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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顏華牢牢的伏在馬背上,抓住缰繩的手已經被磨破了,疼的麻木起來,努力過後依舊控制不住,她已經放棄了用缰繩讓紅豆停下,找了一個紅豆又高揚起前蹄的機會,她一把抱住了馬的脖子。
這動作極為驚險,連身後的騎射師傅都倒抽了一口冷氣,圍場外看到這個突發狀況的女學生們,都跟着驚叫連連。
“不行就跳馬吧……”
師傅喊着,眼見着越來越危險了,也顧不得別的了,盡力靠近驚了的馬,生怕到時候出現更嚴重的後果,畢竟許顏華出身不凡,真要出了事可沒法交代的。
許顏華也在衡量,是跳馬摔斷腿好,還是等着紅豆把她颠下馬摔斷脖子好。
若是在現代,斷腿也不要緊,養上半年又活蹦亂跳了,可是大秦的醫療條件太不讓人放心了,之前皇室裏還有個現成的三皇子做例子,那位可不就是小時候從馬上掉下來,從此就成了跛子一直沒法恢複嗎?
經過紅豆又幾個激烈的沖刺和高揚前蹄,許顏華已經漸漸抱不住馬脖子了,整個胳膊都要脫力了,她衡量着騎禦課吳師傅的距離,有些不好控制,只怕吳師傅到時候不僅拉不住她,萬一她的馬再踩到自己。
“別分心。”
就在許顏華的腦子都有些發木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後面傳來沉穩的男聲。
她也不敢回頭看,只能用盡全身力氣繼續抱着馬脖子,随後身後傳來奇異的風聲,有個灰衣人從馬後急奔幾步跑到馬前,速度已是極快了,突然往前一撲,穩穩的伸出兩臂鉗制住了馬頭,硬生生的将紅豆按在了地上。
許顏華只覺得身子一歪,她立即兩腿發力,在馬背快要接近地面時,迅速的一個打滾,從馬背上滾了下來。
因為姿勢得當,許顏華落在圍場的泥地上時只覺得本就受傷的掌心有幾處擦傷,側臉蹭在地上,呼吸着泥土的味道,她這才放松下來。
“許姑娘,怎麽樣?”
吳師傅也從馬上下來,飛奔過去看着許顏華,迅速的活動着着她的手腕腳腕,生怕她身上有哪處骨折。
“我沒事。”
許顏華擺擺手,想讓師傅放心,但是不知道為何,感覺吳師傅表情看起來更加凝重了。
這時候許顏華帶的丫鬟已經從身後趕了過來,看着櫻桃緊張的臉色發白,至今還在簌簌發抖的腿軟樣子,看起來也用不上了,在女子中,吳師傅算是孔武有力的了,她制止許顏華要自己起來的動作,将她直接抱了起來。
有助教可能已經從女學生們嘴裏知道了圍場發生事故,吳師傅抱着許顏華走出圍場,就有人擡來了軟轎,許顏華被擡到了最近的一間清淨室內裏。
直到櫻桃抖抖索索的給許顏華擦幹淨臉,她自己才意識到原來是臉摔到地上時蹭破了鼻子,側臉也被小石子刮了一些傷口,看起來似乎真的有點吓人。
“大,大姑娘,您可吓死我了!”
看着許顏華确實再沒別的大傷口,櫻桃不停的抹着眼淚。
“別說你了,我也沒想到的。方才那個按住了驚馬的灰衣人是誰啊?你知道嗎?”
