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溫淮陰出城後,愈發堅信心中所疑。
“當真奇怪,”他低聲自語,眉頭緊鎖,“這些腐屍,平日裏見人便撲,今日卻為何如此反常?”
他蹑手蹑腳,小心靠近,觀察着腐屍的一舉一動。
果不其然,每逢他臨近,腐屍眼中便掠過一抹血光,手臂幾次微擡,想要撲抓。
卻在即将觸及他衣衫之際,生生頓住。
夜風輕拂,他身若鬼魅,快速在腐屍群中穿梭前行。
終至城外荒原,只見不遠處一破廟孤立,廟門半掩
連綿不絕的腐屍,竟自廟中湧出。
前曠野之上,“植”滿了頭顱,一顆緊挨一顆,宛若田間蘿蔔,一眼望去,密密麻麻。
溫淮陰心弦緊繃,本能地抗拒着靠近。。
可越來越多的腐屍從裏面出來,沒入荒地之中,可見地面鼓動。
若要探明廟內究竟隐藏着何等秘密,唯有踏入其中。
溫淮陰踏入廟宇,只見廟內昏暗無光,唯有幾縷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棂,灑落一地幽暗。
他輕手輕腳,生怕驚動了那些腐屍。
可他越是深入,越是能感覺到一股不祥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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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陣低沉的嘶吼聲從廟宇深處傳來,那聲音充滿了痛苦與憤怒。
溫淮陰猛得朝聲音傳來那處看去,眸色沉沉,不知是在思量什麽。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聲音的來源,只見廟宇深處,一扇暗門微微開啓,狹窄的通道蜿蜒向下。
一股股腐臭之氣從中湧出,伴随着腐屍的低吼聲。
他沿着幽暗的通道緩緩前行,忽然腳下一空,身形猛地向下墜落,耳邊風聲呼嘯,如同厲鬼的哀嚎。
四周岩壁之上,似乎有條狀之物,在不斷抽打着他的臂膀。
身體在半空中猛地一扭,雙手迅速探出,試圖抓住任何可以借力之物。
在即将墜地的瞬間,觸及了一塊凸起的石塊。
他用力一抓,身體随之一蕩,減緩了下墜的速度。
“嘭”的一聲,落在了地上,溫淮陰踉跄兩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溫淮陰有些心有餘悸,點亮了一張符紙,想要看清周圍的情況。
擡頭的一瞬間,原以為自己抓着的是個藤蔓或是植物根莖之類的東西,卻不曾想,竟然是一條通體發綠的蛇。
溫淮陰心中一緊,手中的符紙火焰微微一晃,映照出那條蛇的輪廓。
一人一蛇目光對視,蛇身立着,以一個怪異的姿勢,擡着頭看着他。
溫淮陰下意識喉嚨一緊:“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拉你尾巴的。”
話音落下,綠蛇朝他吐了吐蛇信子,那動作既像是警告,又像是在表達憤怒。
他小心翼翼地後退了一步,試圖與蛇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免激怒它。
溫淮陰小心移動了兩下,見蛇沒有想要咬他的想法,漸漸膽子也大了起來,卻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直到離開蛇的攻擊範圍,他才重重舒了口氣。
溫淮陰舉着手中符紙,一點點向前移動,前方只有一條道路,他只能不斷向前。
卻沒想到,最後竟然到了一個破敗非常的古城。
古城的城牆早已坍塌,街道上滿是發黑發臭的瓦礫和灰燼,濃烈的大火焚燒後的焦味撲鼻而來。
他的目光在廢墟中游移,心中充滿了疑惑。
穿過了一片片廢墟,最終來到了古城的中心。
那裏有一座巨大的廣場,廣場的中央,有一個塊石碑。
溫淮陰走上前去,只見石碑上有巨大的兩個字:淩江。
他猛然擡頭,環顧四周,只見古城的廢墟在符紙微弱光芒映襯下,顯得格外凄涼。
入眼可見,到處都是被焚燒過的痕跡。
所以,他這是到了突然消失在歷史中的淩江王朝遺址。
溫淮陰強皺着眉頭,繼續前行。
他細細觀察,發現這古城的建築風格獨樹一幟,與他所知的任何朝代皆不相同。
街道兩旁的房屋雖已破敗不堪,但依稀可辨昔日的精致與奢華。
在廢墟之中,他還發現了一些破碎的陶器與武器,這些遺物上皆刻有淩江王朝特有的紋飾,進一步印證了他的猜想。
溫淮陰沿着街道繼續前行,他的目光最終被一處巨大的宮殿遺址所吸引,宮殿規模宏大,即便在廢墟之中,依然能感受到當年的威嚴與莊重。
他踏入宮殿,只見大殿中央聳立着一座巨大的王座。
王座上積滿了歲月的塵埃,但透過灰塵,依然能窺見其上精美的雕刻。