之前許顏華想的最好的也不過就是摔斷腿,如今只是摔破了鼻子,簡直意外之喜了,她拉着櫻桃的袖口問着。
“不知道從哪裏就突然出現了,好神啊,那麽大的一匹馬直接按倒在地上了,是不是女學裏的師傅啊……”
櫻桃全程圍觀了許顏華驚馬的事,但是仔細一回想,真的就不知道灰衣人到底從哪裏冒出來的,似乎一轉眼的功夫,就已經到了那裏。
許顏華卻不覺得女學裏有這樣的人,再說一般女學的全部教員都是女子,這個灰衣男子能教哪門課。
女學裏也有坐館的大夫,長着白胡子的老頭呼哧呼哧的被請進來,以為許顏華發生了什麽事故,結果仔細一診治,一點問題都沒有。
最後身上那些細小的傷口,大夫開了一罐子藥膏,囑咐櫻桃拿溫水幫許顏華洗淨傷口後抹上,最嚴重的手心處的傷口,三天以後就能結痂了。
櫻桃千恩萬謝的把大夫送了出去,這時女學的掌谕也過來了,問明白了當時的所有狀況後,向許顏華保證,會好好幫忙查明到底紅豆發生了什麽才驚馬。
女學能開辦雖然有官方的背景,但若是連安全都保證不了,将來勳貴和世家的小娘子們的家人恐怕都不會支持孩子再上騎射課了,所以掌谕很重視這場事故。
等掌谕一走,許顏華也皺眉思索着,除非紅豆是被牽出來之前就有了問題,不然圍場中她根本沒發現有異狀。
生死面前無小事,剛經歷了一場生死關,許顏華此時看着床帳的眼神極冷,若此事真的不是意外,有人如此欺負到她的頭上,那她可要不客氣了。
等許顏華休息了一陣後,因她無故發生了意外,掌谕便特許她提前回家休養。
只是等馬車剛駛出女學前面的大街,就有人攔了下來,許顏華只聽到前面的車夫剛嚷了半句,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随即車廂的門簾一閃,一個玄衣的人影進來。
“你怎麽來了?”
許顏華看着劉昭熙帶着一身大熱天能把人凍僵的寒氣,一進來就左右看着她,似乎生怕她身上哪裏缺了零件。
“你沒事吧?那些該死的東西!”
看着許顏華真的是完整的,劉昭熙這才松了一口氣,随即整張面容都有些猙獰,攥着拳頭用力打了一下車壁。
“好了,繼續走吧。”
許顏華從車窗掀起簾子,招呼着車夫繼續趕車。
只是她錯眼一看,不知何時,環繞着馬車四周的,自己帶的侯府侍衛們已經不見了,馬車周邊全部都換成了臉面陌生的侍衛,似乎是劉昭熙帶來的。
“你放心,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了。”
劉昭熙輕輕地拉過許顏華塗了藥膏的手,看着掌心裏的擦痕,心痛的不行,說話時眼睛裏都帶着血絲。
之前他雖然和許顏華約好了結業後碰面,但還是忍不住,今日也偷偷出現了,因而全程在圍場外看到了今日的險況,看的頭皮發麻,幾欲沖過去,幸好阿貍趕到下場後,很快的控制住了瘋馬。
“今天的事不是意外吧?”
許顏華也顧不得原本對劉昭熙的些許想法了,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問。
看到劉昭熙後,許顏華就覺得灰衣人一定是他的人,八成今日他也在場,頓時有些慶幸起來,好歹抱住一條命。
她根本不信一向乖巧的紅豆會無故就失控驚馬,将自己陷于險地。
比起許顏華這邊的人手去打探,劉昭熙自然早已經先她一步查出了問題所在,和許顏華細細的解釋道。
原來等阿貍控制住瘋馬時,用了巧勁在馬身上四處一打探,随即發現這匹棗紅馬的四個馬蹄都深深的紮進了幾根鐵釘,馬蹄每往前跑動一步,都刺得更深直到肉裏,這馬已經算是能忍了,堅持到一半時才徹底痛的受不了,發了狂。
原本馬蹄周邊都牢牢的訂上了馬蹄鐵,不是人為的話,根本不會出現這種狀況,在阿貍發現的時候,鐵釘已經紮的很深了,若不是他的眼神特別利,一片血肉模糊中尋常人都發覺不了。
這種手段可謂是陰損至極了,若不是阿貍有功夫,今日許顏華必定非死即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