溫淮陰凝神細看壁畫,壁畫中所繪的災難與他在古城中所感受到的焦味和廢墟有着驚人的相似之處。
壁畫的尾聲,是一幅巨大的火海。
火海之中,淩江王朝的無數百姓在絕望中掙紮。
溫淮陰的目光被壁畫右上角的神秘身影所吸引,他凝視着那道在半空中的身影,只見那人周身缭繞着火焰。
空中不斷有火球落下,如同流星一般,墜向地面。
在火球落下的地方,有許多人影在四處逃散,他們的表情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突然,溫淮陰餘光瞥到了那人腰間之物,是一枚銅錢。
銅錢刻畫的并不精細,只能隐約得知,銅錢面上有紋路,并非市面上所通用的。
溫淮陰繼續深入古城的廢墟,他的腳步在瓦礫間移動,每一步都顯得小心翼翼。
随着他步步深入,周遭的建築愈發顯得精致,盡管同樣難逃歲月的侵蝕。
他留心觀察,四周牆壁上懸挂着殘破的織錦,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瓷器與珠寶,似乎已至某位貴人的寝宮。
溫淮陰的目光被角落裏的床榻所吸引,他緩步走近,發現床上似乎覆蓋着一層厚厚的塵埃。
床幔輕挑的一剎那,他目睹了一幕他萬萬不曾料到的景象。
床上竟然躺着一個人,而且那人半身焦黑,令人觸目驚心。
溫淮陰心跳如鼓,在那一剎幾乎凝滞,他屏住呼吸,目光緊緊地鎖定在床上的那個人。
他原以為床上之人早已魂歸九泉,卻見那人眼簾微動,心中頓時一片空白。。
床上之人緩緩坐起,雖身軀焦黑,動作卻出奇地敏捷。
他的目光平靜如水,凝視着溫淮陰,眼中似有千言萬語,複雜難言。
“你終于來了。”那人的聲音中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滄桑,仿佛他已經等待了很久。
聞言,溫淮陰眼中滿是疑惑,他應當是第一次見眼前人才對。
“你……是何人?”溫淮陰真誠問道。
那人聽到溫淮陰的問題後,初時一怔,似在追憶往昔,随即狂笑不止。
笑聲中滿是悲怆與癫狂,笑至深處,眼中竟有血淚潸然落下。
“我是誰?哈哈哈……”那人笑道,血淚不斷從他的眼中流出,“我是誰?”
那人笑聲戛然而止,眼神中燃起熊熊怒火,突然一個箭步沖上前來,将溫淮陰撞得踉跄後退,直至撞上堅硬之物,退無可退,兩人才停住。
他的手如鐵鉗般緊緊掐住溫淮陰的脖頸,面露殺機,一副欲将他置之死地的狠厲,将他重重抵在牆上。
兩人近在咫尺,那燒焦的氣味直沖溫淮陰的鼻腔,令他幾乎窒息。
随着他的動作,臉上燒焦部位的黑灰簌簌落下,露出底下的通紅血肉。
溫淮陰心中一震,未曾料到他的皮下血肉,竟仍在被大火的灼燒。
淩江王朝覆滅至今已逾八百寒暑,若他真是那王朝的遺民,那便意味着,他已忍受着這灼燒之苦,長達八百餘年。
看着溫淮陰眼中的疑惑,那人更是憤怒到了極點:“你既然不知我是誰,為何要來這裏!”
話一出口,那人突然想到了什麽:“是因為鼠疫和腐屍攻城,你想救那些人,是嗎?”
溫淮陰不解其意,躊躇片刻,終究還是微微颔首。
豈料,他話音剛落,那人眼中竟有血淚滴落,啪嗒一聲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血淚炙熱,溫淮陰的手背感到一陣灼痛。
“你果真只在意他們。”那人笑語中帶着嘲諷,又夾雜着無盡的悲涼。
“是不是沒有腐屍攻城,你根本就不會來這裏。”那人眼中滿是憤怒,目光如炬地瞪着溫淮陰。
溫淮陰心中一片茫然,他确實對眼前之人毫無印象。
對上溫淮陰那茫然的眼神,那人心中憤怒更甚:“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兩人就這麽僵持着,溫淮陰看着他癫狂的模樣,眉頭緊鎖。
不知過了多久,溫淮陰見他情緒漸漸平複,兩人卻誰都沒有先一步動作,保持着同樣的姿勢。
溫淮陰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丁堯。”那人回道。
溫淮陰輕聲複誦其名,在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溫淮陰念出時,那人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丁堯目中掠過一抹迷惘,轉瞬即逝,繼而被痛苦所取代,身體不自覺微微顫抖。
“這些年,你去了何處?”丁堯問道。
溫淮陰有些不确定:“你在問我嗎?”
“對,問你,溫淮陰。”丁堯說道。
溫淮陰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知曉自己的名字,難不成自己真的與他相識,卻不慎将人給忘了?
如果真是這般,那他也太沒禮貌了。
“修道,除祟,救人。”在說到最後兩個字時,溫淮陰有些許臉紅,總覺得自己有些自賣自誇。